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家的温暖
车在并不宽敞甚至还有些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上行驶着，林正南还沉浸在离别的失落中。尽管过几天就会在见，但在他心底不可避免的涌上一丝忧愁。 “吱吱”，车停了下来。“到站啦，到站啦，下车了”售票员有些粗鲁的喊道。 车子里和周公闲谈的人，也睁开了迷迷糊糊眼睛，陆陆续续走下了车。这时林正南似乎也回过神来，提起身边的箱子，不疾不徐的走下车去。 想到就快到家了，心底涌起一股暖流，脸上也不自觉的带着一丝笑容。少年不识愁滋味，大概就是如此。 “爸爸mama还好吗”？虽然只有几个月没见，但在心里却觉得似乎隔了许久许久。倦鸟恋林，游子思归，乃人之常情。不知不觉间，脚步都似乎轻快的几分。 林正南的家就在离车站不远了小镇边上，没过多久便到了。一间不大却很有些年纪的红砖房。墙上灰白的石灰涂层剥落得差不多了，坑坑洼洼的一片，从里面褐色的砖头。屋顶上原本红亮亮的瓦片仿佛是禁不起岁月的侵蚀，被雨水冲刷得褪去了原有的光泽，显得驳杂一片。那出头的椽子饱受风雨的磨难，苦苦的支撑着，不知道那一天就会分崩离析，一切都显得十分萧索破败。 尽管如此，但在林正南的眼里这一切都显得那么亲切可爱。这座老房子，在林正南出生前就已经存在。那时候他爸爸还没结婚，和他爷爷奶奶还有几个叔伯阿姨整个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后来他出生后也只能和爸爸mama住在一个狭小的不足二十平米的房子里，因为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和一个没有出嫁的小阿姨。 他记得那个时候他才五岁，每天不是跟着阿姨读书认字，就是和爸爸学打篮球，生活单纯而快乐。但没过几年小姨出嫁了，爷爷奶奶也相继去世，而爸爸mama为了生活起早贪黑劳碌着。他一个人呆在家里，篮球成了他唯一都伙伴，在门前那块不大的土场上留下了他许多童年回忆。 “爸爸mama，我回来了。”林正南激动地喊道。 “南南，回来了吗”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急匆匆的从厨房中跑了出来。个子偏高也很瘦，眼角长满了深深地鱼尾纹，一头长发飘满了银丝，略显苍老的面庞也因喜悦心情而年轻了几分。 “又瘦了，在学校很辛苦吧”说着准备接过林正南手中的箱子，但一看左手还拿着的油淋淋的锅铲。这时，林正南的爸爸也从房里走了出来，但并没说话，只是盯着面前的儿子，眼底的那nongnong的欣喜怎么也藏不住。 “爸爸”林正南凝视着他父亲喊道。 “嗯，回来了，你妈昨天就惦记着你怎么还不回来。”林国兴说道。 “老林，还不接过南南的箱子。”林正南的母亲喊道。 “不用，没什么东西，不重”。 突然，从厨房里传来一阵烧焦的糊味。“糟了，我的红烧排骨。”林正南的母亲懊恼的喊道。边走边说道：“你们父子到房里面去聊，等会儿饭好了我叫你们。” “走吧，到房里歇一歇”说着林国兴便从儿子手中接过箱子，提着往房里走去。林正南也跟着走了进去。回到了熟悉的家里，整个心都轻松许多。朝着靠窗的椅子走过去，很随意的坐下。 林国兴把箱子放好后，也走了过来，在一旁坐下。“考的怎么样”？ “还行，应该算正常发挥”。林正南很淡然的说道。 “想好要报哪所大学吗？ “炎黄体育大学”林正南很肯定的回答。 林国兴对儿子的回答一点也不意外，所谓知子莫若父，看着这个倔强而好强，但很懂事的儿子，他也感到十分欣慰。虽然儿子从未亲口对他说过将来想上什么大学，但林国兴却对他的想法一清二楚。因为儿子之所以想上炎黄体育大学，这和他自己还有很大的关系。 那还是他儿子刚上初中时，他陪儿子在电视CUBA的篮球比赛。当时就是炎黄体育大学队与华侨大学在争夺最后的冠军，比赛双方打得火星四溅，精彩纷呈。当时他就向儿子说道：“炎黄体育大学的篮球队是炎黄国最富盛名的一支，每年都是CUBA夺冠的热门。是参加决赛最多，获得冠军最多的一支球队。那里汇集了整个炎黄最具潜力的篮球新星，能进入炎黄体育篮球队，就意味着将来在炎黄篮坛有一席之地。从那里走出了一大批国字号选手，炎黄体育篮球队还是一个有着盛产组织后卫的传统，几乎每一届篮球队都有一名超强的组织后卫，而这个组织后卫基本上就是球队的绝对核心。更让人羡慕的是能成为炎黄体育篮球队核心后卫的人，都最终成为了国家队的主力控卫。” 当听到爸爸说的这些炎黄体育大学篮球队辉煌事迹，当时才十多岁的林正南心里就有了一个决定——将来一定要上炎黄体育大学，因为他有一个伟大的梦。 那时候他还开玩笑的对儿子说：“你要是将来能上炎黄体育大学，你爸爸我这一辈子也知足了。” 旁边的儿子很认真的对他说：“爸爸，我将来一定要上炎黄体育大学，我还要成为篮球队里的核心后卫。” 谁也不会对一个十多岁的话语太过认真，自当是儿子讨好爸爸的回答。那是的他和很配合对儿子说：“嗯，乖儿子长的以后就要上炎黄体育而大学，还要做那个最厉害人。” 但今天看到坐在面前一脸自信执着的儿子，他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吃饭了，边吃边聊。”林正南的mama这时喊道。 “走，吃饭去。”林国兴说道。桌子不大，但满满的一桌子大概有七八样菜，整个饭厅里溢满的诱人的香味。 “南南，坐这儿”水若莲指着朝南的位置说道，“这里有你喜欢吃的韭菜煎蛋，冬瓜炖排骨还有蒸茄子”，说完自己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林正南看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口水头快流出来了，mama的菜永远是世界上最香的，更何况那味道确可口得实没话说。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家常菜这不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吗？ “吃菜，来吃快排骨，你看你瘦的像根麻杆”水若莲边说边夹了一块排骨放到儿子的碗里。 “嗯呢，你自己吃，我自己知道夹”林正南急忙说道。但也很快将mama夹到碗里的菜吃下，那有滋有味的模样，仿佛是吃了人参rou一般。 “好了好了，他自己会吃不用你帮忙”林国兴扫兴的说道。 “你自己吃就吃，我给儿子夹菜碍你什么事了。”水若莲不乐意的说道。 林正南看着父母间的拌嘴，从他们没看到一丁点不愉快，反而感受都了nongnong的家庭温暖。 林正南突然想到了学校的杨教练，他从他那身上也感受过同样的温暖。“爸爸，杨教练回来时嘱咐我说要向你问一声好——老朋友”。 “嗯，知道了”林国兴很随意的答道。 “爸爸你和杨教练以前认识吗”林正南颇为好奇的问道。 林国兴平静的面容有了少许变化，眼睛微微一睁，闪过一丝回忆的目光。停下了夹菜的筷子，说道：“我和老杨确实是老朋友，我们都快认识三十年了。我们是高中同学而且是篮球队友。” 林正南听着有些吃惊，但仔细想想确实有这个可能。他们俩年纪都差不多，而从他爸那不俗的球技来看，当年说不准也是一名篮球好手。 林国兴是个四十好几的中年汉子，国字脸，浓眉大眼长着一脸nongnong的络腮胡子。最让人醒目的是你那高人一头的个子，微微有些发胖，典型的南人北相，年轻时候身高据说有一米九多。他和杨富民是同班同学，也是同一届湘北篮球的队友。他在场上司职得分后卫，与老杨组成后场双枪，在当时的湘北队是一把攻城拔寨的利刃。在湘北整体实力并不怎么样的情况下，带领湘北队一直杀入总决赛，虽然遗憾败北，但在那时也是一段传奇。高中三年的岁月，两人同吃同住，场上是最好的搭档，场下是最亲密的好朋友。 老杨之所以被称为“鬼幽灵”，因为他球风灵动犀利，迅猛而诡异。尽管在进攻中是一把杀不见血的匕首，但单薄而瘦弱的身体在防守上面吃了很大亏，屡屡成为对手突破的对象。而林国兴身材高大，体力好，技术很全面。虽然进攻没有老杨那么犀利无比，但防守端总是兢兢业业，时不时的帮老杨补位，两人默契无比。你一方面，老杨的后场组织能力一般，进攻欲望过剩而幸亏有林国兴在一旁帮衬，两人将整个后场梳理的井井有条。那时候曾有人说湘北双枪最可怕的不是“鬼幽灵”，而是他们两人之间那种无与伦比的默契。如果两者各自分开的话，其实并不可怕。后来老杨一人独自闯荡，没能取得多大的成绩，很快就因严重伤病而黯然退役。想来那种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 林国兴又继续说道：“我们两人同时进的学校，分在同一个班级，又同时加入篮球队，打司职组织后卫而我担任攻击后卫。我们组成后场搭档率领湘北队最终杀入全国高中总决赛。那时的我们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我们俩谁缺了谁也不行，那小子就是个人来疯，进攻起来不管不顾，而防守手就像个大漏勺，要不是我帮他左封右挡，他早就被人打成塞子。那时候虽然我的进攻只是一般，但我的防守可不赖，是出了名的体力狂人。”说完他脸上不免有些得意，好像他又回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年代。 “那后来了，你们怎么样了。”看着丈夫露出以前从未有过的兴奋神情，水若莲忍不住插嘴问道。 “后来怎样，后来又能怎样”林国兴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回答妻子的询问。脸上流露出说不出的悲伤和无奈，语气有些落寞的说道：“在甜蜜的时光也有结束的一天。高中毕业前，本来我们约好一起考进炎黄体育大学，一起征战大学赛场。”梦想是美好的，现实却很残酷。那时候我家里情况不好，上面有一个哥哥没有结婚，下面还有几个弟弟meimei还在读书。家里就靠你爷爷一人打鱼维持生计，生活很是艰难，因此家里人都反对我继续上学。 在那个年代打篮球在老一辈的眼里和不务正业差不多，我虽然篮球打得很不错，但学业也因此落下了一大截，成绩很一般。即使能上大学也考不上炎黄体育大学，但约定的时候雄心万丈，也没考虑那么多。 后来老杨依靠体育特长生的优势竟然真的考上炎黄体育大学。而我则没有你那么幸运，知道大学无望的情况下，为了节省那点报名费，我将报考名单中的我的名字偷偷的划掉了。我的名字前就是老杨的名字，因为我们当时是一起报的名。 说到这里林国兴不禁一阵唏嘘，起身从柜子拿出一瓶谷酒，给自己斟上了一小杯。平常他一般并不怎么喝酒，除非在特定的场合才会喝上一点。但今天却是个例外，抿了口酒接着又说道：“因为当时我失信于他，觉得没脸见他，所以没有和他告别便悄悄的走了。一直到快要报道时，老杨都没见到我，当时是又气又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到处打听我的情况。后来还是一个主管招生考试的老师告诉他说林国兴他根本没参考。听到那个消息老杨如晴天霹雳，一时间怒火万丈。好男儿当一诺千金，怎可食言而肥呢？一气之下，便再也没和我联系。大学期间，老杨因为和队友不和发展受到很大的限制。大学没读完便到职业联赛里闯荡，没过几年就退役了。” “爸爸，那你了”林正南问道。 “我，呵呵，离开学校后我就跟着你爷爷学打渔，后来又学了一门水泥匠，接着边和你妈结婚生下你。”林国兴的语气松缓了许多，脸上泛着红光。 “林国兴，这么多你竟然从没告诉过我”水若莲故作愤怒道。 “这是男人心中的秘密，是吧！儿子”林国兴朝着林正南使了使眼色，难得的露出幽默的一面。 不知不觉间，一顿温馨而有故事的中餐匆匆的结束了，意犹未尽。水若莲立马起身，收拾碗筷。 “妈，我来帮你”林正南也赶紧说道。 但林正南并没有走，帮着他mama收拾起了碗筷。就连平常从不下厨房的林国兴也卷起了衣袖，和老婆孩子一起收拾起来。这就是一家子的温暖，并不需要去做太多。 “爸，今天下午你不用上班吗？”林正南问道。 “下午有课，要去上一节体育课。” “什么时候？” “还早，下午三点多，给一群四年级的孩子上课。” “教些什么，打篮球吗？”。 “嗯，那群孩子才刚学，没什么基础。挺头疼的”。林国兴无奈的说道。不过脸上并没有不耐烦，反而露出些许欣慰。林国兴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泥瓦匠，靠帮别人修房子为生，常年风餐露宿，四处奔波辛苦养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也看不到前途。只是把希望全放在儿子身上，一心想培养儿子成才。忙碌之余也会抽出一点时间来陪儿子。 林正南家的房子离镇上小学并不远，林国兴也经常带着儿子，去镇小学篮球场练球。一次很偶然的机会，林国兴如往常一样，正拿着球给儿子做示范。虽然林国兴历经生活的磨难，但心中对篮球的热爱却没有消失。每次借着陪儿子篮球的时候，也经常重温着过去子篮球场上的时光。做起动作那毫不含糊，一板一眼，干净利落。 “啪啪”，一旁响起一阵清脆的掌声。一个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中年男子朝这边走来，一身黑色休闲打扮，步子不快不慢却很有韵律。整个人给人一种儒雅安静的感觉。 林正南抬头悄悄的对他爸爸说：“那是我们学校的校长”。说完转身很恭敬的叫了一声：“校长好”。 “嗯”石校长点轻轻的点了点头答道。又说道：“这位，应该是孩子的爸爸吧！你好，我是这学校的校长，姓石”。 林国兴连忙说道：“你好，石校长，我是林正南的爸爸，很高兴见到您”。 “看你刚才的打篮球的动作很标准，以前一定受过专业训练吧。”石校长有点好奇的问道。 “嗯，我以前在湘北高中是校队的篮球队员，打过几年球。”林国兴略微有些自豪的说道。 石校长听到这儿，眼睛一亮，瞧着林国兴比他高了一个头的身高，更是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不禁又问道：“请问您在哪儿高就”。 林国兴一脸的尴尬，略微自嘲的说道：“没什么本事，靠着劳力四处讨生活”。 石校长看着林国兴那一脸惭愧不似作伪的表情，还有那双长满是老茧，到处是裂口的手，笑意却更浓了。赶紧问道：“我们学校缺一个体育老师，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工作”。说完目不转睛的盯着林国兴，一脸的期盼。 林国兴一愣，一脸的错愕，接着是一阵狂喜，脸上那不断抽搐的肌rou和不停颤抖的双肩，显示他心里的极度不平静。林国兴自己觉得自己就一个和泥浆砖头打交道的粗汉子，这八竿子和老师沾不上边。在他的脑海里老师应该就是那种文质彬彬，有着知识分子特有的儒雅风范。但今天竟然有人邀请他去担老师，这就像做梦一般。尽管老师的工资水平也不高，尤其是农村小学更是只能刚好能糊口。但好歹是一份体面的职业，比他现在的活计也轻松多了。想到这里，林国兴激动无比，刚要开口答应，但心底的那一丝矜持与自尊突然涌起，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鬼使神差的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还没想过。如果我考虑清楚后，在跟您说。” 石校长有些失望，本来学校就一名正式的体育老师，但前一段时间这个唯一的体育老师也辞职下海了。所以整个学校竟然没一名体育老师，虽说体育不是一门特别要紧的课，但总需要人来上呀。特别是近几年来，国家一直提倡素质教育，要求学校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这发展孩子的体育能力也是一项重要的教学任务。 他也向上级打过申请，希望能调一个体育老师过来。然而别人一听，是要到那鸟不拉屎的穷地方，都纷纷摇头了。这一段时间只能找了一个课，稍微少一点的老师顶一下，但那个五十好几的老师又如何能够看住这群皮猴子。这段时间他为这事****不少心，今天一个这样合适的人站在他面前，能不高兴吗。看到林国兴没有立刻答应石校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仍不气馁的说道：“我知道这样贸贸然的提出要求很突然，但我希望您不妨仔细考虑一下，您不是也能花更多的时间来陪孩子吗？” 林国兴刚把话说完，立刻就后悔了。人家这样诚心诚意的邀请他，他反而说出这样的话来，更何况他本来也极为中意这份工作。听到石校长这么一说，心里也更愿意了，他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这个儿子吗，来这儿做老师既能多陪儿子，也符合自己的心意。于是，很郑重的说道：“非常谢谢石校长的抬举，您的邀请我会回去仔细考虑，我明天给你一个答复，您看怎么样？” “行，希望你从明天开始能成为我们中的一员。”石校长觉察到林国兴态度的变化，心里也松了口气，知道这事大有希望，所以也不强求他立刻答应。这毕竟也是一件大事，考虑周详也是很有必要的。 天已经擦黑，林国兴便向石校长告辞了。天边的太阳渐渐西沉，天地也昏暗下来，然而林国兴心中却像升起了新的一轮太阳，充满阳光和希望。 从那以后，林国兴便成为了一名普通的小学老师。据说第二天，林国兴到学校后，校长亲自接见了他和他谈了许久。知道林国兴原来是曾带领湘北队杀入全国决赛的球员时，更加高兴。他为自己的慧眼识人而骄傲，因为他也曾经是湘北高中的学生，也是湘北高中队最早的一批球迷。两人谈完后，走出来是那亲密的样子就像一对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 林国兴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儿子，练球、看球成了他们父子之间最大乐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