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怎么的？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突然善心大发啦？管他呢，有工钱拿，有饱饭吃，这是千载难逢的好事情，于是，张贵便随着一个米店的管家来到他们阴森的大宅。 如今，原先富丽堂皇的大宅院子里，已经是鸡飞狗跳，哭喊不矣，所有的人都是如同没头苍蝇一般跑来跑去的，金银细软杂乱的堆在院子里，王家粮商老板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黑着脸，跳脚叫骂，不断催促，即便是打了些物件也顾不过来。 张贵几个赶紧在管家、下人的吆喝声中，手脚麻利的将东西装箱打包。至于趁机下手？张贵想都没想，也做不到，没看到如狼似虎的家丁护院在旁，拿着皮鞭棍棒虎视眈眈的看管吗？ 饿死不偷盗，冤死不告官，这是老娘一再叮嘱的。但是这个世道，若是有机会去偷，自己会不下手吗！ “富人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张惶，难道是天要变了？” “嗨嗨，知道吗？”一个刚刚赶来的兄弟钻进人群，小声神秘的道。 “知道什么？”几个人忙的脚不沾地，没有半点兴趣理他。 那个苦力虽然见大家不理，但还是饶有兴趣的小声道：“我刚刚从城门处过来的，我知道了这些事情的首尾。” 张贵和他打包一个箱笼，顺嘴问道：“什么消息？” 那苦力左右看看，见那些家丁没有看向这里，小声道：“昨天，就在昨天，离城二十里地的三道沟堡被城外的义军给攻破了，堡里的男女老少都被义军给杀了，分给那些流民吃了。” 张贵听完没有什么反应，三道沟堡在哪里，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打小就在家与县城之间往返，现在更是搬到了县城里，至于三道沟堡？破了就破了吧，现在的义军遍地，要不是老娘小弟需要照顾，说不得，自己早就拿把柴刀加入义军了。 “这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那些义军已经放出了狠话，要聚集几万人马，来攻打县城，所以这些老爷们才忙着打点行李，想着跑到别处去躲兵灾。” “啊呀！不好！张贵突然惊慌起来，自己家就在城里呢，这真要是几万的义军前来攻城，那自己和老娘还有小弟不是也要性命不保，不行我得赶紧回家，背了老娘小弟、跟着这些老爷一起去躲躲，不管如何，现在自己已经没有了半点家私，唯一求的就是自己一家老小能够平平安安。 刚想到这里，却又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干了这个肥活，吃顿饱饭，还能给嗷嗷待哺的老娘小弟带回一口吃的，这就放弃了，实在可惜，看看那些大户现在都还没有走，前些日子又看见好多从黄河对面保德州过来的官军，想来城外的义军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攻破县城的，先赚了钱粮吃顿饱饭再说。 天到晌午，活计总算干完了，那原本小气的王老板，这次也是大方的每人给了十个馒头，一斗粗粮，然后打发众人散去。 张贵揣着馒头背着粗粮匆匆忙忙的出门想往家赶，刚出门就见一个衙役急匆匆的跑进王家大宅，嘴里一叠声的高喊：“县尊有请王老爷到县衙议事，赶紧过去。” 张贵也没空看热闹，挤开人群冲出大门。 冲到大街上，王小惊讶的差点掉了下巴，这转眼之间，就见这街上已经乱作一团，来来往往不断奔跑的，惊的是那些原本走路都要迈着四方步的贵人富户，慌的是那些原本狐假虎威的家丁差役，在骡车小轿里哭喊的是那些娇贵刁钻的小姐和命妇。 原本开业的商铺酒肆，现在都乒乒乓乓的关上门板，那些脑满肠肥的掌柜经理都躲在门板后伸头探脑惶惶不可终日。 反倒是那些平时走路溜边的穷苦人，萎缩在房檐下瑟瑟发抖的流民，眼睛里没有了往日麻木空洞，代替的是遮遮掩掩的兴奋与希望。 张贵还想再看，却见一帮衙役手里拿着铜锣敲的震天的响，“签丁喽，签丁喽——平民小户每家一丁，富户士绅集结家丁上城，流民壮汉，到军营报到吃粮当兵喽——” 张贵闻听，心一惊，不好，这是马上就要起战事了，得赶紧回家，带着老娘小弟拿着些家当赶紧躲避战乱。于是便撒丫子以他能跑出来的最快的速度向着城门附近跑去，在路过城门时，这里更挤，有富人匆匆忙忙出城的骡马车辆，有大呼小叫进城寻求避难的外地百姓和地主，一时间人喊马嘶，哭喊震天。 好不容易躲过抓丁的衙役，才堪堪绕过了这些人，还未到家，便远远的看见家的那个方向，与几个衙役子在大声喝骂。 张贵大呼不好，疾步赶回自己的家，却被当时的景象惊呆在当场，只见原本就有些破烂的家，现在已经被拆的七零八落的了，在在四周还围着一些或坐或站的，都是面容枯槁的流民。 丢下东西扑进了已经垮塌的家中，哭喊着喊着娘和小弟，但没有回应。 哭喊半天，眼看着就是家破人亡，心凄苦，一时间万念俱灰，跺跺脚，就要一头装在旁边的一座残墙之上，，好歹与娘和小弟死在一起，突然听到旁边一睹断墙之下传来弟弟的喊叫。 张贵豁然回身，正看见老娘小弟在那里喊着自己，连忙连滚带爬的扑过去，一家人立刻抱做一团。 哭过一阵之后，张贵才细问屋子被拆的原因，老娘才惊魂未定的道：“儿啊，官府说，要拆了咱们家的屋子，取些石材和滚木，防守城墙，所以就——” 张贵呆呆的看着那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家，牙咬得咯咯作响，这世道还有小民的活路吗？突然跺跺脚恨声道：“娘，这官府不如强盗，我们是活不下去了，我们这就想办法投了城外的义军去。” 老娘看看长大的儿子再看看已经毁了的家，也咬咬牙：“一切任凭儿子做主。” 于是，张贵寻回散落的粮食，背起老娘，拉起小弟，义无反顾的往城门处挤，想要尽快出城、加入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