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零四章:我们是为自己而战
停了一下,刑恕又接着道:”在大越,你,我,还有许许多多和我们差不多身份的人,处在这个时代的最顶端,大越是一棵大树的话,我们就是他的枝丫,他的根系,我们已然融合成了一体,我们想要蓬勃生长,就得拼命维系大越这棵大树活着.而云昭呢,他在干什么,他在挖这棵树,他想将这棵树给砍倒,大树倒了,我们是不是也会跌落尘埃? 与那千千万万的贱民一般无二,王斌,你敢想象你的儿子,孙子,卷起裤腿在田里耕田锄草,牵牛赶羊么? 你能想像让你的后世子孙为了几文钱而斤斤计较么?你能想象你的后人为了明天去那里找到吃的而无法入睡么? 你能想像你的后人衣裳褴褛面黄肌瘦在街上乞讨么?” 曹宁死了,便意味着坛子岭已经失守,坛子岭的失守,代表着江陵正式成了一座孤城,征北军在堵住了江陵的守军之后,大军可以通过坛子岭一带长驱直入通州,一切都结束了,刑恕枯坐在房内,他已经没有兴趣再去关注征北军在城下肆无忌惮的筑城行动了. 刑恕不知道从良那里出了什么岔子,坛子岭坚守了十四天,按理说,援军早就应当抵达了,但直到现在,他还没有看到援军的影子. 接下来的事情刑恕已经能想到,蒙族骑兵长驱直入,江陵守军军心溃散,各自为政,征北军开始攻城,城内毫无抵抗意志,稍作抵抗,便会作鸟兽散. 眼下征北军还没有开始攻城,是因为他们想让坛子岭已破的消息在江陵城内再多发酵一段时间,让城内的军心再乱一些,二来,也许此时他们正在布置着侧击通州,围歼从良,雄阔海的战略,对于已成了鸡胁一般的江陵,早一天晚一天收拾并没有什么不同. 城内到处都是喧哗声,这与之前有了很大的区别,来到江陵的世家私军的确都是精锐,在一切顺利的时候,他们也有着相当严格的军纪,但当面临绝境的时候,这些来自不同家族的世家军龘队终于露出了致命的缺点,每一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想法,而军龘队,应当只有一个声音. 刑恕没有想着却处理这个问题,已经没有必要了,自己即便出面,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房门轻轻响动,王斌走了进来. “坐吧!”指了指自己的对面,刑恕道:”大家都在讨论些什么呢?” “刑大人,各家都在讨论着突围的问题.” “突围?”刑恕失声而笑,”王斌,你也这样想吗?” 王斌无言摇头,”突围死得更快.” “是啊,突围死得更快!”刑恕赞赏地点点头,”你看得很清楚,我们其实已经死了,只不过是早晚而已.” “那刑大人,您是不是要召集这些家族将领,向他们说清眼下的形式,如今,大家还是和舟共济的好,一旦突围,败亡必速.” “还有必要么?”刑恕摇头道:”你觉得这个时候,他们还会听我的么?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王斌沉默半晌,”刑大人,我是一个武将,不像你,能文能武,我心中有一个疑惑,一直没有想明白,想请大人为我解惑!” “王将军请直言.” “我们为什么要为秦柔娘和他的儿子拼命?她值得我们为之付出身家性命么?”王斌看着刑恕,道. 听了这个问题,刑恕哈哈大笑起来,”王将军,你认为我们是在了为了秦柔娘这个女人拼命?” “难道不是吗?” 刑恕脸上的笑容依然,”按你这个说法,现在我们对面的云昭一定是在为李勉拼命罗?” 王斌一怔,”这个自然不是,云昭是自己想要当皇帝,坐天下的,他自然是为他自己拼命.” “我们不想当皇帝,也没有想过造反,但实则上,我们也是在为自己拼命,曹仪,还有你们家的王景略大人,这些人都不是凡凡之辈,如果有与云昭妥协的可能,我们怎以会拼上身家性命来作一场负面居多的搏杀?与云昭需要李勉作为大旗一样,我们也一样需要大越这面大旗来作为幌子,好支撑场面.” 停了一下,刑恕又接着道:”在大越,你,我,还有许许多多和我们差不多身份的人,处在这个时代的最顶端,大越是一棵大树的话,我们就是他的枝丫,他的根系,我们已然融合成了一体,我们想要蓬勃生长,就得拼命维系大越这棵大树活着.而云昭呢,他在干什么,他在挖这棵树,他想将这棵树给砍倒,大树倒了,我们是不是也会跌落尘埃?与那千千万万的贱民一般无二,王斌,你敢想象你的儿子,孙子,卷起裤腿在田里耕田锄草,牵牛赶羊么?你能想像让你的后世子孙为了几文钱而斤斤计较么?你能想象你的后人为了明天去那里找到吃的而无法入睡么?你能想像你的后人衣裳褴褛面黄肌瘦在街上乞讨么?” 王斌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脑子中似乎浮现出自己的儿孙那些凄惨的画面.”不,绝对不行!”他厉声道. “一个朝代毁灭,新一个朝代兴起,最惨的必然是在前一个朝代那些处于顶端的人物,因为造反者只有将这些人全部打倒在地,踩在泥土之中,才能建立起属于他们的世界,王斌,我们就是那些必然要被打倒的人.” 看着对方,刑恕道:”我们不是在为别人,我们是在为自己战斗,秦柔娘,算得上是一个厉害女人,但也只不过是与我们的利益相同,一拍即合而已.” “我们是在为自己战斗?”王斌喃喃地道. “不错,为自己战斗!”刑恕笑道:”王将军,那些世家要逃,便由他们逃去吧,能逃出去一些,那也是他们的运气,这些人在以后会接着为了反抗而与云昭作对的,我们不必拦着他们.” “我可不想死得窝窝囊囊.”王斌叹道:”男儿立于世,不能安享百年,老死床榻,便当壮怀激烈,慷慨赴死!” “说得好!”刑恕击节而叹,”王将军,在我生命的最后时段里,能与你这样的豪侠男儿共事,是我的荣耀.” 王斌笑叹:”我比不上刑大人,像你这样平静面对,视生死为无物的,才是真正的英雄.” 刑恕大笑,”我要与将军你共浮三大白,好好地喝一顿,然后去寻找我们最手的归宿吧!” 稍倾,酒菜齐至,二人边喝边笑边流泪.不觉酩酊大醉,双双伏案酣睡. 夜色将至,刑恕房外,传来了纷杳的脚步以及与守卫的争吵声,将二人于沉睡之中惊醒,听着外面的声音,刑恕淡然一笑,”哪些人来了!” 王斌轻揉着额头,”他们等不及了,想要突围了.” “那就开始吧!”刑恕冷冷地道,提高了声音,向着门外大声道:”让所有人都进来.”
外面顿时安静下来,房门推开,十数名世家将领鱼贯而入,看着仍然面带酒意的二人,脸上都是大惑不解,不知为什么到了此时性悠关的时候,这两人还是如此淡然. “你们是想趁着今晚突围而去么?”没有任何的废话,刑恕直接问道. 众人沉默半晌,一员老将越众而出,”不错,刑大人,坛子岭以破,我们再坚守已毫无道理,困守此地,死路一条,不如拼死一搏,或可能找到一条生路.” 刑恕微微点头,”说得不错,要走便走吧,征北军刚刚攻破坛子岭,现在想必还没有布置好相应事务,今晚,的确是一个最好的时机,三更时分,你们走吧!” 众人龘大喜,向刑恕抱拳道:”多谢大人.” 先前的那名老将有些疑惑地看着刑恕,”大人,听您的口气,你没有准备与我们一起走?” “如果一起走,谁都走不了.我与王将军商量好了,你们向通州方向突围之际,我会与王将军两人率众出城,直进云昭中军,替你们牵制一下征北军兵力,好使你们能够顺利突围.这也算是我与王将军对你们的最后一点心意了.”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才一齐躬身,”刑大人与王将军高义,我等没齿难忘!” 刑恕摆摆说:”没有什么可谢的,刑恕无能,使战局一溃千里,心中愧疚难安,能为大家再做最后一点事,是我的一点心意,什么都不用说了,大家下去准备吧,今晚三更,你们便走吧,我们也会出城作战.能不能突围出去,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房内充满了一股悲壮的气氛,半晌,众人向两人一一抱拳作别,自去准备晚上的突围事宜. “刑大人,我也要去了!”王斌站了起来,向刑恕长长一揖. “王将军,你营中还有多少匹战马?”刑恕突然问道. “不多,一两百骑吧!” “我会给各家族下一纸调令,你派人去各营接洽,我们替他们吸引追兵,他们每家拿个百来匹战马总是应该的,这样下来,你麾下应当有一半人能有马骑了!”刑恕微笑着道. “刑大人,这是何意?我麾下骑兵少,大部分是步卒,能骑马的是不少,但在马上作战就不可能了.” “有了马,就可以跑,四条腿儿总比两条腿儿跑得快?” 王斌惊讶地看着刑恕. “坛子岭被破,云昭肯定想不到我们会在这个时候出击,征北军的主力,必然已经向着坛子岭方向移动,以堵截我们有可能的突围,在他们的中军大营方向,兵力必然空虚,如果我所料不错,此时那个方向上应当只有云昭和他的亲卫营了.” “征北军现在那里兵力最雄厚?当然是往通州方向,那里最薄弱,往荆州豫州方向,你出城之后,不要恋战,不管不顾,只向这个方向上纵马狂奔,能逃出多少,就看你的运气了,荆州是留不得,但如果能逃到豫州,进入大山里,或许还能觅得一线生机.”刑恕淡淡地道. 王斌眼睛一亮,”大人,你随我们一起走吧!总比在这里等死强啊!” 刑恕摇摇头,”无颜再见故人,无颜再回上京,你去吧,到时候,我在城上为你擂鼓助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