第四十八章 深度潜伏
看着举着大鱼，兴高采烈往岸边走的桑尼，韩振哭笑不得。哑巴吃黄连，大概就是这滋味。辛辛苦苦绷着十来天脸换来的威信，一时失口就要全葬送了！ 一瞬间，韩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他真的愣着脑袋提着这条鱼回去交任务，韩振立刻就会颜面扫地——训练了这么多天，训练出了一个渔夫？！真是这样的话，这么多天的努力就彻底化为了泡影！ 一脚深一脚浅地回到岸上，桑尼将手里的鱼放到地上，穿上衣服却没有像韩振担心那样掉头回去，而是来到了岸边的树下。树干挡住了视线，轻轻地挪挪脚，韩振换个位置望过去，只见桑尼坐在树下，随手揪下身边一株灌木的大叶子垫在地上，然后把捉到的大鱼放在了上头。从后腰拔出军刀，桑尼掉过手反手握刀，朝身前一刀刺了下去。一抹鲜红随即溅了起来，淋了桑尼一胳膊。 飞起来的那一抹鲜红让韩振心里猛然涌起一股热流，几乎控制不住，那股热流一下子就冲上了脑门。 熟练地将地上的鱼头切下，然后剖开鱼腹，清理掉内脏，三下五除二刮干净鱼鳞，桑尼拎着剥好的鱼到河边洗了洗。切下一块鱼rou，用军刀挑起来，在鼻子跟前闻了闻，又左右反复打量着，桑尼不知道该如何下口。舔舔嘴唇，似乎在下决心，接着一闭眼，咬住鱼rou，皱着眉头嚼了两下，桑尼一仰脖子将鱼rou吞了下去。应该是生鱼rou的味道比想象中的要好一些，第二口桑尼没有犹豫，直接就吞了下去。一条一尺多长的鱼不到三分钟就全部进了他的肚子。 望见桑尼擦拭着军刀慢慢站起来，guntang的热流再也控制不住，从韩振的眼角溢了出来。欣慰！除了欣慰，韩振实在想不到该用什么词语来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十个不眠不休的日日夜夜，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 从韩振答应将军那一刻起，韩振就决定一定要将这些兵带好，将他们锻炼成钢铁战士，让他们成为这片南美丛林里最精锐最强悍的士兵！之所以有这个决心，并不是因为将军对韩振的厚待和抬举，而是因为韩振只想争口气！ 韩振是个逃兵，但是他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是个中国军人，时刻未曾淡忘！“中国军人”这个称呼从韩振迎上队长眼睛那一刻就已经刻在了韩振的骨头上，从队长的眼里，韩振才知道了这四个字的份量。在巴基斯坦，感受着其他人崇敬的目光，韩振才真正体会到了身上那套中国军服的意义。那时起，韩振就告诉自己，无论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对得起自己“中国军人”的称呼！所以，韩振对那些士兵倾注了自己所有的心血，甚至将他们看成了自己的兄弟战友，想尽办法努力使他们变地坚强勇猛！ 桑尼现在或许还不是一个韩振眼里合格的士兵，但是他让韩振看到了希望。起码，他没有跟那些普通的游击队员那样，没有经过任何迟疑，随手就可以像扔垃圾一样抛弃一个军人的尊严！不管他是出自于本性而为，还是因为韩振的付出，在韩振看来，他都有了一个军人该有的魂！这就是对韩振这么多天全部努力的最大安慰！而此时，韩振也真切感受到了队长当初的辛苦与欣慰！ 填饱肚子，桑尼细心地将地上的残骸收好，用那片大灌木叶子包了起来。本来韩振以为他会把这些东西扔到河里，消除痕迹，不想桑尼抱着那包残骸却四处张望起来。片刻，他好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逆着河水，桑尼朝着韩振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从韩振所在的树底下经过，桑尼毫无察觉，最后停在了上游不远处的一个坑洼跟前。河道在那里转弯，激流冲出一片洼地，周围方圆几十米成了一个小沼泽。桑尼小心地在沼泽附近转了转，似乎是选定了目标，蹲下身子将吃剩下的鱼头鱼骨内脏和血淋淋的灌木叶扔在了沼泽边上。 看着他做的一切，韩振赞许地点点头。那片沼泽韩振迂回过来的时候，曾经经过过，沼泽边上很多的动物足迹，有些脚印还是新鲜的，离水洼近的地方没有被河水冲刷掉。周围大量的动物粪便和脚印都显示这片水洼沼泽是动物们常来的饮水水源，而且还是数量不小的种群，桑尼回头找到这里狩猎，确实是找对了地方！ 不出意外的话，桑尼天黑之前就会有收获。但想到沼泽周围凌乱的脚印，韩振还有点放心不下。思来想去，韩振决定继续观望下去，看看桑尼到底准备怎么办。 而接下来桑尼做出的举动再次出乎韩振的意料。布置好诱饵，桑尼纵身跳入了河里。由于河道中暗流常年冲刷，尤其是河水在这里转弯激起漩涡的缘故，这里的河床要比下游的低许多，河水已经漫到了桑尼的胸口，下水之后，桑尼居然趟着河水慢慢向沼泽洼走了过去！沼泽洼里堆积着大量河水冲刷过来的杂物，在卷入沼泽洼之后慢慢沉淀下去，河床上堆积的淤泥层更是难测深浅，一不小心就别想再走出来，可桑尼毫无所觉，就那么一步步走了进去。 但最可怕的并不是桑尼脚下的淤泥层，而是鳄鱼——短吻鳄！这种沼泽泥洼地是短吻鳄最喜欢的生活环境，也是食物丰富，猎取容易的最佳场所！短吻鳄体型不大，一般不会对人造成致命威胁，但低危险性指的是人和鳄都在岸上，短吻鳄无处使劲，要是到了沼泽泥洼里，完全就是它的天下，美洲虎都要让其三分！桑尼绝对不会不知道这个常识，可他还敢往那里去，韩振心头登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这小子究竟想干什么？这种地方除了经常出没短吻鳄，还是森蚺——世界上最大的蛇类的栖息地！想到森蚺，韩振感觉后脊梁凉飕飕的。那玩意最大能长到十米长，普通的也有五米上下，可以生吞活人！ 韩振这一闪念间，桑尼就走到了沼泽洼里。在沼泽洼边缘慢慢蹲下身子，除了脑袋露在外面，身体的其他部位全部埋进泥水里，然后桑尼拽过一截浮木挡在了脑袋边上。 有种！注视着桑尼，韩振眼睛猛地一亮。 等待的时间是无聊又漫长的，太阳在韩振的头顶一点点偏西，直至看不见阳光。已经两个多小时了，韩振的脚都麻了，左腿上的伤口更是肿胀酸麻，而潜伏在水洼里的桑尼只动过四次！这份韧劲，韩振打心底佩服。韩振自问，换作是自己，也不过如此。 两个多小时里，出现了三批动物。最开始是几只卷尾猴，它们极其小心地警戒着周围的动静，慢慢转悠半天才来到河边。那是一个卷尾猴的小族群，领头那只健壮的公猴王享有特权，先在河边喝了半天，家族其他成员都在一边观望，等它满足了，才轮到别的猴子。那时，距离桑尼最近的一只半大猴子就在他头顶半米远的地方，如果桑尼动手，有非常大的把握得手，但是水面上的那截木头动都没动。 半个小时后，来了一头野猪模样的家伙，长着长长的獠牙，只是体型比普通的野猪小不少。那家伙出现的时候，韩振清晰地看见桑尼动了一下。前来喝水的家伙很敏感，看到水面的木头一动，掉头就跑，等了半天没有发现异状才又折回来，哼哼唧唧灌了好一会儿水。而桑尼却没有任何行动。之后又出现出一只鹿，桑尼依然无动于衷。 难道那小子睡着了？ 光线逐渐暗下来，韩振的视野变地模糊起来，这个距离rou眼已经看不清桑尼的状况。于是，韩振决定过去瞧瞧。 闷蒸了一整天的燥热随着太阳下山，一点点慢慢消褪下来，湿气虽然还是很重，吸进去的空气仿佛被水浸透了一般，积在胸口闷地让人浑身发沉，但至少汗珠滚出来的感觉是凉凉的。躲在丛林各个角落里避暑的动物们这时也开始陆陆续续出现，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兽吼，揭开了又一个弱rou强食适者生存夜晚的序幕。 悄悄从树上下来，钻进河里冲个凉水澡，洗掉身上的汗臭味，韩振沿着河岸逆水而上向桑尼靠近了一些。为了避免水滴暴露自己，韩振蹲在草丛里将身上的水晾了晾。这个角度上，桑尼的视线刚好被掩护他的浮木挡住，根本没有察觉到韩振接近到了他不到十米的地方。无声无息攀上岸边一株巨大无比的榕树，韩振沿着纵横交错的枝桠来到了桑尼的头顶。 埋在水里的桑尼纹丝不动，河水打起的漩涡卷着枯枝落叶被浮木挡住，堆积在周围附近，几乎已经完全遮掩住了他的脑袋，如果不是韩振亲眼看见他下水躲在这里，很难想到水面上漂浮的这堆树叶下面有人。 观察了片刻，韩振一无所得，无法确定下面的桑尼的是否依然保持着清醒，但就在韩振打算冒险再靠近一些时，眼前的浮木忽然一颤。再看时，一切恢复如初。 错觉？怔了一下，凝神望去，韩振肯定了刚才看到的不是错觉。此时那段浮木正在以rou眼不易察觉的速度向岸边靠近，而水面的落叶泛起的涟漪又不像是水流卷起来，分明是水下有东西在活动。陡然间，韩振的精神紧绷起来。 慢慢掉过头，韩振朝桑尼移动的方向望去。一看不要紧，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只见桑尼正前方的丛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两个亮斑，犹如鬼魅，在树丛后面一闪一闪。等那两只眼睛悄无声息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它的整个轮廓也露了出来——美洲豹！ 桑尼这小子真的准备徒手生擒美洲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