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残局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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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分析完局势,顿语一秒,冒险进言。 “然而绝处逢生的妙处却是退一步即可初见端倪的了。 双方棋逢对手不相上下的时点,王上不妨先退一步,如此一来寄回损失了您自己的一片领地,然则无可否认的可以引诱对方继续逼进,王上再挪用备子围上一围,如此瓮中捉鳖之局便能轻易设定成功了。” 我要尽快打破这场沉默,从嬴政改变了的态度中揣测出蔺继相的现状,也要由他的外露情绪中感应出嬴政这里对于此次困境能有多大的回旋余地。 嬴政闻言再度定睛编排局势,他很快便发觉了后退的妙处,不过他依然冷着脸,没有如我所想去移动棋子。 “坐!” 他没有抬头,冷冷命令了我。 我手心冒汗,借着走势在衣袍上悄悄擦拭一下双手,正襟危坐定在了嬴政的对面。 “你可知大丈夫所为,断不能有被羞辱之状的?士可杀不可辱,以你的法子,或许能算计得对方上钩而赢取棋局,然则此法此态,当属卑劣。” 他不喜的抬眉,看着我的双眼,郑重道:“如若对弈之人乃是对你至诚至忠之人,你当如何收拾造就出的惨状走的下棋局呢?” 嬴政意在俯瞰天下,他运用过的计谋手段一定是远远超过我的,可他这会儿居然说出这话,与我论起亲疏忠诚来,必是在暗喻我算计了他的意思吧? 虽然心里这样想,可我却没有勇气这么和他言明,因为我知道,鸡蛋碰石头的结局是无可更改的,既是不能反驳,我就只好尽力劝服。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且看如今局势,本就是进无可进的状态。只要稍有移步,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退一步海阔天空,如此做既可解了双方僵持的尴尬,亦可使得对方心服口服。一举两得的胜利,有何不可尝试一番?” 我反问着,拿了棋子后退了去。 嬴政看着我坚持动了的棋盘,深吸了口气。 “这便是你的为人之道?” 他明显在借棋寻茬。 “为人之道各有方寸,没有定格出来的死板框架。 有些人外冷心热关键时刻才能凸显其慈善的价值;然而有些人却是面善心毒冷不悄的便能背叛了去,王上您能说出平日里,这两种人是谁好谁坏吗?” 我没有否定着解释以消除他的寻茬借口,因为我不认为我说错了什么。 嬴政不置可否,没有对我多加纠错,他只是冷哼一声。先退一步绕过这个话题,问出了他的目的。 “你可知晓,寡人叫你来所为何事?” 终于来了,我再怎么想要言及其他拖延时间去揣测他对蔺继相做了什么,可我终究抵不过他的清晰思路。 喘息咽下唾液。我收敛气焰垂首恭敬。 “奴妾不敢妄测。” 嬴政没有深究我是否有过揣测,他直截了当的切入了正题。 “方才林儒来此,对寡人说了些关乎你的言词,想听吗?” 他看着我,眼神无波无澜,却看得仔细;我心慌着,眉目下移。面容不敢露出一丝表情。 “林琴公?”我不忧不喜,只是轻蹙了一下眉心,平静音色道:“奴妾才见过他,然则再去便不见踪迹了,王上可知,他何在?” 我问完话。将我意欲探知的询问目光呈现给了盯着我看的嬴政。 嬴政挑起了双眉,眼中闪过些许波动的猜疑。 “你不知?” 他的声音里亦是含着无法信任的声动。 我不说我知,也不说我不知,只是加重了些眉心的凝聚,移目向棋局答了嬴政的问话。 “奴妾离开时。仿若见他情绪不稳,这会儿却是不知他如何了。” 我在答,也是在问,我想知道蔺继相这会儿如何了,嬴政将他如何处置了。 嬴政看着我,盯上我的脸,眼睛一眨不眨的探究着。 “他走了。”他说。 走了?我心一惊,不能确定他是真的走了,还是嬴政在试探我,所以面上不敢大意的流露过多的想法。 “怎的突然?”我惊异的询问向嬴政。 嬴政看着我,看了我的眼睛足足一分钟,方才开口说了话。 “林儒说,你不需要他的指导了,他和紫芋姑娘本就不适宜生存困顿在王宫里,故而即刻便启程走了。”他顿一下,又道:“寡人本欲让你在他启程的时辰前过来,若是你想要留下他,也可有机会挽留的,然而你自个儿错过了机遇了。” 他话语间没有惋惜之意,只是平静中含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轻松,像是若是蔺继相不走,他很疲惫我和蔺继相同在的景象一般。 嬴政想要蔺继相走,我也是求之不得的,若是现下蔺继相真的走脱了,那对于我来说,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 “奴妾突然跌跤,看来都是天意了。” 我暗暗舒口气,惋惜着沉下脸来。 嬴政将我的反应看在眼中,隐着心思想了一想,终是问出了心中疑惑。 “寡人只是好奇,他竟然会没有征兆的离开了去。寡人一直觉着你很是需求他的指正论言的,然你却对他直言不再需要他的教导,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嬴政此时眼底射出的疑虑,我安下心来:嬴政定是已经放走了蔺继相了,不然他不会如此心平气和的向我询问蔺继相离开的原因。 只是,若是我稍有差池说错了话,毫无疑问,蔺继相也是走不出这咸阳城的。 “林琴公一直很是自律,教诲也认真,是位谨言慎行的儒士。 方才练舞之时,奴妾只是一时情绪使然与他舞法有所分歧,他便觉伤了自尊也是能的。如此急匆匆的离开,连奴妾都未曾见上一见,想来是真个想要离开的了。” 我神情稍忧,语色淡漠,毫无留恋难舍之意。 见问我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嬴政也无意继续,暂时就此作罢。 “无事即好。”他简短做了结言,将注意力移到棋盘上面,吩咐我道:“以你之思,将这盘棋局下完。” 他要转移论点,我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的。 “喏!” 我看着嬴政逼近我一步后,抬手动了我的棋子。 棋局走势如我所想,嬴政让我一步令我先动,我后退,嬴政以我之前揣测的言词前进,我成功围剿他的棋子,几番回合过后,我顺利取得了胜利。 虽是胜利,但因为嬴政完全是按着我大胆进言时的思路走动的,故而我有一种他配合着哄我完成遐想一样的感觉。 胜出的最后一步棋我没有下,因为显而易见,只要我再移一下就能完全胜出,所以我把完成棋局胜负大定的动作换做了我起身谢罪。 “多谢王上承让之恩。” 赢取嬴政,虽然没有一条律法说是不可以的,但是人心稍聪的话都能通晓——将风头华丽丽的盖在嬴政的头上,尤其是所谓的女流之辈,这是不可以的侮辱之罪。 嬴政坐在那里,看我蹲仪的样子,并没有心思让我起身,而是思量一下,对我重新问了之前暂停的话。 “你没有前情的让林儒二人离开,可是觉着他在,你会与寡人皆有所避讳,进而影响到了你在寡人这里的机遇?”他问的似是轻飘,却内含期许。 原来嬴政不说话,不是想要我长揖不起,而是一直没有放下他对蔺继相离开的疑惑心思。 我若是说嬴政猜测的对,那就是说明我心里有鬼——我对“林儒”动了情,才会觉着应该有所避讳,刻意让蔺继相和嬴政分开。 “王上误会了,奴妾并未有此心思。”我违心说。 隐瞒蔺继相的真实身份,隐瞒我对蔺继相曾经有的感情,隐瞒蔺继相离开的真正原因,就注定我要隐瞒我对嬴政的倾心真意。 我的话很显然刺激到了嬴政。 “寡人误会?”他言词中渗着一股难过与痛心,他评论着我的回答,却是反义尽显的激动:“好!如此甚好!” 他说着,摆手去了身后的宫殿中,连对我是放是罚的决定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嬴政不发令,护他左右的蒙毅虽然恋恋不舍的想要留下处置了我,可是他却迫不得已再次放过我。跟随嬴政的移动方位挪步,他后望着我脚步随嬴政走出了三步才忍住押解我的心思回头去尽职守护他的使命。 我懂嬴政恨不得对我处之而后快的心,也懂蒙毅尽快彻底狠意消灭我的忠,我也恨我自己此时矛盾的尴尬,可是我能怎么办呢? 看着阻隔了嬴政身影的殿门,我长长地无力的出了口苦气,颓废感十足的朝着穹阳宫的宫门迈去。 若是我对嬴政完全坦白了我的秘密——我疯狂的这样想着:嬴政会信我是未来之人吗?嬴政会信我抖出的齐国命脉与寿限吗?嬴政会信我与蔺继相欺骗了他之后我对他的真情实感吗? 嬴政对我此时的不舍与留恋,有哪怕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让我去搏一搏吗? 我心里不由得冒出无数个肯定的否定,尽管我主观上还在拼命奢望这种奇迹出现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