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玉树临风胜潘安,一枝梨花压海棠
秦孝掉入河中,身后那汉子也跟着跳进了河里,看这家伙的架势,势有不杀秦孝誓不罢休的意思。 秦孝只觉内腑一股剧痛,随后是没来由的浑身燥热,下一刻又遇到冰凉的河水,被河水一激,神志清醒了一些。他强打精神,也顾不得重伤在身,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就扎入了冰凉的河水里。 此时,这条湍急的河水到成了秦孝逃命的帮手,他水性不错,又借着河水的冲力,一气向下游出了不少距离。回头看时,那汉子已经没了踪影。 刚才的一个猛子,让秦孝的胸肺雪上加霜,胸口的剧痛不断加重。秦孝咳出几口血水,极力想要压住胸口的剧痛,可越来越不清晰的神志让他根本无能为力,四肢开始不听使唤,虽然有冰冷的河水不断刺激着自己的感官,可他就像刚跑完马拉松的长跑运动员,已经连游到岸边的力气也没有。更何况水流还如此湍急,哪怕身体康健之人,如果落在河心,想要游到岸边那也是痴人说梦,除了顺水而下之外,别无选择。 再次灌了几口河水,秦孝的双眼已经逐渐闭上,仅存的神志和一丝力气,让他凭感觉维持着自己的身子尽量不下沉。 秦孝仿佛置身于一处无底的深渊,深渊的深处,一股无形的强大吸力正一点一点的拉扯着他的身体和灵魂,想要将他拉进那万劫不复,永无天日的地方。 似乎又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正在不断诱惑着他:“来啊,快下来啊,大家都在这里等着你……这里是无尽的天堂,解脱的彼岸……” “我这是要死了吗?不,我不会死,我不想死!我不能下去,我不要下去!” 冰冷的河水像一头凶恶的猛兽,无情的吞噬着掉进他嘴里的一切。 ………… 饶州沃野数十万里,和中州一起是大唐王朝的两大粮仓,而饶州一地,其中又以东南部的苏湖平原为最,此处土质肥沃,气候常年湿润温和最适合谷物的生长,每年可种两季,产量也十分之高,是大唐王朝的农业重心。苏湖熟,天下足的说法,也正说明了它的地位。 汉阳城坐落在苏湖平原上,是饶州境内除了州城上封以外最大的城池,城高池坚,比之有二三十万人口的江州城还大上数倍,城里城外车水马龙,繁荣昌盛,歌舞升平。 汉阳城十分富足,达官贵人多,相应的,行乞的花子也不少。每一处店铺旁,弄堂里,总有那么一两个花子坐在地上,面前放个碗,期望过路的人能给几个钱,或者给点诸如馒头包子之类的吃食。 这些花子来汉阳城,一来是这里的人富足,乞讨相对容易,至少每天混个半饱那是不成问题的。还有一个就是,这汉阳城大户人家十分多,需要的小厮家丁也多,本地人相对富裕,都不大愿意去做这些活,那些大户人家有时候用人急切的时候,便会跟官府里的知会一声,贴一张告示在城门口,盖上官印,算是一个公开招聘的意思。 那些流浪汉和乞丐,大多也是奔着这个来汉阳的,这些人大多孤苦无依,只求有一口饱饭,一条活路,无论什么活都肯做的,但凡只要有大户人家招工了,都能招到合适的人选。 时间久了,许多大户人家见这样的效果着实不错,便纷纷效仿,有些甚至还分门别类,列出各种工种,待遇,还对所招之人加之诸般条件要求,不光如此,还在城门口设个摊位,倒跟现在社会的招聘会十分类似。 这一日,汉阳城东城门口处,一块数十丈见方的空地上,许多家丁下人模样的人物正来来回回不停忙碌着。空地靠墙的正中,整齐划一的并排放着十几张桌子,几个管家模样的人物正站在桌子后面交谈,在他们身侧,几个小厮正搬了凳子往墙上贴招聘告示。 “看,又有人家来招聘下人了,快去通知大家。”一个乞丐兴奋的大呼一声,对身边的小乞丐道。 小乞丐也是十分兴奋的模样,雀跃的叫道:“知道了,马上就去。” 这一时刻,不知道有多少知道了消息的乞丐,正从汉阳城的其他地方往这里赶,想要在这一次被大户人家相中,好有个安身之所。 “照照,快照照。”一个十几岁的乞丐居然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面铜镜,对着身边的几个伙伴道:“咱们先去梳洗干净再来,这样被招到的机会就更加多一些。” 又有另一处的乞丐,正对着铜镜自言自语:“我叫XX,某地人氏……” 在空地边缘的一处角落里,躺着一个十八九岁的,邋里邋遢的年轻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那十分倒霉,万分悲催,遭了无妄之灾的秦孝,秦大爷是也。 话说秦孝当初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可上天有眼,阎王爷那家伙大发慈悲,终于被他吊住了一口气,没有一命呜呼。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躺在河边,一半身子还泡在河水里。揣在身上的疗伤药早不见了踪影,可能是喂了哪条鱼也不一定。倒是梅吟香那祖师给的令牌还在身上,除此之外,身上除了一点碎银子就别无他物。
他浑身无力,剧痛难忍,好在自己意志坚强,手脚并用,一步一步爬上了岸。由于脏腑受伤,肚中又十分饥饿,歇息了大半天也生不出一丁点力气,只得继续装乌龟做王八,缓慢爬行。 天无绝人之路,堪堪夕阳西下之际,终于碰到个好心人将他救了起来,带他回去治伤。这般躺了半个多月,秦孝的身体才有些好转,再过得几日,见自己能下床走动了,便悄悄留下为数不多的碎银子,从那户人家家里跑了出来。随后的日子里,他一边问路一边在途中做些零工,不至于让自己饿死,终于到了汉阳城。 秦孝到了汉阳城之后无所事事,而他的衣服已经许久未洗,想先随便找个店铺做个帮工安身,人家却嫌他太过肮脏,都把他哄了出来。游荡了两天,肚中已是饥肠辘辘,他正想着是不是晚上的时候去哪里弄点吃的,恰巧给他碰到了这一次招聘。 这些大户人家的招聘工作准备完毕之后,便有一个长相伶俐的小厮站到台前,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大声念着,说的无非就是那些人家招聘那些下人的事情。 小厮念完之后,原本站在一排桌子后的那些个管家就各自就坐,他们的身旁各自站两个标致的丫鬟,其中一个铺开纸张,拿笔记录,另外一个研墨。 这些邋遢的乞丐和流浪汉,职业素质倒也挺高,并未像秦孝想象一般的一窝蜂拥上去,而是十分自觉的排成几个队伍,一个个轮流上前。 秦孝看了大跌眼睛,这,居然会是面试…… 看了片刻,秦孝心里痒痒。我如今也没事可做,不如就去面试一下,到这些大户人家家里先做个下人再说。 他起身跑到一列队伍的后面,拍了下身前那个乞丐的肩膀:“老兄,你那面铜镜能否借我用一下?” 前面那个老兄转过头来怪异的看他一眼,“我又不认识你,干吗要借给你。” “你看,咱们是同行嘛,就借一小会。” “你已经长得很英俊了,哪里还用的着镜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胜潘安,一枝梨花压海棠说的就是你了。” “你……” “你什么你。”那人白他一眼,不再理秦孝,剩下他一个人兀自生着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