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将军太子终交兵（下）
何进命宫中心腹打开宫门，却半晌未见动静，不禁大疑。 这时张颌提着一人首级来到刘辨身边，对刘辨道：“陛下料事如神，此人果真是jian细。” 刘辨看了一眼首级，对何进道：“舅舅莫非在等此人？” 刘辨言罢，张颌将首级扔到城下，何进等近前一看，正是小黄门潘隐。 潘隐与何进乃是早年故交，早得何进命令，让刘辨与张让等互相厮杀，最好能两败俱伤。刘辨来到宫门前时，因害怕张让等狗急跳墙加害太后等人，一直迟疑未动，而对峙之时袁术及袁绍兵马来到，潘隐以为此时是一举将刘辨与张让一举歼灭的最佳时机，故而斩杀张让，故意引刘辨等攻打宫门。却没想，张让等不堪一击，袁绍又投了刘辨，潘隐只好继续蛰伏，待何进大军来到，再偷开宫门。 可惜刘辨对潘隐的“历史”知道得很清楚，所以令张颌严密监视，果然在何进大军到达之时，潘隐便引心腹来到宫门旁，何进大声传达命令后，潘隐就要动手打开宫门，结果在一旁偷偷监视的张颌手起一枪，就将其挑杀了。 何进见到潘隐首级，吃了一惊。 楼上又传来何皇后声音：“兄长，我与汝出身寒微，今我进位皇太后，汝已贵为当朝大将军，我何家有此殊荣，皆拜先帝所赐，今先帝初薨，尚未入得灵柩，汝不思为先帝报仇，便先欺凌我孤儿寡母，欲效王莽篡汉之举，汝尚有廉耻乎？” “meimei，我……”何进本就是优柔而无决断之人，又素与何后亲近，闻得何后之言，心中竟生出一股惭愧。 “主公，若疼惜皇后，可于事后好生安置，今若退却，必死于刘辨之手。”许攸见何进犹豫，赶紧说道。 何进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大喝一声：“全军出击，打破宫门！” 刘辨对城下兵马喝道：“朕乃天子，尔等安敢造次？”刘辨见众军之中多有犹豫不前者，不指望这么一喝能教他们倒戈，起码也叫他们军心不稳。 许攸见大军士气已跌，不敢再迟疑，乃道：“此番我等乃奉天子诏，诛除乱党，众军勿疑！” 何进部将张章率先带人冲击宫门，口呼：“刘辨弑君，我等乃是替天子报仇，冲啊！” 张章带人一冲，再加上何进已令兵马督战，众军无奈，只得上前攻打，只是除却部分对何进死忠的兵马外，其余将士动作消极，全无斗志。 不过毕竟是八万大军铺天盖地而来，城上刘辨不过万余兵马，且宫墙矮小易于攀爬，城上众人只能奋起反击。 城楼上没有擂木滚石，城楼下也没有云梯冲车，双方一阵箭雨过后，很快就开始了短兵相接。除了袁绍中军校兵马外，张颌、高览等的车骑将军府兵马及曹cao的典军校兵马已经经历过一场苦战，尚未从疲乏中缓解过来，此番若非何进大军士气大跌，恐怕根本就无法抵挡。 卢植等人的家兵毕竟未经正规训练，指挥不易，且无默契，自然难堪大用。只好由袁绍的中军校兵马顶在最前方，其余兵马赶紧抓紧时间休息。 董太皇太后及何太后等早已在军士的护卫下退入后方，刘辨则不愿意走，坚定地立于城头。众将士见之，士气更胜，没有一个人不拼命，就连本就带伤的文士荀彧也手持弓箭朝城下兵马射击。 刘辨也取弓在手，时而三支俱发，时而三支连发，每一箭下去，都有兵士应声而倒。一边护卫的曹cao、袁绍见之，大觉震撼：不想陛下竟有一手如此高深的箭法。 汉时士子皆习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其中“射”即箭术，刘辨拿弓他们不奇怪，但刘辨此时不管是三支齐发还是连珠而发，都是射术中最为高深的法门，且每支都能命中，曹cao等人见到，岂能不震撼不已。不过如果让他们知道，刘辨在各项武艺中最差劲的其实就是箭术，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 刘辨本想直接射杀何进，可惜何进屠夫倒也怕死，所立之处离宫门太远，刘辨怒拉弓弦，却因用力过猛，硬生生的将三石弓的弓弦给拉断了。 曹cao、袁绍早已惊讶得闭不拢嘴了。 张颌、高览不愿在后方歇息，于是各守着城头一侧，如同两座大山一般伫立在那里，张颌的每一枪，高览的每一刀，都在收割着性命。何进手下无有猛将，看见张颌、高览发威，也只能凭人海战慢慢消耗二人体力。 宫门处，皇甫嵩、朱儁带领家兵封堵宫门，众家兵咬牙顶着门外叛军的冲击，只是宫门太薄，早已被宫外叛军打破几个窟窿，长枪往窟窿处一捅，便又家兵哀号倒下。卢植招呼家兵从宫中收罗出几辆牛车，往宫门处一顶，总算缓解了宫门的压力。 战斗一进入白热化，刚才还迟疑不前的何进军将士已经忘记了心中的顾虑，只为活命而奋力拼杀起来，刘辨手下兵马顿感压力大增，城楼多处已有何进兵马攀爬上来，宫门也开始摇摇欲坠。于后方歇息的刘辨兵马也只得赶紧加入战场，奋力帮助防守。 血战一个多时辰，东方已渐渐发亮。 宫墙下尸体已堆积如山，何进军只需踏着尸体便可轻易登上城墙，皇宫防守堪危。 “陛下，还请赶紧突围吧！”曹cao见宫门已防守不住，赶紧对刘辨说道。 “不行！即便战至最后一人，孤……朕也不会离开皇宫。”刘辩语气坚决，又对曹cao道：“孟德放心，只要守住皇宫，何进此番必败！” 曹cao不知刘辨为何这么有信心，还想接着劝，刘辨又道：“孟德难道没有发现，仲康、雄长等人今晚不在吗？” 曹cao闻言心里一惊，的确，一向护卫刘辨一侧的典韦、许褚二人，居然如此蹊跷的不在……曹cao何等聪明，哪还不明白，遂问道：“陛下还有援军？” 刘辨微笑点头，此番生死存亡之际，曹cao对自己不离不弃，足见其忠义，刘辨还有什么必要瞒着他呢。 曹cao见刘辨点头，信心大增，手持双戟也冲向城头砍杀敌兵去了。 刘辨心中却怎么可能不焦急，援军迟迟不到，城墙已岌岌可危，心中只能强作镇定，默默祈祷援军速来。 北军是汉军精锐，镇压黄巾和平定西凉羌乱都有北军参与的身影，比之刘辨这边的家兵和没有参加过实战不多的西园、车骑将军府兵马，战力确实强悍太多。本来有三万北军在皇甫嵩麾下，可惜皇甫嵩太过迂腐，回京后便将兵权移交给了何进，否则此番双方军力的对比不会如此悬殊。 驻守东侧宫墙的高览动作已经变得迟缓起来，之前在王府失血过多的症状已经显露出来。一个北军士兵远远地将手中长枪朝高览一掷，高览竟然没能躲过。长枪从腹部左侧透入，高览疲累的身躯终于支持不住，坐倒在地，旁边亲兵赶紧扶住。 见到高览被刺中，何进军士兵趁机大举压上，高览亲兵奋力反击，但收效甚微，毕竟对方人数实在太多。 看着亲兵一个个为保护自己而倒下，高览热泪盈眶，挣扎着站起身来，抽出腹部长枪，撕下一片披风，紧紧包住伤口，持起大刀，又冲向何进军。大刀一挥，就斩下几颗脑袋，救了几个正被何进军踢倒在地的亲兵。 高览伸手将几个亲兵拉起，几个亲兵也是感动莫名，只是喊了一声“将军”就不知道说什么了。高览笑道：“小子们，还傻站着干甚？杀敌去吧！” 高览适才的举动，感动着身边所有的亲兵，连何进军见到，手中动作也迟疑下来。 战场上有无数个感人的瞬间，只是被历史的洪流给淹没了，有多少士兵为了救身边的袍泽而为他们挡下了枪头刀刃，有多少士兵见兄弟被杀死而满眼含泪…… 但是战场之上，不是敌死就是我亡，哪容得你因感动而迟疑。 高览带领亲兵又杀向涌上城头的何进军，此时是个个悍不畏死，何进军再次被赶下城头。 只是高览毕竟已身负重伤，只觉手中大刀已比平时不知道重了多少倍。 “舞动起来好吃力呀，或许我真的要死于此地了……”高览如是想到。 于是左肩又被敌兵捅了一枪，右腿又被敌兵划了一刀，胸口还中了敌兵偷放的冷箭…… 拿不动了，真的拿不动了……高览只觉得视线已经开始变黑，耳朵里快听不见声音了，敌人兵器划开自己身体的时候似乎已经不再那么疼痛了……刀真的拿不动了…… 耳朵里隐约好像听到儁乂在呼唤自己，还有陛下…… 手中大刀最后一次作出格挡之后，终于拿捏不住，“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紧接着是胸口被划开的声音，还能清晰可闻。 呵呵！只能听到身旁的声音了吗？ 高览向后方倒去，那一瞬间，他扭头看向了站在中间的刘辨，以及在西侧奋战的张颌。 看不到呢？被遮住了…… 陛下，高览恐怕不能陪您马踏匈奴了…… 儁乂，好好辅佐陛下啊，为兄不行了…… 原本历史上，在袁绍手下效力，并最终获得得“河北四庭柱”殊荣的高览就这么倒下了。 刘辨看见了这边的异状，若非袁绍等紧紧拉住，刘辨已经冲向宫墙东侧。 张颌也想去救高览，只是自己身上也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四周已涌上无数何进兵马。 大哥！不要死啊！…… 张颌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皇甫嵩走上城头，对城下军士大声喝道：“北军将士听着，我乃皇甫义真……”只是声音被厮杀声淹没了，没人能听见他在说什么，而且即便听见了，在这你死我亡的战场之上，还有谁能听他的呢？ 宫门已经支撑不住了，轰隆一声倒下，激起浓厚的烟尘，不过马上就被三河骑兵的马蹄给驱散了。 （第二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