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日军要个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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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宇进了日军司令部,中佐正在打电话,蹩脚的中国话在走廊里震耳欲聋:“楼的,哪去了?让他,马上的,过来!”正在找自己?要干啥?他忐忑不安地进去:“中佐先生,找卑职何事?”中佐刚放下电话,人就到跟前了,神速啊,拧起的双眉舒缓了几分,从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对楼宇伸出右手,指向旁边的椅子:“你,来得快,坐。【】”他整整衣衫,缓缓坐下,中佐又走到桌前,翘起仁丹胡子说:“楼的,良民。”楼宇欠身一下,心里想,鬼子叫我来就是为了夸我?不对吧,肯定有事,于是问:“中佐先生有何吩咐?楼某一定去办。”中佐满意地点头,走到办公桌后的刀架上,取下武士长刀,拔出刀挥舞了几下:“中国人,狡猾狡猾的……”说完跨步上前,一刀砍下,楼宇坐椅扶手应声而掉,吓得楼宇出了一身冷汗。中佐哈哈大笑,收起长刀放回刀架:“楼的,不要怕,你的,良民。”楼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干笑附和:“是是是,不怕不怕。”中佐重新坐回桌后,挺直了身子说:“刘翻译的,失踪了。”楼宇听总管说过,但依然装出吃惊的样子,哈起嘴:“刘福喜,失踪了?”“刘的,哪去了?”听中佐直愣愣地问,楼宇心想,那二狗子可是天天跟着你舔屁股,自己有腿,自己跑哪快活去了,我怎么知道?但是鬼子可是属毛驴的,必须得顺着毛捋,遂学着日本人说:“刘的,可能,有事,外出了?”中佐摇摇手指头:“nonono,你的,找找。”跟小鬼子说话还真费劲,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跟羊拉屎一样。楼宇干脆说起流利的日语,说他今天来还不知道中佐召唤,是应教会医院的要求来的,说着站起来,打开公文包,拿出医院的报告,放到他桌子上。一边陈诉瘟疫流行之可怕,说医院尽管在城外,但是城里人去看病的多,万一有疾病流行,很容易带进城里来。中佐也用日语说话,两人都觉得方便多了,问他为什么不能在城北埋葬?楼宇的话非常婉转:“皇军初来乍到,不太了解情况。城北土地紧张,只有官坟,都需要拿钱购买墓地的,这也是我们以后政权的收入之一。为了长治久安,无主的尸体,我们都安葬在弋江之南的鲁港扁担山。那里有乱葬岗,统一由慈善会掩埋,多年以来已经形成制度。教会医院有运尸体的车子,过去都是夜晚过中山桥,通行无阻。可是近日中山桥封锁了,要求司令部开张通行证,晚上运尸体过桥。”原来,上午教会医院来为这个事的啊,当时正在气头上,自己听不懂他的英语和变调的中国话,根本没理他。现在,维持会长说出“长治久安”这个词,正符合日本“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长久之计。中佐就问有多少尸体,楼宇让他看报告。听中国话勉强,那密密麻麻的中国汉字他却认识不少,楼宇不愿耽误时间,走过去念给他听。虽然对这个维持会长捉摸不透,但中佐目前只能依靠他。听说有14具尸体,有的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停尸房已经尸满为患,是得赶紧埋葬,即使他们有车子,穿过市区向南也容易散布病菌,于是下了手令,特许开了一张通行证,让他们用一条民船装运尸体,指令一定要做好消毒,顺着长江,往上游走,绕过码头和关门洲,渡过青弋江,直接运到鲁港乱坟冈去。楼宇接过接过行船的通行证,说还是需要一张过桥的通行证,因为尸体多,需要马上到城南慈善会联系,让他们先挖个大坑,倒上石灰,准备好,尸体一到就掩埋。中佐小眼睛咕噜噜转了几圈,仁丹胡子一翘,仿佛要练习中国话一样说:“你的,就不要去了,我的,派士兵骑摩托车去,你的,马上给我,找刘福喜,找不到,给我找个翻译来,否则,你给我当翻译……”楼宇暗暗叫苦:看来没办法把乔子琴送出去了,只有委屈她,让她跟着运尸船走。但是此刻马上得让她知道这情况呀。想赶紧脱身,微微鞠躬说:“卑职很荣幸能跟随您身边,那么,维持会长的重任也可以卸掉了。多谢多谢。”“那可不行,维持会长的,你的,不二的,人选,只是,暂时的,翻译。”中佐又开始了他竭力练习的汉语。楼宇只有举起右手,露出白纱布裹得紧紧的大拇指:“在下大拇指尚未痊愈,可不能为你记录,为你笔译。”中佐探身过去,猛然扯住他指头上的纱布一拽,楼宇刚刚在愈合的伤口被纱布揭起伤疤,露出血淋淋的半截指头,疼得叫出了声。“你的,真伤,你的,真熊。”中佐反而嘲讽地朝他伸出小指头,“你不来,我没翻译。”楼宇气愤填膺,为对方的讥笑屈辱忍住疼痛,呵呵一笑:“中佐大人,你在考察我,我能不配合一下么?”与其当他的翻译,还不如当维持会长呢!楼宇憋了一口气,说那得赶紧回去,让医院处理尸体,另外,自己要给司令部找个翻译。中佐狞笑着点头,挥手让他走。见他出了大门,赶紧摇动电话,罪证的事情瞒不过了,得向南京报告,同时,他有个计划,需要总部派人……楼宇翘着血淋淋的手指到了齐家,齐老板给他开的门,见状,痛惜地说:“手指没好,你怎么把纱布扯了?”“中佐要检验老子的伤。”楼宇愤愤地说。齐老板骂道:“狗日的野兽,他妈简直不是人养的,不把他们赶出中国,我们还有日子过吗?你看你这个会长,当得冤枉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还不是受你们坑害的?”楼宇来不及与他细说,问:“子琴呢?我带她走。”“与我儿子正谈得兴致勃勃。老楼啊,你捷足先登了,要不然他们倒是很好的一对。”齐老板一边说一边将他往书房带。“你做梦吧,我与乔家,可是定的娃娃亲。”楼宇说到这里停住了,问,“你儿子不是在日本早稻田大学读书吗?何时回来的?”“哼哼,老子都不愿在中国当维持会副会长,儿子岂愿在东洋接受他们的奴化教育?”“嘿嘿,学到了本事,才好以夷制夷。”一对父子都有爱国情怀,好!楼宇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何不动员齐栋去当翻译?见到长辈进屋,两个年轻人站起来。齐栋长身玉立,一表人才,比出国前多了一份成熟,恭敬地问候楼伯伯。楼宇来不及多说,开门见山,动员他去当中佐的翻译。齐老板首先反对,甚至拿楼宇例举,说背着汉jian的骂名,两头不落好。儿子等父亲说完,这才说:“爸爸,你不是说楼伯伯是青皮红心的心里美萝卜吗?”“要不是这样,我能让他进屋?”齐老板举起楼宇的右手,“你看,这也是为民族气节做出的牺牲不是?”乔子琴“呀”地叫了一声,就到后去找齐夫人要包扎的材料,兵荒马乱的年月,家家都准备了医药箱,一会儿就提来了。楼宇也不客气,坐下来任其包扎,一边举着手指头当教材:“为抗日牺牲了那么多的血性男儿,牺牲一根手指头算什么?子琴可能还没给你们说,一个美国记者,为了向全世界公布南京大屠杀的罪行,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收集日军罪证,流落到湖城,我牺牲了半拉子家产为日军筹集物资,今天早上又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让他夹在物资里混上船……声名上的牺牲,只是牺牲小我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