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致命的选择题(6)
“希望我猜想的是错的。” 反戴帽子的司机这句话使薛慕容感到不只是害怕,而是恐怖,现在一切都变得那么不对劲,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这么快,使他有些惊慌失措。他说这句话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什么,那他是什么人?今天晚上遇到的人都太奇怪了。 薛慕容突然感到他再也到不了多伦多,再也见不到于冰,这种感觉实在奇怪。而且他突然意识到,车厢里的气味不是空气清新剂发出的,而是某种不祥的气味。 薛慕容不想让年轻人知道自己的名字,说:“我叫刘仁饼,你叫我‘二饼’吧,朋友们都喊我‘二饼’,好记。”他有股强烈的念头,不能让那开车的家伙看出自己多么紧张害怕,所以只好接着撒谎。 “刘仁饼?你叫刘仁饼?这可不像你的名字。”他歪着脑袋说。他歪着脑袋的时候,薛慕容看见这家伙的脖子上绕着一条又大又粗的黑线。这条黑线不是纹身,是手术后缝合的线,它是由很多垂直交叉的黑线缝合而成,把他的脑袋重新安装回他的身体上。 “是……是我的名字……”薛慕容无法控制自己,声音在打颤。 “那么好吧,很高兴认识你,二饼。”他说,“我叫托马斯·罗宾逊。” “什么?!!!”薛慕容大吃一惊,托马斯·罗宾逊!墓碑上的名字!!薛慕容多么希望这就是在做梦,但不是,全都非常真实。车里的气味像是松香,但不是,他闻出来了,是某种化合物,对,是福尔马林,实验室里都是用福尔马林浸泡人的器官,或者处理——死尸。 薛慕容意识到他和一个死人同车。汽车以超过每小时140公里的速度在白亮的月光下疾驶。路两边的树在风中狂舞着,不断地挤过来。他又想起墓碑上的那句话——“尽管我车子开得快,可还是没躲过死神”,也许托马斯·罗宾逊就是开着这辆车死去的。 托马斯用他那空洞的眼睛微笑地看了看薛慕容,把他抬着的手压下,然后又集中注意力开车。 薛慕容以前看过很多恐怖故事,自己似乎在经历恐怖故事中的情节,多么相似,死人开车都很快,这想法像口破钟在他脑中嘡嘡作响。 薛慕容牙齿打颤,他想起了开车的大胡子老汉,那老汉现在在哪里?他哥哥和嫂子还好吗?他是否还孤独地行驶在荒凉、阴森的马路上?也许他正开着货车跟在后面,耸着肩、猫着腰、握着方向盘猛扯他的疝气带。他也是死人吗?可能不是,死人开车都很快,但老汉的车速很慢。 “希望你能尽快见到你的女朋友!”司机说。 “谢谢,多亏了你搭载我一程……”薛慕容机械地回答,可是回答了一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告诉他于冰是自己的女朋友,一开始用的都是“爱人”这个词,可是他竟然知道我要见的是女朋友,而不是爱人。 薛慕容双手叉在一起,紧紧抓着,指甲陷进指关节上的皮rou中,但并没有感到疼痛。森林从四周包围了他们,没有其他灯光,只有白亮的月光冷漠地照着。 薛慕容佯装自己不知道他是死人,可是心里却无法不想,无法不紧张。这家伙是鬼魂还是什么?僵尸?食尸鬼?吸血鬼?或者都不是? 这家伙疯狂地开着车,像个没事人一样:“老兄,你准备什么时候娶你的女朋友。” “很快了吧,其实我们已经结婚了,我是说我们已经领证了。我是中国人,中国人办婚礼前,都要先领结婚证。” “嗯,我明白!你们东方人不像基督教国家。”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很平静,就像跟朋友在聊天。 借着车里仪表盘发出的光,薛慕容看见他的脸腊白,一张在殡仪馆中未化妆的死尸的脸。薛慕容想,那反戴的帽子里的东西也许更可怕,不知道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他曾看到这样的消息:殡仪人员把死尸的头骨顶部锯掉,掏出脑物质,塞入经化学处理过的棉团以防止死尸的脸部凹陷下去。 整个世界开始在薛慕容眼前摇晃打转,接着就天翻地覆。他闭上眼睛想转移注意力。月亮的余影仍悬在黑暗的眼前,正变成绿色。 “你没事吧,兄弟。”他问道,关切的声音越发让薛慕容感到毛骨悚然。 “没事。”薛慕容睁开眼睛,眼前的景物又平静下来。手背上被自己的指甲所抠的痛感此时真实而强烈,车里不只是松香空气清新剂和化学药品的气味,也有泥土的气味。
“真的没事?”他问道。 “只是搭了很久的车有点累,有时我还会晕车。”薛慕容突然灵感迸发,随口说个理由,“你最好……我想你最好让我下车,呼吸新鲜空气,我的胃就好很多。还有其他人会路过,我再搭乘他们的车……” “让你在这儿下车?不行不行,我可不能那么做,”他说,“这里很难搭乘顺风车,再过一个小时也不一定等到车来,就算等到了他们也不会载你。我绝不能让你在这儿下车。要不然你把车窗摇下来一些,这样会好一点。我也知道这里的气味不大好,我挂了个空气清新剂在这儿,但一点屁用都没有,有些气味是比较难消除的。” 薛慕容想伸手去按车窗,让新鲜的空气进来,但手臂似乎没了力气。他只能双手紧握坐在那里,手指无法松弛,抓得紧紧的,指甲抠进手背上的皮rou里。 他讲得兴起,接着说:“就因为有这味道,汽车在二手市场摆了整整一年也没卖出去,对,整整一年,从去年的今天摆到现在,除了我自己,没人愿意开这辆车。这车很好的,价格也很便宜,可就是没有人愿意买,真的很奇怪。对了,对了,这就像有个故事讲的……你听过一辆奔驰卖给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只要1000美元的故事吗?” “是的,很多人都听过。”薛慕容高度紧张,动了动麻木的双唇。其实他压根就没有听过,但不由自主要装作听过的样子,因为他不想这家伙讲下去,更不愿意听到任何得故事。 前面的路像电影画面一样,飞快地闪过去,闪过去。司机继续说道:“这是美国加拿大流行的故事,没想到你们东方人也听过。我至少有一年没有跟人讲过了,好像是这样的,有个小孩想买辆旧的二手车,他看见一辆几乎全新的二手车停在二手车市场,旁边坐着车主,车上挂个牌子,写着‘出售’……”他自说自话,讲起这个薛慕容根本不愿意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