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谁胜谁负？（下）
石笙解开大衍封，实力已与入奥五层无异，岂会被徐飞刺中？屈指一弹，利剑顿时断做两半，飞出十余丈远，徐飞虎口迸裂，退开几步，恨恨瞪着石笙，怒道：“你害死我大哥，我绝不会向你投降！要杀要剐，我徐飞皱一下眉头，不算好汉！” 石笙心头顿时怒气上涌，浑身真气凶猛爆发，一步蹿出，抓住徐飞胸口，将他高举过顶，狠狠砸到地上，一脚踩到他脸上，怒声喝道：“你这畜生也敢自称好汉！寇女苑姑娘不满十岁，与你无冤无仇，你便狠下杀手，欺凌弱小、滥杀无辜，你有什么资格敢称好汉！” 石笙瞠眉怒目，义正词严，恍如金刚叱咤，威严毕露，徐飞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被石笙神威凛凛的怒声喝问，一时胆颤心惊，理屈词穷，不知如何作答。 石笙移开踩在徐飞脸上的脚，冷声道：“我不杀你，你这条命自会有人来收。”寇南风伤心悲愤的眼神，犹然历历在目，石笙饶过徐飞一命，只为把他留给寇南风。 说罢石笙不再理会徐飞，走到不远处的魏魂跟前，伸出手去，没有说话，意思却很明显，魏魂伤了右腿，坐在地上，给自己缠绕绷带，辛红蝶重伤昏迷，躺在一旁，魏魂冷冷瞥了石笙一眼，取出他与辛红蝶的玉片，递给石笙，继续低头缠绑绷带。 对于魏魂，石笙心头颇有几分敬重，他曾听申狴犴等人说过魏魂的事迹，此人乃是一个武痴，颇具武德，与徐飞徐朗二人全不相同，从不仗势欺人、恃强凌弱，算得上一个好汉。 魏魂的实力颇为不弱，在生灵境内，足称一流，他那可怕的一刀，便是石笙都颇感佩服，毕竟石笙也是靠着灵火才得以取胜，否则胜负之数，尚属难料。 石笙接过玉片，略一迟疑，道：“足下有无兴趣与我等一道参加决赛？” 魏魂手上一顿，随即继续缠绕绷带，冷冷道：“凭你们实力，还需邀我加入？” 石笙道：“足下何必妄自为菲薄，你所创的‘居合拔刀式’，生灵境内可谓一绝……” 魏魂截口道：“那招并非由我所创，我只是见别人使过几次，偷学了两三成。” 石笙微微一惊，偷学了两三成？仅仅两三成便有那么厉害的威力，学满十成那还了得？石笙下意识的问道：“足下向谁学的？” 魏魂手上一停，眼中敬佩之色一闪而过，道：“两年前，我曾见到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出手，用的便是此招，居合拔刀式这个名字是我自己取的，原本的名字我不知道，此招在那少年手里，才能发挥十成威力。”说着抬头看向石笙，冷冷道：“就算是现在的你，也绝对接不住那少年一招。” 石笙心头一凛，他现在可是入奥五层的实力，配合灵火，在整个决赛场上，实力都堪称一流，魏魂竟然说他接不住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一招，这少年该是何等妖孽？ 虽然惊讶，石笙却没有怀疑，魏魂性情冷傲，这等人通常不屑于撒谎，且没有必要撒谎，那名少年多半乃是鲜于苏合、姚香之流的人物。 不大会，魏魂包扎好伤口，盘腿打坐，恢复精气，再不理会石笙，显然是拒绝了石笙的邀请。 对于魏魂的拒绝，石笙并不意外，他原本便没抱多大希望，既遭拒绝，便迈步走向下一人，继续收取玉片，不大会，所有幸存准郡卫的玉片，都被石笙等人收取，然后以最大化的利用方式，分发给五十几人。 灵气抽取完毕之后，石笙捏碎已经变做灰色的玉片，一刻钟之内，自会有督赛者赶来，石笙一众所获颇丰，个个兴高采烈，继续往熔岩半岛行进。 走出百余里地，石笙一众又遇到几支队伍，皆是轻松收拾，比对付那一百多个准郡卫轻松多了。 石笙见天色已晚，便叫众人在一条小溪流旁驻扎休息，生火造饭，同百余名准郡卫一场大战，众人的体力都消耗甚剧，须得好好休养恢复，否则必会影响后面的比赛。 众人在浅浅小溪中洗澡搓衣，洗濯血迹，水面上飘着一溜长长的猩红，映着夕阳，显得分外红艳。 石笙捧起一汪清水，覆在脸上，一阵清凉直沁肌肤，渐渐放松身心，忽觉十分疲惫，仰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头，望着天上晚霞。 龙施看出石笙有心事，问道：“小子，你又在想什么？” 石笙举起双手，手上水渍未干，映着落日余晖，微微发亮：“龙施，你看到了么？”龙施看了石笙的手掌几眼，道：“看什么？看水还是看你的手相？” 石笙望着双手，眼神复杂：“你看不到，我却能看到，好多鲜血，洛风轻的血，洛云扬的血，还有很多人，我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也不记得他们的长相，可是我的手上，却沾着他们的血，用再多的水，也冲洗不掉。” 龙施明白了石笙的话中之意，心头暗暗一叹，石笙毕竟太过年幼，仅仅才十五岁，青云大会以来，死在石笙手上的少年，已超过双手之数，而这些少年，大多数与石笙无冤无仇、素不相识，只因残酷的竞争，导致他们死在石笙手里，这对年纪轻轻的石笙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心理负担，难免会有沉重的负罪感。 龙施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石笙生性仁善，杀戮有违他的本性，若是不帮石笙彻底摆脱心理阴影，今后他杀一人，便会多一丝内疚，长此以往，必会聚沙成塔，压垮石笙的内心。 龙施沉吟一阵，道：“小子，你为什么杀洛风轻与洛云扬？”石笙淡淡道：“他们该死。”龙施道：“他们为什么该死？”石笙一怔，一时竟而答不上来，洛风轻与洛云扬为何该死？石笙心头沉思，半晌方道：“他们阴险狠毒，草菅人命，以卑鄙手段折磨施姑娘，毁了她的容貌，更杀害了我们很多同伴，所以他们该死。” 龙施笑笑，道：“他们阴险狠毒，乃是各人性格，与你何干？天下阴险狠毒之人，数以亿万，难道个个该死？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命原本便如草芥，草菅人命，又有何罪？至于折磨施姑娘，毁其容貌，罪过虽大，却也罪不至死。”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又道：“他们真正该死的原因，是杀害了你的同伴，这使你愤怒，你要报仇，因此杀了他们。” 石笙心头一沉，自己杀洛风轻与洛云扬，难道仅仅只是因为私愤？若真是如此，自己和那些草菅人命、一怒杀人的强盗，又有什么区别？洛风轻与洛云扬杀人就该死，那自己杀人就不该死吗？石笙心头生出一阵莫名的惶恐，脑中一片混乱，口中不住道：“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龙施道：“小子，你冷静想想，你以为这世间谁不该死？谁又铁定该死？所谓的‘该死’，都是相对而言，对你来说，洛云扬和洛风轻杀了你的同伴，所以他们该死，可是对于别人而言，洛云扬和洛风轻杀你的同伴，关他们屁事？杀人本就只分强弱，没有对错，你完全不必为此内疚。” “人都是自私的，不对，应该说，所有生物都是自私的，唯一无私的，只有茫茫天道，就拿你们蓝国法律来说，盗窃之罪可判牢狱之刑，可是凭什么偷东西就要坐牢？谁规定偷东西就一定要坐牢？为什么偷东西就要坐牢？在寻常人眼里，刑法公正无私、至高无上，可笑之极！” “刑法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种自私的表现，为了维护大部分人的利益，而牺牲小部分人，这就是刑法的本貌，为了防止大部分人的东西被偷，所以惩罚小部分偷东西的人，刑法在人眼里是公正无私的存在，其实呢？” “天道无私，人道唯私，所有人为既定的刑法，生存的规则，还有道德，其本质统统都是自私，既然如此，何必管他规则道德，敢于直面自私，才是真我本心！只要你够强，自私又如何？就算杀人，谁能把你怎样？” “心中只有自己，是为小私，胸怀天下，便是大私！古往今来的无数大能者，无不杀伐果决，皆是气吞山河的大私之辈，都有自己的‘道’。” “洛风轻也好，洛云扬也罢，还有那些你不认识的人，杀了又如何？你不杀他们，他们便杀你，既然如此，那就索性自私一些，但凡遇到想杀你的人，就把他们统统杀光，除此以外，你便收敛自己的杀戮之心，只为自己的本心，为自己的‘道’拔剑，若是如此，纵横四海，杀伐天下，皆可问心无愧。” “为自己的‘道’拔剑……”石笙喃喃低语，心头好像有扇门扉，缓缓开启，让他眼前豁然开朗，看到一片崭新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