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累卵危城

    西大陆北方，侯国殷国，都城殷邑城外，密密麻麻地围了大片黑色人影，一眼望去，便如潮水般无边无际。

    这是东陆联盟西征大军的先锋部队，领兵者叫陈仲，他麾下五万军马一路南下，沿途势如破竹，却没想到被个小小的殷邑挡住了推进之路，这殷邑守军死战不降，以六千之众、愣是硬扛了七天。

    殷邑城墙上立着一面残破不整的大旗，一个斗大的“封”字裂开两半，但依然迎风不倒。箭跺后方，挺立着一排排衣甲破损、满身血污的士兵。

    “弓弩手检查器械、擂石手准备滚油！”一个少年将军鹰视虎步、大声喝道。喝毕，自己也取过身边的铁胎硬弓、虚扯了两下。

    这少年将军看上去十八九岁年纪，一身银甲白袍已被染得点点猩红，长得相貌堂堂、剑眉星目，肤色略黑、线条刚健的脸上虽然透着疲惫憔悴，却掩不住一股勃勃英气。

    “是！少将军！”城墙上一众士兵抖擞精神、齐声吼道。原来这少年名唤封子矢，是殷邑守将封远之子，封远两天前中箭受伤，封子矢便顶替父职、指挥守城。

    殷邑是侯国殷国的都城，封远却并非殷国人氏，他本是北方赵王国赵翼公手下的将领，赵翼公文武双全、雄才大略，乃是赵国第一好汉。

    十三年前赵国沦陷，赵翼公战死，封远携着两子来到殷国，被殷侯拜为殷国上将军、统领殷国士卒。

    封远统兵有方、治军极严，殷邑总共人马不过八千，却被他cao练得勇猛精壮、战力剽悍，再加上殷邑城墙虽然年月古老，但自从封远掌兵后便不断加固修缮，因此才挡住了来势汹汹的虎狼之师。

    殷国的君主殷灵侯，早在大半月前就带着财宝家眷弃国而逃了。殷灵侯出发之前，封远召集全军将士，表明自己誓死守城、保卫国土及百姓的决心，并让将士们自行选择，愿意追随他的便留下，不愿意的则可护卫殷侯南下。结果十成军士中竟有九成自愿留下、不愿弃家园弃上将军而逃，封远既是感动又是为难，费了好大的劲，才从那自愿留下的军士中再挑出千余人，凑够了两千人马、给一边上脸红耳赤的殷侯当护卫。

    然而封远自己虽视死如归，在生死大事上却始终难脱亲情羁绊。在这逃亡队伍中，就夹着硬被绑进去的封远的小儿子封子谋。封远此子自幼好动、志向高远，但封远却不希望两个儿子都像自己般只做个武夫，因此在大儿子已经习武的情况下，硬是逼着小儿子从小苦读诗书、勤研经义，希望其将来能做个辅佐君王的贤臣。

    这封子谋倒也聪明伶俐、博闻强记，十二岁之时，辩诗论赋便已胜得满朝文臣，被誉为殷国第一才子。但封远却是知道，儿子对自己十分不满，其对武学向往之心，并未因为自己的管教而泯灭，相反却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及天下战事的频繁而更加强烈。

    就在封远让他随殷侯车驾一同逃亡时，封子谋气愤地表示哪有弃父兄而独活之理、自己虽无武艺傍身但也能与敌力拼云云，封远迫于无奈，只好喝令两个亲兵将儿子绑了、硬是将其塞进车中带走。

    但封远万万没料到的是，十来天之后，一身破烂污秽的封子谋自己又跑回来了，那两个负责“押送”他的亲兵却足足隔了两天、才气急败坏地跑回来报告说二公子逃跑了。

    原来封子谋在途中早有计划，在亲兵给他松绑后，他装出一副乖乖就范的样子，暗地里却一边养精蓄锐、储存体力，一边暗自留意沿途岔道标识。

    殷侯此次逃亡，为了躲避敌人哨探，并没有走官路大道、而是选择了山林小路，这小路岔道颇多，封子谋身边的两个亲兵常年随伺在上将军府、外出不多，对这小路也不甚熟悉。

    随后，封子谋又有意无意地和两个亲兵闲聊，吹嘘自己身上诸如腰带、头巾、锦袍之类的衣饰，是如何稀罕如何难得，逐一地指给亲兵看，说这件是哪个大臣所送、那样又是谁家伯爷之赐。

    直至一天深夜，他觅得机会，便趁两亲兵熟睡之时偷偷逃跑，每每到岔路之时他便左扔一根腰带、右丢一块头巾，把两个醒觉后追赶而来的亲兵引得大兜圈子，自己却一路狂奔、逃回了殷邑。

    封远对儿子的这番作为气极而笑，但看到儿子身上那勾破划损的道道血痕、以及忍饥挨饿而导致瘦了一圈的身形，却又心生不忍。这时西陆军前锋已逼近殷邑，此刻再逃已不安全，便只好由得儿子留了下来，只盼能拼尽老命、坚守待援，到时解救了满城百姓的同时、也可保得一点血脉。

    此时此刻，就在封宅后院中，一个少年的声音正在大喊大叫：“赵龙、赵虎！你们两个快点放我出去！我要去找大哥！书郎！书郎！你小子死哪去了？快来帮忙啊！”

    伴随着大声呼喊的，是“嘭嘭嘭”的用力砸门之声。原来封子谋见敌人大军压境、殷邑危如累卵，偏偏父亲又受了伤，便自告奋勇要随大哥上城墙杀敌，并好观察敌情、给大哥出个主意。封远哪里会依得了他，三两句喝斥不住，只好又故技重施，硬把儿子锁了起来。

    封子谋被锁在房中，急得如热锅边的蚂蚁，一边把房门砸得震天价响、一边大吼大叫。“赵龙赵虎”便是之前那两个亲兵，“书郎”却是从小和他一块长大的书童，全名唤作张书郎。

    就在封子谋在房中心急如焚之时，他大哥封子矢正在墙头上浴血而战。一望无际的火把和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如潮水般涌来，云梯、钩索纷纷搭上城墙，东陆军队在放箭投石后、终于发动了总攻。

    城头上的巨石擂木即刻滚滚而下，城墙下凄厉的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封子矢向着城下连射数箭，跟着抢到一侧，与两名士兵合力把一架云梯推翻。城下也是箭如飞蝗、嗖嗖地向城头上射来，城上守军立刻也有多人中箭、纷纷扑倒在地。

    封子矢红了双眼，把一块因擂石手中箭而跌落在箭跺之上的大石一脚踢下，随即拔剑大呼：“将士们，顶住、给我顶住！与他们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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