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与花共眠在线阅读 - 第27章

第27章

    四目相对,那女孩子满面通红,又惊又羞又怕,外头的丫鬟听见声响,忙进来查看究竟,猛然看见凌景深,也吃了一惊。【】

    凌景深起身退后几步,急忙转过身。

    少女看他背对自己,也缓缓地镇定下来,道:“凌公子怎么在此呢?我还以为……”说到这里,不由脸又红了几分,自悔方才实在太过唐突了。

    凌景深听她说话,才道:“小唐方才回来过,去见夫人了,想必等会才能再回。”

    少女见他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却咳嗽了声,敛了羞色,道:“方才我跟明丽meimei在一块儿说话,听说毅哥哥回来了,就顺便来看看……既然不在,我待会儿再来罢了。”

    说着一点头,转身便退了出来。

    少女带着丫鬟,才出书房,迎面就看到小唐缓步而来,两下见了,小唐看她面上有羞恼之色,便又望望屋里,道:“怎么了?”

    少女哼了声,白他一眼,道:“你回来也不说一声,又不声不响地留个人在书房里,是想吓死我么?”

    小唐看着她的神情,就猜到发生什么,便笑起来,道:“这也是你活该,不好好地跟明丽一块儿玩,跑这儿做什么?叫人看见了像什么。”

    少女跺脚道:“你倒说我我原听说你跟爹在外遇险,你更因为护着爹差点受伤,心里担忧……就巴巴地跑了来看看你如何,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还打我的脸呢?真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罢了,也是我不该来,如今我走就是了”

    原来这少女正是林沉舟的独生女儿,名唤林**,林沉舟因发妻早逝,只留下这一个女孩儿,她生得又好,又聪明伶俐,因此自小十分宠爱,未免也也有些娇惯。

    林沉舟曾跟唐老侯爷相交甚笃,两家互有往来,林**跟小唐也自小相识,至今两府里也常有往来。

    小唐见她恼了,便笑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也是好意不是?你也该改改你这不拘的性情,毕竟年纪也都大了不比小时候,该避忌的时候须避忌些,不要再这样率性妄为的……方才在屋里是不是冒冒失失地又撞见景深了?”

    林**听他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还嘴又停住,只是一脸不服。

    小唐笑微微地又说:“这次是景深,倒没大碍,横竖都认得,若是什么不相干的男子呢?你倒怎么办?”

    林**恨道:“不相干的男子又如何?我又不是故意撞见他在这儿的你明知道我不爱听那些迂腐之谈,却总是隔三岔五说来烦我明明只大我两岁,却跟我爹似的念念叨叨老气横秋,我若要听你那些管束之言,又何必来这儿?在家听我爹教训就罢了”

    小唐仍是笑,道:“你父亲是我恩师,我自然是跟他一个样儿的,我便当你这是夸我呢,多谢多谢。”

    林**气不打一处来,索性道:“罢了,我走就是了,我知道你是烦我,变着法儿赶我呢”

    小唐咳嗽了声,道:“你看这儿多冷,你穿的又单,明丽还等你回去呢,快走吧。”

    林**见他竟不拦自己,便瞪他一眼,小唐却温声道:“meimei慢走,下雪地上滑,留神脚下。”

    林**恨了声,一甩帕子,气冲冲地便去了,那丫鬟向着小唐行了个礼,匆匆地也跟上去了。

    小唐站在原地,双眸带笑望着,见林**走的甚快,在那廊下拐弯的地方,有风吹了些积雪进来,化了一滩水,林**并未留心,一脚踩了上去,身子踉跄,急忙扶住柱子才站定了。

    小唐要出声提醒已经晚了,见状便又轻轻笑起来,林**正心虚,一抬头看见他站在书房门口儿笑,又羞又气,差点把手里的帕子绞碎,恨恨地去了。

    小唐正在发笑,身后有人道:“你怎么就这么坏心呢?万一林小姐在这儿摔坏了,只怕林大人不与你甘休。”

    小唐回头看着凌景深,口中说道:“你这么怜香惜玉,你怎么不去扶着她?”

    凌景深撇了撇嘴,一脸无谓状,小唐抬头看了看天,道:“这雪若还不停,今晚你就在这儿留一夜罢。”

    凌景深道:“不瞒你说,我也正有这个意思,你这书房极好,挺暖和的,我都不舍得走了……”两人对视一眼,双双笑了起来。

    京内大雪,泰州的雪却飘了一阵儿便停了,大约是到底气候比京城暖和些的缘故,到了午后,雪居然变成淅淅沥沥地细雨。

    秋雨如添新愁,小厮们打着伞,送应佩应怀真李霍三个回到县衙,刚进了门,小厮守儿便忙迎上来道:“哥儿可回来了,三爷找你呢。”

    应佩便跟应怀真两人别了,自赶去应竹韵房里,正拐过夹道,忽地一愣停了步子,原来前方应兰风正走过来。

    虽是父子,此刻却仿佛有些狭路相逢的意思,应佩无端有些紧张,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犹豫为难间,应兰风已到跟前,将他上下一打量,问道:“你去哪里来?”

    应佩忙道:“跟meimei和李霍去了张府,才刚回来。”

    应兰风闻言略点了点头,并没再答话,迈步欲走,应佩见他经过身边,心跟着一揪,蓦地叫道:“父亲”

    应兰风闻声停步,转头看他,淡淡地问:“怎么,有事?”

    应佩喉头梗了数次,终于深吸一口气,垂手低头说道:“父亲,先前我做的事儿都是大错了,我如今已经知道,然而毕竟做了就是做了,没法子抵赖,也不能抵赖,父亲打我骂我,我都甘心领受,以后以后也一定会好好地对待meimei,绝不会再亏待她分毫,若还再犯,就天打雷劈,天诛地灭……”

    应佩一口气说到这里,又颤声说:“父亲可以不信,但这些话,我是一定要跟您说的。”

    应兰风愣了愣,若有所思地看着应佩,一时并未搭腔。

    而应佩说完之后,又行了个礼,才转身匆匆去了。

    当夜,应佩睡了有生以来最为安稳的一觉。

    与此同时,李贤淑看着应怀真睡着后,便回到自己房中,见应兰风靠在床边儿,手里握着一卷书,似看非看地。

    李贤淑瞥他一眼,便把外褂脱了,边道:“张家闹起来了,你听说了?张云飞找过你不曾?”

    应兰风把书一垂,道:“他找我做什么呢?该找的是他家里的那位。”

    李贤淑嗤地一笑,道:“他若真想找,就不用总死性不改地在外头鬼混了,你说他是不是也太混账了,上回元宝他娘就跟我诉苦……家里都有几个不消停的了,还在外头惹火,如今更闹的离了谱知道这事儿的谁不偷笑呢,亏得那奶奶好性儿,才忍到如今。”

    应兰风有些心不在焉,也没说话。李贤淑皱了皱眉,伸手打他一下,道:“跟你说话呢,做什么眼睛乱晃的,是不是也背着我干什么亏心事儿了呢?”

    应兰风听了,才正色叫屈起来:“我整天里忙县衙的事都忙得发昏,哪里有什么时间做亏心事儿?你倒是说说”

    李贤淑才抱臂一笑,道:“人家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可千万别染上那臭毛病不然我可不饶”

    应兰风哼道:“白日里的活儿不够你忙得?你倒有心思还想这些有的没的。”说着就叹了声,翻了个身。

    李贤淑看着他,想起张家那位,不由一笑,上前就从后面轻轻地掐了应兰风一下,道:“做什么呢?这翻腾的跟驴打滚儿似的……还要背对着我?”

    应兰风“嗤”地一笑,慢吞吞翻过身来,却是忧愁满脸。

    李贤淑睁大眼睛,打量说道:“到底怎么了?你真个儿有心事?”

    四目相对,应兰风踌躇片刻,终于说:“娘子,我的确是有件事同你商议。”

    到底是夫妻,李贤淑心念一转,猜到几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说:“什么事儿,你说来听听。”

    果然应兰风迟迟疑疑地说道:“我瞧着……那浑小子仿佛真的改过了,先前看他跟真儿他们玩的极好,所以我觉着……能不能就把他留在这儿跟咱们一处?”

    李贤淑猛地站直了身子,道:“你说什么?半夜发昏不成?别好了伤疤忘了痛的,谁知道他是不是又装出来的?你留他在身边儿等着机会再害阿真?若真给他得了手那可就晚了”

    应兰风忙道:“这次真不像是装的,今儿他还跟我认错来着,若这还是装的,那可真真的不算是个人了……咳,总之我只是跟你商议商议,没有就定了下来,你先别急,你若不愿意,我叫他走就是了。”

    李贤淑听了这话,却难得地并没恼怒起来,反静静地看了应兰风一会儿,片刻说道:“你是不是仍觉着我没给你生个小子,心里遗憾着呢?”

    应兰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当下坐起身来:“这是什么话,我有真儿了还不知足么?比一万个小子都强你怎么又说起这个?我若有这份儿心,立刻就死……”

    一个“死”还没说出来,就给李贤淑堵住了嘴。

    李贤淑盯着应兰风看了会儿,道:“你急什么就赌咒发誓的,我也只是随口说说,你可知道上回你出去找应佩,你闺女对我说什么了?”

    应兰风握住她的手挪开了去,疑惑问道:“真儿对你说什么了?我怎么知道呢?”

    李贤淑叹了声,道:“真儿对我说:倘若应佩在咱们这儿出了事,以后你的心里未必不会总有一根刺的……”说着,就仔细看应兰风。

    应兰风听了此话,陡然而惊,张了张口,又没说话。

    李贤淑心头一黯,道:“我也知道不该想别的,然而毕竟那是你的儿子,你若真个想留他,那就随你,只是有一件……”

    应兰风静候,李贤淑哼了声,咬牙说道:“我可不会好性儿惯着他,若是他不听话,我仍是老大耳刮子狠狠地打他,若他敢对真儿有半点儿不好,那我便有一百种法子治他死那时候你可别跟我说三道四的谁让你留下他呢”

    应兰风却也明白李贤淑很有些“刀子嘴豆腐心”,她既如此说,便是同意留应佩了,当下便笑,李贤淑见他面露笑容,便又叹了声,道:“算了……谁让我没给你生个儿子呢……”

    李贤淑说罢,这才上了床,徐徐躺倒,应兰风看了她一会儿,才也跟着倒身躺下。

    屋内一片悄然,片刻,应兰风忽然道:“真儿其实说的对,若应佩真的在咱们这儿出事,我的确是会心里难安,然而并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儿子,只是因为他是我的孩儿。”

    李贤淑背对着他,却并未闭眼,半晌微微一笑,道:“又来发昏了不成?快睡你的觉罢”

    次日,应兰风便叫了应佩来到,对应佩说:“你若不想回那府里,此番就借机留下罢了,你母亲也都同意了,其他的你也不必担忧,只看你心意如何便是了。”

    应佩有些愣愣地,似不可置信。应兰风又道:“我知道昨儿你三叔跟你说了,不日你们就要启程回京里,所以我今日来问问你:你想去还是想留呢?”

    应佩仰头看着应兰风,过了一阵,才回答:“父亲,我……我仍是要回去的。”

    应兰风没想到应佩竟如此回答,还疑心自己听错了,便问:“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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