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关中经略 第五节 螳螂捕蝉
仁者爱人,是儒家思想的个重要方面,兼爱,则是墨咏圳个重要特征,他们都讲要爱人,爱别人,但是在具体的方式上,又有显著的区别。儒家认为爱有区别,当由近由远。推已及人,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是以自己为中心,一步步的向外推广开去,而墨家则认为,既然是爱。就不能分彼此,不能分远近,要一视同仁,即所谓兼爱。儒墨相攻,儒家说墨家不切实际,你自己的儿子和别人的儿子一起落水,你是先救自己的儿子还是先救别人的儿子墨家则说儒家的爱是虚伪的。既然是以自己为中心,那么你最爱的人是谁是你自己,这不是自私是什么 在这个问题上。儒墨两家谁也说服不了谁,已成水火之势,所以孔稣虽然很生气,可是一听说这个问题。他还是很感兴趣,他想知道,陈乐这个墨家弟子又有什么新看法,特别是共尉在这个问题上有什么看法,这可牵涉到儒墨两家在他以目中的地位。 爱人是我们的共同点,我们的区别就在于,是有区别的爱,还是无区别的爱。陈乐侃侃而谈,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辉,他分析了两家的异同之后,总结道:儒家的仁者爱人,从实际出,切实可行,更容易为人所接受,而墨家的兼爱。则更符合天下大同的境界,仅从着眼点来看,兼爱要高于仁者爱人。但是孔斩网要反驳,陈乐微笑着摇摇头,示意他等他把话说完:兼爱虽然看起来在道德层次上更高明一些,但是极难行,也是显而易见的。真正能做到兼爱的,就算我墨家,恐怕也只有墨子一人真正做到了。 只怕他也没有真正做到吧。孔腾不屑的哼了一声。 陈乐也不介意,他看着孔的。孔销扶着胡须,沉思不语。陈乐的意见他虽然不能赞同,但是陈乐能比较公允的论述两家的长短,本身在见识上就出了门派之见,他已经站在了一个新的高度,从这一点上来说。孔稣对陈乐这样一今后生表示钦佩。但是钦佩归钦佩,他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他想了想,转而问了陈乐另外一个问题:你说大王对此另有看法,他怎么看 陈乐微微一笑,他从孔鲍的神色中看出了孔的内心的动摇。他没有直接说,而是砸了砸嘴,孔稣恍然大悟,陈乐说了半天,他这里可连口水也没上,实在有些失礼。他瞪了孔腾一眼,孔腾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让人去取杯子和水来。陈乐喝了两口水,这才说道:大王以为,两者各有千秋,不宜偏废。儒家之仁者爱人合于人情;切实可行,而我墨家之兼爱在短时间之内难以推广,只能做为努力自标。真要能达到天下大同,那么仁者爱人,和兼爱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他沉思了片刻,又笑道:我们不妨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吧。人饿了。就要吃饭,这个时候先要讲究的是能填饱肚子,这时候如果要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则未免不切实际。而当我们物阜民丰,家给户足,人人安居乐业,牛羊满山。鸡犬满圈,这个时候就不是仅仅满足于填饱肚子,而要讲究一些了。大王说,爱人由近及远。正如食色。人之天性也,不可谓之错。但是人和禽兽又是有区别的,不断的追求更高层次的道与德,也是人的天性。不知夫子以为如何 你的这番话虽然牵强,却也有可取之处。孔销瞥了陈乐一眼,顿了顿又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既然你们有向善之心,老朽就陪你们好好的切磋切磋。 陈乐暗自一笑,这个老头,心服口不服,也罢,你不绝食,我就达到目标了,以后再跟你慢慢辩吧。他拜了一拜。起身告辞。孔鲍让孔腾送他,网走了两步,孔销看到案上的那张纸,又叫住了陈乐:这个这个什么 纸。 对,这个纸,能否先拨一批给我孔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陈乐笑了:请先生放心,大王已经下令筹建造纸坊,印坊也一起动工,不出两月,就可以不限量的供应先生。 这个,纸很费钱吧孔销担心的说道:项籍那个竖子,带着那些诸侯王在咸阳呆了那么久。把本属我西楚国的钱财都给吃喝光了。大王又做了不少与民休息的事情,开销很大,如果这个太费钱的话。还是等等再说吧。 见孔的都气成这样了,还一门心思的替共尉着想,陈乐也十分高兴。他放声大笑:先生请放心,这个和竹木简的成本差不了太多。说起来,这个纸的原料,也就是竹木呢。 原来如此。孔稣放心了。南山有竹海可用,倒也方便得很。 陈乐忍俊不禁的连连点头,再次行了一礼,转身去了。他赶回宫里。向共尉汇报了经过,共尉细细的听了,十分满意,赞赏的对陈乐说:你的眼界已在诸生之上,将来西楚太学之中,你做个祭酒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陈乐却叹了口气:不瞒大王,臣本来也觉得很高兴。可是一想。却又不禁凛然。 为何共尉好奇的问道。 大王,臣原本和夫子一样,都圆于各家之见,互相攻许,不愿意静下心来想想别家的合理之处,就和井底的青蛙一样,呱呱自鸣。现在经过大王的点拨,臣跳出了那口井,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自然觉得井底之蛙的可笑。可是臣又在想。臣虽然跳出了这口井。可是还没有跳出这山,哪一天跳出了这山,那又是何等的景象哪一天跳出了这天。又将如何臣不敢想,一想就觉的这心里空落落的。 共尉怔怔的看着陈乐,暗自心惊,谁说古人笨他们不要太聪明。举一反三,看来并不是虚言,从知识上,他们也许不如自己,但是智慧上他们何尝比自己差,甚至可以说,有很多人过自己。 逍遥你能这么想,将来的成就更不可限量。共尉感慨的说道:对未知的事物,有人好奇,更多的人恐惧心能够战胜了恐惧心,现了其他人明明能够现,却因为恐惧而没有现的真理。 陈乐沉思片玄,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很快,共尉从百忙之中抽出了一些时间。去看望孔的,在一些问题上又进行了一些交流。孔斩的思想有了松动,又有了面子,说话随和多了,他随即精神百倍的投入了包括筹建西楚太学修改官制的诸项事宜之中。个把月的忙碌之后,金秋十月。随着越来越多的士子进入咸阳城。西楚国的几件大事一齐提上了日程:大王即位,封拜将相,设立西楚太学。 西楚国的官制综合了秦楚官制的特点,高层官制以楚制为主,中下层官制以秦制为主,基本没有变动。立三公白公为上柱国,总领西楚兵马,下领韩信周叔桓腑吕释之四柱国,其下又有邸商田锦江灌婴周贲周勃等十将军,其下各有技尉司马不等。十将军中,除田锦江领陷阵营灌婴领虎豹骑驻咸阳外,其他各领大军,随四柱国镇守四边。 令尹陆贾,左尹公子婴,领民事,协理万机。 御史大夫邪食其,掌公卿奏事,举劾奏章。 廷尉吕泽为九卿之,掌刑辟。 郎中令虞子期,掌各宫殿禁卫。 卫尉田壮,掌巡循京师。 十月为新年之,择甲子吉日。共局在咸阳宫即位,改元为西楚元年。封三公九卿,十将军,列侯三十八人,食邑万户至数百户大不等。在列侯的食邑上,共尉做出了与众不同的规定:列侯可以食邑,但不直接管理封邑,不得治民,而是由各郡县统一管理,届时将他们应该享受的租税再分别调拨到位。 在咸阳宫举行完了仪式之后。西楚君臣移驾章台宫,举行西楚太学的揭牌仪式。因为妥善处理了与孔稣的分歧,共尉尊师重道的好名声在士子们之中传播开来。有孔销这个老资格儒生做榜样,持各种学说的读书人也能坐在一起评说各家所长。取长补短,各较高低了。共尉提倡的一些理念虽然不能立刻被他们所接受,但是总算没有引起轩然大波。在激烈而又有序的争论下,百家争鸣初现苗头。西楚太学的开张仪式,早就成了咸阳士子们翘以盼的盛事,西楚太学还没有开张,影响已经过了当年的齐国稷下学宫。最让人感到惊奇的是,西楚太学里居然还设立了商学院,这让接到少府宝珊的邀请前来观礼的各地富商们感到十分亲切。 共尉亲自为太学揭牌,上柱国白公为兵家院揭牌,令尹陆贾为文学院揭牌,将作少府陈乐为工学院揭牌。治粟内史萧何为农学院揭牌,少府宝珊为商学院揭牌 西楚太学席祭酒孔销致词。 仪式的最后一项,是君臣与批入学的三百多士子大宴,咸阳城大酶三日。 简洁而热闹的仪式之后,各府开始履行各自的职能。白公召集四柱国商议四边的边防事宜,十将军列席,共尉参与了会议。关中四关。各由一柱国负责,韩信驻临晋。兼顾函谷关和蒲圾,周叔驻慨关,负责武关道,桓腑驻雍,密切注意陇西的章邯,吕释之驻云阳,兼顾翟王司马欣和北地郡。 在会上,军谋院军谋祭酒李左车向柱国和将军们解释了当前的形势。山东形势紧张,项羽分封的各王正在和各自的故主交战,争夺封地。故齐相田荣因不满项羽的分封。引兵击杀田安田都田假三王。正中项羽下怀,项羽闻讯立即兵齐地,正在与田荣大战。这场大战将会引起连锁反应,山东很快就会重燃战火。西楚国当前的任务是坐观其变,守住关中的门户,等待出手的最佳时机。而当其冲的是西线和北线,章邯蠢蠢欲动,正在陇西一带大肆扩充人马,北地郡则因兵力不足,匈奴人多次扰边。西柱国桓腑北柱国吕释之到任后,要加紧战备。 会议完成之后,四柱国带着大军离开咸阳,奔赴自己的防区。 令尹府也进入了繁忙的事务之中。十月,各县道开始上计,关中虽然没有设郡,但是作为秦帝国的京畿。关中的人口足足有普通三个。郡多,今年又是西楚国第一年,令尹府的任务远不是平时那么简单。令尹陆贾左尹公子婴治粟内史萧何联席办公,忙得昏天暗地。冬季刑决,廷尉府也忙得不可开交,吕泽下令京畿各狱诸县狱上报在狱人数,罪名,统计要处决或者释放的犯人。 少府宝珊与赶来参加庆典的南阳孔氏临邓卓氏程氏等富商进行会谈,商议盐铁官办私营等相关问题。以丹xue致富,曾经被秦始皇尊崇的寡妇清也接到了宝珊的邀请。但是她年事以高,不宜远行,派来了代表向西楚国致意,并磋商相关事宜。 共尉亏得有先见之明,他知道诸事草创,有很多事诸府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一定会来向他请示。因此他特地把三公九卿的府衙都安排在他所居的咸阳宫周围,这样方便诸府奏事,提高效率,纵使如此,他还是忙得不可开交,每天从中午开始,他的咸阳宫里就不停的有人来汇报工作,一直要忙到深夜。 长安城宫殿出奇的多,共尉以家中人口不多,无须占用那么多宫殿为由,除了留下咸阳宫等不多的几个宫殿群居住之外,其他的宫殿大部分都挪作他用,三公九卿的府衙将咸阳宫围在中间,重臣们的府第又在外面围了一圈,呈辐射状的散开去。入夜之后,咸阳城以咸阳宫为中心,周边的百姓居件都黑了灯,而咸阳宫周围却还是灯火透明,如群星拱月一般。百姓们偶有外出的。一看到咸阳宫方向的亮光,就会叹惜着说,大王还在忙着呢。 一直忙到正月,诸般大事总算就绪,过完了上元节之后,共尉总算闲了下来。他开始筹备巡边的事宜。就在这时,张良带着共乔来到了咸阳。 就在去年八月,与吕椎差不多时候,张良的长子问世,赶到咸阳的时候正是百日之期。共尉在咸阳宫犹女次迎他们的时候,共乔抱着孩子。请共教起名。共敖现觅瑁甲不管。天天和夫人一起逗孙子玩,忽然看到外孙,心里更是乐开了花。他琢磨了半天,拽断了几根胡子,起了个名字叫不疑,已为人母的共乔虽然已经不象以前那样任性使气。可是对这个名字还是不满意,蹭在父母身边扭捏了半天,要共教另起一个。共教憋红了脸。也没想出来什么更好的。共乔撅着嘴说:你看大兄起名多好听,展如,展堂,又好听,又上口,叫什么不疑,总觉的怪怪的。不疑不疑,你还疑谁啊。
正在说笑的共尉和张良听了,放声大笑。张良走过来对共乔说:不疑好,人贵相知,不疑最难得了。我觉得这个名好。 你说好,那就好了。共乔不再多说了,和共夫人一起抱着孩子到旁边说悄悄话去了。共教无奈的摇摇头,有些歉意的对张良说:委屈你了。 张良淡淡一笑:岳丈说的哪里话,我不真得有丝毫委屈。 那就好,那就好。共教咧着嘴笑了。他拍拍张良的肩膀:你们慢慢谈,我去看看我外孙。说完,背着手,哼着小曲走了。 张良和共尉互相看了一眼,不格而同的摇了摇头。 先生,韩王那边怎么说共尉扯到了正题上。 张良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说:正如你所料,我带着大军回到颍川之后,大王对我很客气。让人转告我说,愿意让我。 可是我看得出来,他不情愿。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在那里呆着,所以就辞了相位,举家迁到关中来了。他笑了笑。你现在是西楚王,财大气粗,沃野千里,想必不会差我一口饭吧 共尉看着张良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端起酒杯呻了一口。抬起眼皮盯着张良:看来不疑这个名还真是取得不好,先生到现在,还对我没有说实话 张良的脸顿时通红,他尴尬的笑了笑,无言以对。 你到关中来,我岂有不欢迎之理但是你这么说,显然是不放心我。共尉放下酒杯,有些不高兴的说:韩王怕你拥兵自重这点,我相信,可是你辞相位入关中,却不仅仅是寒了心吧 唉。张良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不错,我辞相位入关中是有另外原由的。韩王希望我入关,这样既不用担心我权利过大,影响他的地位,又希望能通过我和西楚保持盟友的关系,万一事急,也好有个照应。我不敢奢望那么多,韩国气数已尽,天下一统已成必然,只是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赶尽杀绝。让韩国的列祖列宗断了血食 你把这个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就不怕落空共尉斜着眼睛看着张良,似笑非笑:这天下之霸主可是东楚王。不管是论地盘,还是论兵力,他都要强于我,你要替韩国留一条后路,也应该去求他才对啊。 他张良哼了一声:你是不是也太小看我了东楚王在玩火,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他分封天下,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是他大概想不到,他这只黄雀后面。还是你这只鹰吧。我算什么鹰。共尉掩饰的拿起了酒杯。我就想跟着东楚王混混,安安稳稳做个西楚王 你说我不信你,你又何尝信我张良不以为然的笑着,过了一会儿,头说了一句:你觉得项羽会信你,范增会信你吗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共尉不置可否。 关中是你的。项儒在河东,司马欣在上郡,章邯在陇西,北地是匈奴出没之所,不封王可以理解,但是他留着巴蜀汉中,又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共尉没说话,他当然知道范增在玩什么鬼吧蜀汉中开始是楚地。后来是秦地,项羽分封天下。偏偏把这个地方给漏了,当然不是什么疏忽,他是留一狠狠肥的rou骨头,引自己出手,然后好名正言顺的起攻尉既然要想夺天下,就不能不动心思,汉中平原,成都平原。那可都是有名的粮仓。但是汉中和关中之间道路艰难,虽然有褒斜道栈道,但在群山之中,艰险难行。而且巴蜀之间少数民族特别多,秦人以大军镇之都不能长保太平,他现在只力严重不足,要想用武力征服巴蜀,难度不是一般的而且也根本瞒不住消息。恐怕他这里刚刚,行动,项羽那边就要叩关了。 但是他有他的打算,他向项籍要求封刘盈为蜀侯,就是给自己留下一个名正言顺的进入巴蜀的后门。当然了。项羽也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但他愿意给共尉留这今后门,就等共尉动手,他才好动手。共尉既要入巴蜀,又不能太早引起项羽注意,就只能低调行事。而能够代表他进入巴蜀,又不至于引起项羽过激反应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张良。 既然你看出来了共尉展颜一笑:那就辛苦你一趟吧 张良淡淡一笑:这么说,我们的交易成了 成了共尉一脸严肃:如果我有机会问鼎天下,韩国的列祖列宗一定能吃到冷猪头。 你啊。张良摇着头,无可奈何的笑了。当了王,还是那么不正经,明明是很庄重的祭祀,到了他嘴里却成了冷猪头。不过,共尉玩笑归玩笑,他这个人还是说话算数的。韩王成不是王者之相,他终究保不住韩国的社稷,这就是命数。不是人力可以扭转的。自己能替他争取到血食,没让韩国断了祭祀,也算是对得起他了。我什么时候走 不急共尉摇摇头:少府还在和巴蜀的富豪们商量具体的合作事宜,等全部谈妥了,你随他们一起走。这些天你就呆在咸阳,多陪陪他们吧他想了想,又皱了皱眉:我还要把这件事告诉一下蜀侯的母亲,看看她有什么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