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端倪
古画修复绝非一朝一夕的事，哪怕有文物修复的底子，安雅现在也只能打打下手。 进入了七月，和高考结果一起到来的是滚滚热浪，为了让正在处理的古画不被曝晒干裂，安雅要待在无光的闷湿工作间里，时刻关注纸浆变化。 在安雅学习古画修复一个星期后陈老的事也有了头绪，大中午从门外回来后，不顾满头大汗向安雅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秦老夫人的那批东西有找落了！广州的一家新建市博物馆要有偿收录文物古董，上京的干事通过你曲伯伯联系上了我，我又赶着去告诉了秦老夫人，两方洽谈的结果不错，很快就能接手了……” 陈老很高兴，自受委托以来他一直为这事奔走，眉头逗皱出了老人纹，一边是不想世交老人的嘱托，一边是发愁这批文物的烫手。这下两个问题都能妥善解决，实在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真的吗？那太好了，秦老夫人有了看病生活的钱，那些青铜宝物也可以程序完备的进入博物馆，被更多的人欣赏了！” 安雅是见过那些文物的，珠宝首饰还罢，青铜器、珍贵瓷器就比较麻烦了。这半个世纪以来随着，我国各地文化遗址的发掘现世，文物保护方面的法律法规也日渐完善。尤其在走私方面，近代文物和遗迹被大量盗窃抢夺的痛楚让人深记，有关部门始终保持严查严打的警戒线，一旦查处，必定严惩。这也是陈老一直谨慎寻求处理方案的原因之一。 “这次广海市筹建博物馆，一方面来源是各界人士的捐赠，另一方面是从民间收藏家手里收购，虽然由于资金有限出价不及十分之一，但能合法的获取收入，又能给这些宝贝找到妥善的处置点儿，我也算不负所托，彻底放心了！” 说的谦逊，但师父的表情告诉安雅，这件事师父完成的相当满意。这么多为难的条件都让他一一解开，恰好找到了双方都得利的平衡点，说实话确实让人有些意外。 “哎！这次事了，我是再不轻易接手这样的活儿了，这会儿不是陈家鼎盛的时候，没有人脉渠道，拉纤儿搭货都磨不开……”陈老的说得轻巧，但事实上为此欠下了不小的人情。他这样骄傲的人，宁愿入狱受苦也不肯低头，这次为了求人找渠道却弯了腰身，其实心里的憋闷比脸上陪笑还要难受…… “不说这些，趁着天还早，我再去招待所有一趟，最好这几天就把价钱定下来，也免得出了纰漏……”陈老放下碗筷就坐不住，腾地起身大步流星的就要再次出门。 “师父，你的帽子！这，真是……” 安雅手疾眼快递过去草帽，看着匆匆离去的背影一阵无语。 陈老平日里一副沉稳有定的样子，做什么也是不疾不徐。和许老搭伴儿时，往往急脾气的许老已经嘴上唾沫横飞了，他尤不慌不忙的落后半步，气的许老直骂娘。 这次确是真上了心，自从定下了买家连着三天都忙得不着家，吃饭更是抹嘴就走，要不是安雅每天早早做好了爽口的茶饭，他怕是连吃都懒得吃了！ “怎么还谈不下？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本着集思广益的想法安雅询问陈老，希望可以给出点建议。 “还是钱的事儿！价钱原本是谈好的，东西挑拣了几件不合适的，也没太大毛病，主要是那边儿没法儿立刻给全款，想着先付一点儿定金，剩下的分批次付账。” 这话一说完安雅就皱起了眉头。“是那边政府拨款有问题？” 不怪乎她这么想，既然是新建博物馆肯定要依靠政府拨钱，而事情一牵扯到政府就变得复杂了，拨款也不再是单纯的一笔钱的问题。 首先是手续和流程，合不合法？盖没盖章？意见统一不统一？各部门传达合不合顺序…… 其次是钱的下拨，主要领导有没有疑意？财务部门有没有立项？拨款有没有落实？落实了是否先用来采买文物…… 总之，没有你想不出的，只有你不敢想的各种问题。唯一的好消息是这时候的政府还没有陷入十年后的“三角债”问题中，财务公信度还是很高的。 “差不多！” “这种大宗交易，不是没有分批付账的，只是都要有抵押物或者有威望的担保人，这次博物馆远在广海，隔了大半个中国，唯一可信的只有几份证件和曲世成这个中间人，而他能信几份……，呵！其实我也多大把握。”陈老躺在竹椅上低声分析。俄而，又看向小徒弟：“不只是这样，最主要的是他们肯付的定金只有三百。” “三百，一个工人家庭一年的收入，看上去不少，可是相比近万的账款就不算什么了。” “秦老夫人要这笔钱显然是安排后事，绝不是三百块就能办妥的。我就怕钱她的日子拖不起……” “后事？能花这么多钱？”安雅疑惑道，原以为是老夫人治病花费大，这时听师父的意思里面还有别的事？ “她那样的家事，即便上头没有追究，但原本大肆建造的陵墓祖坟也都被“分田地”分没了。现在她要入土，安排的可不是一个人的……” 陈老这话说起来遮遮掩掩，这时上面提倡火葬但基层百姓还是遵循传统的““入土为安”，稍有权势的就想划下祖坟宗祠。哪怕是陈老自己，在捐献家产后也费心力在老家安置了一处族地。对于有着“事死如事生”传统思想的国人，红白事都是不可轻忽的人生大事，就是举债筹措也在所不惜，可想而知，秦老夫人为何要穷尽家底来筹钱了！ 陈老到底是久经世事的人，之前再急躁到这时都稳了下来，硬是压着步子和人周璇了一个星期。 七月中旬，港澳交流团即将离去的消息传来，而广海博物馆一方也传来松口的消息：可以先付一半既四千多的帐，剩下一半半年后付清。 安雅没有上门，但听说交易进行的很顺利，秦老夫人也很满意。 “这还真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起的呢！”说到交流团和广海的事竟然一起完成，安雅也觉得巧，两拨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竟然要同一天离开，但她从没想过自己尽然会一语成谶，遭遇了重生后最大的一次危机。 这天下午，安雅被崔筱筱拉着去火车站送别，按她的话来说，自己两人虽然没有全程参与但也要有始有终嘛！ 等到了车站安雅才发现这个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借口”。 崔筱筱这个娇气的丫头怎么可能摆出笑脸欢送自己“讨厌”的人呢？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安雅被推挤着尴尬的站在崔筱筱的大堂哥身边时这样想着。作为外交人员的崔丰年正在送行队伍里，和安雅挤在人群中也颇为尴尬 “你可害死我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可惜安雅的恐吓换来的只是崔筱筱的装可怜和嬉笑推搡。 “我说了嘛！我不想江雨那个讨厌的女人做我大嫂，那个假皮假面就会装乖卖好，我就是不让她称心如意。你放心吧！这次气跑了她，她肯定没脸在纠缠我哥了！” 崔筱筱虽然说的很有理的样子，但在安雅看来那个叫做江雨的女孩子并没有什么“纠缠”的举动，为了避免尴尬，她只好找机会脱离了“是非漩涡”。 交流团送别算是一件大事，但对于每天吞吐量极大的首都火车站又算不上什么了。一列列火车，一节节车厢，运客的，运货的，挤满了抬眼可见的地方。 安雅随意在人群外驻足，没想到就此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