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书中画
“来来来，家豪咱们坐。阿桂，去倒茶……” 包老个子不大“派头不小”，招呼了老朋友入座就指挥着几个徒弟端茶倒水。 “你这日子不错啊！抬抬手就有人伺候。” “那倒是，几个徒弟都是老实忠厚的，没少帮衬……”包老话说到这就没了声，他忽然想起这话算是戳老朋友的心肝了。 陈老看到包老的的静默，也是一叹。 “都过去了，过去了，再不济还有个丫头陪着，我也知足了。” 陈老一副看破人情、坦然自处的模样，让熟知内情的包老也是感慨连连，当年陈家门前车马不绝、权贵盈门的时候，多少人求着上门拜师，可这样“攀附”而来的徒弟到底不如泥土地里摔捡出来的，一遇灾祸就都猢狲散去，肯伸手帮忙的，太少了！ “不说了，都是过去的了，想当年咱们过得什么日子？那是打炮声里啃饼子，就这空袭睡大觉，什么风浪没经历过，什么苦难没尝受过？还不是都过来了！。” 两个老人谈起当年就一阵激动，那是最苦的年代，但也是感情最深刻的年代。只要挑起一个头，两人就说个没完。什么你在枪火声里备课、我没书本用石板代替，就差《最后一堂课》的英勇牺牲了…… 好在包老还没有忘记两人的来意，叙完旧，谈正事。 “我来看看是什么稀奇物件儿！” 自古有言: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这书里面能藏的东西可不少，藏钱、藏信还是一般，藏金藏银藏宝贝的也不在少数，而最“适合”藏的其实还是纸质物品，一者质料相似，二者轻重相宜。 “呵！这书潮的，快发毛了，虫蛀潮痕可不少。” “我受到的什么就这样了，我怕烤的太干变苏碎掉，没敢做太多处理。” “嗯，看得出来，你还是知道点儿保存手段的。这书籍啊！最重要的还是保存，温度、湿度、防潮、防虫都要注意，听说外国有了什么气体灭火、冷冻储藏，我也想学学，要是能用到咱们的图书馆也很好嘛！” 包老说话间已经翻过了整本书，发现蹊跷的纸页直接上手检查。 “你这书里藏的也不算严密，要是大意的，只当是受潮粘连了，仔细看就能看到是夹层藏了东西。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这样随随便便藏在课本里的，指不定只是一些普通旧屋。” 包老就是研究古籍修复的，这些年见过的书中藏物的例子也不少，但很多时候兴冲冲的拆开才发现，就是些私密信件、照片小像，最无语的一次是开出了“私账”“脏钱”的记录。 “墩子，去取清水来！” 小毛刷沾着清水一层层把摊开的书页边浸湿，厚厚的纸页渐渐能看出分层来。 “嗯，这手法，到有点儿扬州造假作坊的风格。”包老用镊子夹起书页翻看后沉声道。 能让安雅觉得为难、落在手里一年也没敢拆开的自然不是普通手法。一般的夹层用清水泡泡都能化开分层，毕竟两层纸之间总会生出小气泡，有着明显间隙。 而经过特殊处理的，往往将两层纸彻底“融合”到了一起，即便你想拆分开也是非常不易的，包老之所以仅仅沾湿纸边就是怕伤到了内藏的那一页。 “看来之前我轻视了，之所以让咱们轻易看出夹藏倒不是人家手艺差，而是书本身受潮没保存好才漏了痕迹。别看老祖宗没咱们现在的科技，但那些自己配的秘方药水，都是实用东西。”包老显得很有兴趣，这样隔了几百年过招的感觉让他非常兴奋。 “那，包叔您，需要准备什么嘛？”安雅没好意思直接问您能不能弄开，只好拐着弯儿试探。 “不算麻烦，墩子，你去把配好的药水拿来。”吩咐了徒弟去拿工具，包老又转头对安雅说：“你记好了，咱们这一行，破坏总比修复容易。”说罢，用新拿来的药水浸湿纸张的全部。 “你看，藏的人要把痕迹抹去，让人看出蹊跷，那就要小心的把两张纸“贴”成一张，还要做旧，让人把破绽当做受潮粘连和污渍。而我，要做的就是“暴力”破坏，怎么简单怎么来，怎么方便怎么做，只要保护好里面的“芯”这一条。” 果然术业有专攻，破旧易碎的书页到了包老手里，立马变得服服帖帖。有了药水的辅助，外面一层的“伪装层”很快软化，被包老清除，而里芯的纸质也漏出了真容。 “嗨！真是丧心病狂，这是要毁了这件古画啊！”不怪包老这样痛心疾首，实在是“取”出的夹层行状太惨。 巴掌大的方形纸，一面绘画，只有飞檐一角，明显是某幅画的一部分。按照古画纸张大小，这最少是被分成了十几份儿才有的其中之一。 不待其他人发问，包老已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依次将课本夹层取出，一份份拼凑起来，最终竟有十六份儿。 “呼～”包老终于松了口气，“还好没有短缺，不然单是模仿填补空缺就是一件大工程。” 说到古画修复，包老笑称自己是“画医生”，是书画的手术医生，小治小改是常事，大修大换也要来，想要无中生有补空子，还要兼职绘画家。可以说，绘画大家不一定是修补师，但修补大师一定是绘画家。 十六块被“肢解”的纸张碎片拼在一起，可以大概看出是一幅早春贵族游乐图，一旁是桃花盛落英缤纷的粉云桃林，一旁是错落有致的阁楼建筑，衣着繁丽的夫人、嬉闹游玩的总角小童，还有影影绰绰只有背影的仆侍，将百年前的一幕生动的保留在这一刻。 “宋朝刘松年的早春游乐图，这款和题记都很分明，八成不会错。他的画风与李唐一脉相承，擅长青绿山水及宫殿，是标准的“院体”画代表画家。笔墨精严，着色妍丽，多写茂林修竹、山明水秀之景，所作屋宇，界画工整，兼精人物，神情生动，衣褶清劲，个人风格鲜明，与人合称南宋四大家。” “尤其是他的十八学士图，可谓是巅峰代表作，人物风景，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包老越是称赞越是心痛，这样的佳作，如今被人分成了散碎不说，由于伪装造成的污迹和保存不当形成的污垢、虫蛀、黄暗都很多。这真是一件大工程啊！ 还没等安雅出面请求，包老已经决定把这件游乐图的修复工作列入计划，绝不能让这样的珍品就此损毁。 “包叔……” “你不用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就放心吧！就是看在你师父的份儿上我也会全力拯救这幅画的，更不要说它本身的价值和意义了！放心，凭你包叔的手艺，给它来个大换血，来个微修补，等装裱完后您看着，绝对是焕然一新。” 包老拍着胸脯保证，四个徒弟立马像旋转的陀螺忙碌起来，随时准备和师父开工。 “包叔，我想说的是，这样的藏宝书，我还有一本……”安雅小心翼翼的说道。 “什么？还有一本？”包老高声惊呼，只见安雅小心的从书包里又拿出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