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侍寝
师舍。 饭已饱，酒已尽。 毛毛全身惬意地泡在木桶里，最后，干脆把头都浸入了温热的水中。他需要用这样的方式好好的让身子放松，让头脑清醒。 他必须要认真的清理思路，仔细地想一想目前的处境，因为连敌人究竟是谁，他现在都还不知道。在朝鲜战场上双方壁垒分明，厮杀的对手一目了然，现在的对手却隐身在黑暗中，看不清脸，看不清身形，却时不时的来突袭一下。 东瀛人喜欢突然袭击。 这是毛毛在血与火的战场上获得的经验。他们表面上彬彬有礼，骨子里却阴险凶残而又不知悔改，无论他们表现出怎样的温文尔雅，都千万不能放松警惕、掉以轻心，因为你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又会脱去那层道貌岸然的伪装，露出峥嵘丑恶的嘴脸。 ——他们会在你脚下放绊子，背后捅刀子，比谁都狠。 更可怕的是，他们吸收了中华文化的优点并加以改造，如果不说话，单看肤色，你根本分不清谁是那个民族的人。 有一次，在朝鲜一个小镇激战，一群东瀛人“哇哇哇”地挥舞着长刀，叫喊着冲过来，嘴里居然念的是我国宋代民族英雄文天祥写的《正气歌》，当时，毛毛和一帮大明国官兵一起，真有点时空错乱的感觉，不知今夕何夕，身处何处了。 紫姬的纸条就放在旁边，毛毛反复看了几次了。 最终，他确定了两点：一、这是女性的笔迹。二、这个女性很可能是紫姬。说是很可能，是因为他过去没有见过紫姬的笔迹，无法鉴别真伪。但所用的纸筹却又是贵族妇女才有的丝纸。也就是说，可能是紫姬邀请的朦胧暗示。 ——很多东瀛女人就是习惯如此，说话从来不直接说明白，总要留有想象的空间。 ——当然，也可能是一个陷阱。因为丝纸并非紫姬所独有，能“接触”到的人并不止她一个人。 他该去赴约吗？ 要勾引的女人却主动送上来了，这是不是一件很奇怪很有趣的事情？ 毛毛一点也不觉得有趣，自从来到了落日城，就没有发现一件事情有趣。落日城就似一座高耸的黑影，在那余晖的后面，仿佛还有一个更大的阴影，仿如一个梦魇，悄然而立。 蛇需要长时间冬眠，今夜却惊蛰而起，真的出来了。 庭兰幽幽，黑暗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一点亮光，远远的犹如鬼魅磷火。风雪中，飘坠的枯叶很快被积雪掩盖，如同一粒微尘瞬间消失，随同人的记忆，一起沉沦。 随后出现了两个人影，前面的人提着一盏“石兵家”的行灯，两人一前一后从街道走了过来。 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仿佛根本不需要掩饰。 鹤子的瞳孔突然收缩，因为她认出了后面的那个人，那个她根本惹不起的人。家臣之首的石兵卫正恭恭敬敬带着官至奉行的石田三成大名，在她最不想见到的情况下，慢慢地来到了面前。 鹤子忙跪在地上、双手伏地、额触手背，行最高的跪拜礼。石兵卫说：“快去禀告夫人，三成大人要见她。” “这么晚了……夫人已经安寝了……”鹤子忙说：“还是请大人明日再来吧……” “嗯？这真是……”石田三成威严地“哼”了一声，手中的折扇一收：“他说的话你没听清楚吗？快去!” 东瀛是一个等级森严，讲究绝对服从的国家，鹤子不敢违抗，忙高声叫人通传。里面立刻响起忙乱的脚步声。 门很快开启，侯门一入深似海，一重又一重，重重次第开。沿途值更的武士、仆人纷纷在一侧跪拜行礼，三成昂首长驱直入。 来到紫姬的拉门前，三成环视一路跟来的鹤子与石兵卫二人：“你们就等在这里。”两人对视一眼，苦笑，却不敢不服从。 紫姬已经在房中端坐恭候了。 “大人什么时候来的落日城？”紫姬故作惊讶：“大人通知一下，我也好有所准备啊。” 三成穿着正式的朝服，头戴有卷缨的朝冠，腰挂仪仗用的宝刀，衣裾拖在地上，席地而坐，神态傲慢地说：“来了一段时间了。”他笑了笑：“是我没让石兵卫通知你的。” “大人深夜前来，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很重要的事。”三成加重了语气说：“关于忍者的事。” “忍者？” “是的，我在前不久受到了忍者的袭击。”三成说：“就在落日城里。” “城里？谁这么大胆敢袭击奉行大人？”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能猜到一些。”三成说：“除了德川家康那个伪装忠厚，世人号称‘老狐狸’的人，谁还有这样的实力和胆子？” “大人可不要乱猜哟。” “你以为我是盲人吗？看不清形势吗？心里没有数吗？”三成缓缓地说：“我受了伤，不过，那个忍者也受了伤，很可能比我还重。” 紫姬睁大了眼睛，一脸惊讶，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她做戏都很有一套。 “问题就在这里，我独自一人前来，除了石兵卫之外绝对没有第二人知道我住的地方，忍者何从得知？”三成说：“而且我是文官，那个忍者的武功明显比我高，为什么比我还要伤得重？” “难道忍者是故意让你刺伤她？” “我不知道，不过，除了这个解释，我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紫姬叹了一口气，事情的发展显然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好了，不去想那些烦恼的事情了，我的伤也无碍了。”三成将茶送到唇边，饮了一口，眼睛盯着她：“今晚前来，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紫姬被他的眼光盯的有些头皮发麻，心里涌出不祥的预感。 “很简单的事。”三成放下茶杯：“今晚我就不走了，就在这里安寝。” “这里？”紫姬吃了一惊：“我马上让人给你清理房间。” “不用清理了。”三成笑了笑：“我就睡在你这里。” “我这里？”紫姬怔了怔。 “是的。就是你这里。”三成看着她，赞叹道：“真是不可思议的人啊。今晚你就为我侍寝吧。”他打了一个哈欠：“我直的累了，想睡了。” 石兵卫与鹤子跪坐在闺房外长廊的木板上，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听到此处，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里面响起了茶杯落地的清脆声音，紫姬在低声叫喊：“不要，不要这样，大人……”随后，又响起了撕扯衣服的裂帛声和急促的喘息…… 石兵卫与鹤子大惊失色，焦急万分，却谁也不敢贸然进去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