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山行

    山风裹着草絮刮过形成一阵阵热浪，漫山遍野的人群从远处看去仿佛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儿，趁着未到中午所有人都忙着多干点儿，热的狠了拿脖子上挂的毛巾擦一擦继续弯腰割着野苜蓿，倒不是不想偷懒，可村长和几个大队长都不是好惹的，这会儿偷了懒回去就得挨骂，都是辈分高年纪大的长辈村老哪个敢回嘴，丢也丢死人了!这还不止，年底分粮还有的说呢。这不，安雅几个也都在咬牙扒拉，张志刚还不忘偷偷往安雅身后的“成果”里添砖加瓦，安雅红着脸也不好说不要，这一圈儿人就自己拖后腿了，连秀儿挽起袖子也比自己能干。

    终于熬到了中午休息，几人躲在大树底下吃着带来的干粮，安雅大口灌了几下水才缓过劲儿来，眼看带的水不多抿抿嘴放下了水壶。

    不曾想斜刺里伸过来一只粗糙的大手和一个水壶，“我带的水多，来!喝我的!”，见安雅犹豫了一下就接过去了，张志刚心里偷偷乐着嘴角也绷不住的上咧。或许安雅自己也没发现，她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坚决慢慢软化，直到现在潜意识里已经不再抗拒自己，这一点点儿的改变都给了张志刚莫大的鼓励，或许只有最在乎的人才能注意到吧。

    “唉——”咬着干硬饼子的秀儿忽然大大的叹了口气:“刚子哥，你每回进山不都能逮到兔子山鸡的吗怎么咱们今天转了好几座山头了什么也没看到啊”

    “哈哈，哈哈!秀儿你也太贪心了，尽想着好事呢!你不看这么多人有野物也给惊走了，还等着你来逮呢!你干脆守着这棵大杨树吧!每天祈祷有兔子来撞树，哈哈……”安雅戳着秀儿的脑门儿直乐呵。

    “夏天草长得茂盛、秋天的果子草籽多，一是不好找、二是野鸡野兔吃得好，不好逮。等到了冬天你就瞧好吧!大雪封了山，白茫茫望过去野鸡都瞎了眼似得，饿得很了山兔子也得出来找食。我去年都是一套儿一个准儿呢。等过年我就送去给你添个菜。”前面还好，后面几句说着说着就看向安雅。

    这话说得两个女孩子都红了脸，张国梁直接给了他一肘子，往年怎么没见你小子这么热心，还真把自个儿当毛脚女婿了，我可还没认呢。瞧明白张国梁的眼色，张志刚赶紧转头悄悄求情，一时间这个小群体笑闹成一团，旁里上年纪的看了也是善意的一笑，谁还没年轻过呢!

    几里外还真有人正不乐意呢!郑小莲原本都打算好了，怎么偶遇，怎么搭话，怎么表现一下自己，顺道给人以俩人是一对儿的样子。的确，这会儿正有人围着她转，周围也有取笑打趣的人要他俩凑成一对儿，可这男主角不对呀!自己想要的是有本事、能干、英武的张志刚，可身边的是个什么玩意儿肥得像猪又矮又黑不说，不爱干活儿跟自家大哥有的一拼。是的，这个小黑胖叫金顺，和自己大哥是村里有名儿的懒汉混子，年纪小小就被他妈宠的不成样子，上头五个jiejie从小儿使唤的顺溜。他妈放出话来现在爹妈jiejie帮衬，以后娶个能干的媳妇儿伺候自己儿子，除了看上他家礼金的谁愿意把女儿送去受苦，可最近不知怎么地缠上自己了。

    “没看见我正忙着呢吗同志，请你保持距离!”郑小莲翻着白眼儿扭头扎另一捆柴草，眼不见心不烦，只求这人赶紧走吧。

    “小莲，哥哥我眼里心里都是你，哪舍得动弹啊!再说，咱连啥关系，我跟你哥啥关系，嘿嘿!你说是不是。你看，自古以来，那个当哥哥的能做妹子一半儿的主，你哥都应了你跟我了，咱们早晚，嘿嘿，不是那个一家人，你说，你说是吧。”这人一边儿说一边儿吸鼻涕，露出土烟草熏成的一口黄牙，两腮的横rou也不知道是怎么在这人人勒腰带的年景里长得。

    郑小莲心里直泛恶心，面儿上稳稳的答对，可底子里是发慌的。平日里没事这两天突然缠上自己，不是大哥欠了他什么拿自己抵挡，就是大哥受了他不小的好处。再依着家里拿女儿当驴使的态度，指不定为了彩礼就能把自己卖了。越想郑小莲越心慌，要是张大哥在就好了……

    张志刚可不知道这会儿有人在想他，现在他扒在树冠直直的杆儿上，一下一下举着杆子够树梢儿的柿子，这柿子树可是村里的共同财产，每年都能收上两筐柿桃儿，这年头水果少算得上好东西了。可就是树太高又不舍得锯了枝干，只好年年让身手好的小伙子上树尖儿了。

    树顶上张志刚打的无聊，下头一圈儿人围着巴巴的等着捡柿子。忽而看到仰望自己的安雅眼珠一转有了主意，这下原本燥热心烦的张志刚又有了兴头，一竿子接着一竿子专往安雅脚下打，几回下来别的人也看明白了，促狭的笑着束手呆着，看安雅一个人转来转去捡柿子，安雅也不能明着喊你别给我打了，只好憋着气红着脸四处忙。

    等到张志刚下了树就看到安雅一个人提着袋子依依不舍(怨念深重)的把手里的柿子装进口袋。心想心上人这是馋柿子了，这好啊!自己跟粮油站、收购站什么的都熟，弄几个柿子算什么啊!这正好是讨好心上人的好机会呀!打定了主意给她个惊喜，这才颠颠儿的凑上前去。

    “呼——，可累死我了。我还以为山上到处都能弄到吃的，结果也没什么吗”揉了揉发酸的手，安雅无趣的抱怨，虽说是孤儿到底也是在城里长大的，还以为都跟电视节目里似得，到处能采到果子抓到野物，没成想又脏又累腿上还被荆棘划出伤痕。

    “那是时候不对，在村里也有个果园儿，今年夏天还收了不少果子呢!可惜你们来的迟。明年，明年花儿开咱们去看，粉艳艳跟云彩一样，村里村外一片香，可美了。”

    “丫头你就知足吧，多少人羡慕咱大槐庄的地好呢。真到了山里的那些个地方，那田地都一块儿块儿开在山坡上，收成才到咱们一半儿，吃糠咽菜的哪像咱这么好。”张国梁实在看不下去自家兄弟的谄媚样儿，就差插根尾巴摇摇了。

    “安雅姐是真的，是真的，有过年走亲来的山里人说是过年才吃上一回三和面呢!我在庆婶儿家亲耳听的。”

    “就你事儿多!”安雅点着秀儿闹，旁边儿上一块儿干活儿的大嫂子小媳妇听到了也来插嘴，不一会儿就歪成了一场忆苦大会，这个怎么怎么吃不饱了，那个缺医少药了，最后再以一句“年轻人要惜福啊”“你们这会儿好啦”结尾，几人也只能忍着相对苦笑。好在这次混了脸熟安雅多了几个窜门子的邀请，给安雅以后猫冬的日子添了几分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