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消失的血型
再次清醒过来，混身的蚂蚁已经彻底休息去了，杨雷试着动了动手腕，再挪了挪脚踝，僵直的关节长时间不活动，骨节发出一阵炒豆般“咯吧咯吧”的响动，但除了关节异常的僵硬外，身体已经恢复控制。 我又活过来了！这个念头让杨雷欣喜若狂。当年他虽然是自愿者，可由于事先并不清楚任务性质，液态氮注入冷冻箱的一刹那他就后悔了！ 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倒在敌人的枪口之下也算死得其所，可要是被冻死在箱子里算什么？也算烈士？ 眼皮上的负重感已经不见了，杨雷觉得身边的光度不强，这才试着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不敢确定经过这么多年的冷冻之后，突然间的光明会不会刺瞎眼睛。 “你醒了？”一位穿着白色长衣，看想来年纪在二十出头的清秀男子从侧面进入他的视线，听声音，就是那个解冻时的年轻人。 仍然虚弱的杨雷平躺在床上轻轻点了点头，他的四肢和头部固定在床上，利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没看到第三个人，这儿好像是间病房，墙脚摆了一溜叫不出名字，看上去复杂非常的仪器，屋里的光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光线充足却不刺眼，没看到窗子，只看到脚底的方向一扇门的上门框。 怎么像是地下堡垒？杨雷暗暗地猜测，难道又打了核大战？所有人都生活在了地下？他们想拿我试验？解剖？还是别的什么？ “看我这儿！”年轻人打断了杨雷的胡思乱想，弯腰伸出食指对杨雷说。 杨雷明白他的意思，看他食指左移，杨雷的目光就左转，年轻人的指头再向右，他的目光也跟着。 “很好。”年轻人笑了笑，再把中指也伸了出来问：“这是几？” “二！”杨雷艰难地吐出个字，不开口说话不知道，一开口才发现喉咙哑得厉害。杨雷的心里很想笑，不管过了多少年，西医检查身体还是离不开老几样。 “很好，”年轻人满意地直起腰，“恢复得非常好，只要再调养一段时间，你就能活蹦乱跳地恢复健康。” 活蹦乱跳？我又不是鱼！杨雷觉得这话听了心里别扭，若不是因为嗓子不好，非得跟这小子计较计较不可。 年轻人根本发现不了杨雷的异常，自顾自地说：“你冷冻的时间太长了，一会，要给你做一次记忆扫描，让你用最快的速度适应这个时代。” “记、忆、扫、描、是什么？”杨雷的警惕性火箭般“蹭”地窜起老高，用干涩的嗓音一字一顿地艰难问道。 “就是向你的大脑输入一些常识……”年轻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仔细想了想又补充道，“就像是往电脑硬盘里输入文件，很简单，没危险也没痛苦。”他以为杨雷担心这些。 杨雷清了清嗓子，总算觉得好过一点：“现在是哪一年？” “新历9007年。” “新历？公元多少年？”杨雷越说越流利，哑得不那么厉害了。 “公元？”年轻人为难地搔搔头，“我不知道，从联邦建立开始就一直使用新历，从来没听说过公元。不过，我听人说，你被冷冻的时间超过了一万多年，那个时候联邦还没建立呢，你说的是新历之前的纪年吧……喂，喂？你怎么了？” “喔，没事。”杨雷随口道。 一万多年？听到这个消息杨雷脑子里嗡地一声，如果不是心理素质够强，没准直接精神崩溃。 计划里不是只有三千年么？怎么一下子就过了一万多年？ 人类的文明史才不过五千多年，怎么突然间就拉长了三倍？联邦又是哪里？这个时代……他在这个时代，岂不是等若山顶洞人忽然从历史的尘埃里跳出来，跑到了二十二世纪的大街上乱逛？ 复苏那天中年人虽然提过一回，可那时杨雷的意识就像锅里冒泡的糨糊，哪像现在这么清楚？ 年轻人也意识到自己说的年代太夸张，怕杨雷接受不了，赶紧安慰道：“你别在意，我也就随便说说，就算你是联邦成立之前冷冻的，联邦法律也赋予你全部的公民权，不过是冷冻的时间长点，活着就有希望，能醒过来不比什么都强？” “什么意思？”杨雷听出他话里有话，他虽然震惊，可既然来到这个时代，怨天尤人毫无帮助，面对现实才是积极的态度。 “人体冷冻在你们那个时代不怎么流行吧？不过现在很普通，有个灾有个病治不好的都可以把人冷冻起来，什么时候能治了再解冻，在街上随便碰到个路人都有可能是两千年前的祖宗辈呢，哈哈。”年轻人随意开着玩笑，试着让杨雷放松。 “噢，”杨雷的心思多少放下了一点，既然他不是唯一的特例，先前的担心就多余了。 全世界只有一个山顶洞人到处走和满街山顶洞人成群结队当然不是一回事。 “你准备好了吗？”年轻人突然问道。 “准备什么？”杨雷一怔，下意识地反问。 年轻人嘿嘿一笑，直接按下开关。 杨雷只觉得一阵电流蛇虫一样穿过他的全身，流经大脑的电流像一千只，一万只针在不停地搅动脑浆！刺激得杨雷像一只奋力挣扎的虾，整个人弯成了弓形，可床上的固定带和头套可不是装饰，把他牢牢地固定在床面上，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是徒劳无功，不过很快他就再次昏迷过去。 第三次清醒过来，他已经坐在了椅子上，可四肢上的束缚还在，不过头已经能随便活动了。 一个女人见他醒了过来，几步走到他的面前，蹲下来，稍稍仰头道：“我叫卓雅，你叫什么？”她就是那天的女客人。 杨雷眼角的余光看到穿白色长衣的工作人员悄然无声地站在一边，只有她穿着不一样的服装，暗自猜测她就是想复苏自己的人，顿时就起了反感，随口把捕俘训练时的口令说了出来：“人民解放军中原野战军三十八军团直属65013部队獠牙特种大队中尉杨雷。” （我随便编的番号，向万岁军的战友们致敬） “你是军人？”卓雅瞳孔微微一缩，重新上下打量了杨雷几遍，一边的白帆张大了嘴，不知道下巴是不是脱了臼。 杨雷冷冷地注视着面前的这个女人一语不发，箭一般锐利的眼神刺得卓雅混身不自在。 卓雅定了定神，友好地说：“你好，请你相信，我不是你的敌人。” 与负责复苏杨雷的中年人和年轻人只是底层的普通民众，接受的大众化教育里确实说联邦建立前的历史资料已经散失。 可卓雅不同，她属于少数社会精英级别的女强人，曾经接触过那个时代的古老资料，与现在不同统一的人类联邦不同，那时的人类世界还处在分裂的战国时代，丁点大的地球分出两百个国家，互相征战不休，很多情况下，敌对国家的军人，甚至平民一旦见面都是不死不休的死局。 如果杨雷把她当成敌人，他那具有极度侵略性的眼神不难理解。 “你说不是就不是了吗？”杨雷沉声问道，他一点也不因为自己窘迫的处境而收敛锋芒，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 特种兵的爱憎是如此的分明。 卓雅知道如果不能消除他的警惕心，就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必须取得他的信任，她忍扭开头的本能，迫使自己看着杨雷的眼睛说：“当然不是！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战火纷飞的时代了，地球早就统一，国家已经成为历史，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哪个国家哪个时代的军人，但现在人类只有一个政府。”她努力解释如今的情况，尽管冷冻中心输入他脑子里的信息里同样有这些资料。 杨雷冷冷地笑了，冷冰冰的令人心寒：“你觉得我能相信‘你’吗？”他的眼里充满了玩味，把你字咬得重重的。 没上过战场的人永远不明白从战场上走出来是什么概念，他这条命等于是在阎王爷面前走了三趟再翻三个跟斗。死亡他见得多了，朝夕相处的战友前一刻还活蹦乱跳，下一秒就变成一堆拼也拼不拢的碎rou，能怎么样？既然上了战场就有战死沙场的觉悟，只要死有所值，他不需要马革裹尸。 就和他牺牲的战友们一样。 况且，输入他大脑的资料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他知道这个叫卓雅的女人把他救醒肯定掌握了他的秘密，在秘密暴露前，根本不用担心这女人不利于他。 卓雅被杨雷问得尴尬非常：“我承认，设身处地的话，我也和你一样不相信任何人，你也有理由不相信任何人，但事实毕竟是事实，无论你怎么否认都不能改变这一点。”她站起来理了理耳边的碎发，蹲的时间长了，腿麻得厉害。 “看看你身边的一切，”卓雅指了指四周的仪器，“你觉得人类需要多少年才能发明它们？” “我怎么知道它们是不是真的？”杨雷不为所动，有意混淆视听，“有个叫荷里活的地方，专门搞以假乱真的东西，我不是专家，看不出是真是假。不管你们为了什么把我弄到这里来，我告诉你，你的目的别、想、达、到。”杨雷的语气斩钉截铁，卓雅觉得他明亮的眼神像一道光刺破黑暗，深深地刺进了她的心里！ 组织救活他，本来就有目的。 该死的荷里活是什么地方？卓雅忍不住在心里开骂，表面上却不露半点痕迹：“那我问你，你不相信我你又能怎么办？不说别的，你也知道你脑子里多了不少知识吧？你觉得那是很容易做到的吗？” “我不知道。”杨雷确实想不通，但这一点却不能影响他的坚持。 “客人，”白帆鼓起勇气打断两人的对话。 “干什么！”卓雅正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方发，正好拿他当个出气筒子。 白帆咽了口口水：“我们的例行检查，发现他的身体比正常人强得太多，不管力量、速度、神经反射速度还是恢复力都是普通人的几们甚至十几倍，只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生化人才能解释这种现象。” “我告诉你，他不是生化人！”卓雅冷着脸说。 历史上有段时间基因改造盛行，一些极端组织为了提高人体的战斗力，甚至某些开放的科学机构为了加强人体的免疫力而肆无忌惮地进行人体基因改造，人类的军队中一度充斥了经过基因改造的生化人。 然而人类毕竟不是上帝，生化人的基因先天性地存在缺陷，最终湮灭在历史的长河里。具体的事件已经不可考证，但部分资料却流传了下来。 “别跑出去胡说，过后我给你们解释。”卓雅远远地喊，白帆赶紧答应一声，躲得远远的。 白帆一边跑一边告诫自己别多事，那个女人背后的势力绝不简单，安全第一，别和钱过不去。 “生化人，什么意思？”杨雷难得主动开口。生化危机他很熟悉，生化人指什么 “他们觉得你是生化人，因为你比普通人的能力强太多，而且……”卓雅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你的血没有血型。” “不可能，”杨雷讥笑着头转向一边，“想拿我做实验就直说，能不能别找这么烂的理由？” “我没找理由，这是事实！”卓雅有些挠头，这个杨雷，有点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意思。“不信吗？我证明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