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满的第二十四章

    格里高里被骑士团的人亲自送回了大地女神殿，那位名叫罗伯特的骑士亲切的安慰着他，但依然没有办法把格里高里从沮丧与悲哀中挽救出来。

    他亲眼见到了黑暗精灵的强大，与王太子的退让。他能够理解，却不能认同。就像他们当初在谷地对那些无辜的人做的那样。到了神殿，他再次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口，离开了瘟疫本源，他的疫病渐渐开始恢复了。清晨，神殿门口的人已经聚集了起来。就算世界明天就要完蛋，他也得在今天做完手头上的事情。擦了擦汗珠，格里高里汇入其他牧师当中，开始了沉重又忙碌的一天。刚刚开始，病人还觉得牧师有些僵硬和心不在焉。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治疗病人再次占据了格里高里的头脑，后面的病人已经对于格里高里的细致赞不绝口了。

    直到中午的时候，一位黑暗精灵男性走到了女神的神殿门口，他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表情有些拘谨却强自忽略那些目光与窃窃私语。牧师保罗最先反应了过来迎了上去。

    “你有什么事情？”

    “我想做点事情，任何能帮忙的事情。”

    见到这一幕，格里高里终于无法克制自己的愤怒。这些黑暗精灵简直无法无天，居然还敢来到这神圣的殿堂。下一秒，原本躺在他面前的病人，猛地坐直了，他大张着嘴巴，惊讶的看着原本沉默的牧师愤怒的从怀中掏出手杖，对着刚到神殿门口的黑暗精灵诅咒着什么，接着一道雷电从天而降，神殿门口顿时乱成了一团。

    片刻，烟雾散去，黑暗精灵还好好的站着。一旁，躺下了一具尸体。周围原本围着看热闹的病人面面相觑。

    “牧师杀人啦？!”不知哪个小孩居然喊了出来。

    老保罗的脸都黑了，小瑞格最先跑了过去。他摸摸病人的脖子，又掀开他的衣服，仔细的看了看心脏部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高兴的宣布：“太好了！他被雷劈死之前就死了。”刚刚说完，他感觉这句话有点不对劲，急忙换了个悲痛的脸色：“恩，他死的真不幸。”这时，保罗和格里高里已经挤进了人群里面。他们俩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尸体，死者心脏的皮肤上没有死于闪电特有的纹路，两人不禁同时松了一口气。看来，在格里高里劈中人之前，他已经死了，恰好倒在混乱中。‘女神保佑！还好不是神殿的人（我）干的！’两人想到这里，居然同时抬眼，目光一触，又同时调转视线，不知为何竟都有些心虚。

    老保罗板着面孔站了起来，对其他牧师和病人宣布：“他已经被瘟疫带走了，愿他的灵魂归于女神的殿堂。把他抬下去，好好安葬吧。”

    死人在贫民窟是最常见不过的事情了，这个插曲没有引发一丝涟漪。众人再次把注意力转回了自己的事情上了。经过这么一打岔，保罗和格里高里终于记起了一旁还站着一位黑暗精灵。

    他对于刚才的事情并没有生气，对于这个横死的病人看起来倒有些惋惜。不过，很难说这是不是他的伪装。保罗并没有将他带进女神的殿堂，而是领着他走到了一边没有什么人的地方，格里高里紧紧的跟着他们。

    等到没有其他人了，保罗扫了一眼，拘谨的黑暗精灵，怒火未消的格里高里，两人最细微的表情分别诉说着他们现在的心情。

    “年轻的卓尔，老实说，你来我们神殿是不是因为格里高里？”

    “什么？！”格里高里不可置信的大叫道。

    半响，在格里高里愤怒的分辩和黑暗精灵的自辩当中，老保罗终于搞清楚自己又一次弄错了。但是，他还是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威严的看着两人。格里高里终于闭上了滔滔不绝的嘴巴，“我和这个黑蜘蛛没有任何关系。”

    “你跟踪过我。”突然，一直没有反驳他的黑暗精灵朝他认真的说道。

    “......”格里高里这下终于彻底的熄火了。

    “你叫什么名字？”没有理会他们的争执，保罗朝着黑暗精灵问道。

    “哈里斯。”

    “哈里斯，你是一个黑暗精灵，你知道这在地表的人类之间意味着什么。”听到这句话，哈里斯表情黯然的点了点头，但是并不沮丧。老保罗暗自点了点头，“但是，女神的教导我们一视同仁，凡是享用她丰硕赐予的都应当是她的子女。你现在来到了地表，自然也是她的子民。我们不会因为你的种族就拒绝你，也不会因为你的一面之词就接受你。”

    他严肃的看了看格里高里，才继续说道：“但是，我们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再这里打杂一段时间，我们很缺人手。”哈里斯的目光瞬间亮了。

    老保罗加重了语气：“但是，如果你要是抱着一颗邪恶的心来到这里，我保证你会得到双倍的报应。女神的眼睛如同火炬，穿透人心。”哈里斯点了点头。“你就先跟着小瑞格吧，他虽然只是个孩子，却是最了解周围环境的人了。”他拍了拍哈里斯的肩膀，刹那间，哈里斯第一次感觉这位老者的眼睛洞穿了他的灵魂：“记住，人在任何情况下都应该坚持自己的良心。”

    有许多人应该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正在目睹这个城市的死亡。但是，作为这个机体当中最具有自卫能力的士兵们依然没有放弃，一分一秒的与死神抢夺时间。当夜色终于再次降临之后，依然有部分骑士在坚持自己的职责。

    因为帕纳多王子的最后一句叮嘱，这些最细心、最大胆的骑士与法师被召集了起来，去完成一块拼图，试图得到黑暗中的全貌。

    亲自安排这一切之后，霍尔并没有返回营地，而是顺着街道巡逻。遥遥望去，远处的费林王子府格外庞大。那里正一片漆黑。士兵举起的火把照亮前路，小小的火把在燃烧时产生的烟灰居然和焚烧尸体产生的烟雾有些相似。

    他的双眼依然在机警的扫视着街道，心中却想着一些别的事情。

    对于这位团长的外甥，他并没有多少好感。但是——巴里昂，他完全预测到他行动的后果了么？将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带来了科米尔，又把她独自留在这里。如果她真的是这场瘟疫的幕后黑手，那么巴里昂，甚至道恩家族的荣誉都将毁于一旦。巴里昂将不得不引咎辞职，无法再担任一团之长，道恩家族再无有力人物。国王完全有理由将紫龙骑士团收为己有。

    霍尔的年纪几乎是巴里昂的两倍，一生时间都献给了道恩家族。他与巴里昂逝去的母亲是至交，可以说是看着巴里昂长大的。对于权力斗争，他对于巴里昂的信心并不够强。

    他的思绪在黑色的现实，灰色的未来以及褪色泛黄的过去间游移。

    突然，耀眼的火光在费林府邸的方向升腾而起，比任何火炬都要耀眼。

    霍尔急忙策马飞奔了过去。

    这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月亮早已隐匿了起来，将目光所及的一切都留给了黑暗。

    除了早晨的喧闹，这里终于重归平静。仆人们早已经离开的七七八八，给她留下一个安静的空旷建筑。玛塔此时独自坐在房间中，太多的可能性和疑问在她的心中回荡。她放下手中的资料，用力按住了额头。

    闭上眼睛，她能听见远处花园中树木相互碰触那轻柔的声音，听见从大厅传来壁钟低沉的声音。轻柔又低沉的声音如同催眠曲般相互回应。然而，在这些之内她还听到了别的一些声音。那是来自更深、更悠远的呼唤声。渐渐地，她感到一阵温柔的倦意袭向心头。

    她站在一片虚空之上，周围是空荡荡。没有实体，没有界限。只有一片虚空。她向下看，她的立足之处是虚无。她向上看，她的头顶空空如也。有什么遮住了她的眼睛，她努力挥动双臂，却只握住空白。

    假象已经退却，只留下真实。

    这无边无际又空荡荡的空间中只有那声音。它从无限远的地方呼唤着她，它在她的身旁喃喃低语。

    又来到这里了。

    她站在这里，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突然从虚空中直坠而下，落入现实。当她再次睁开眼睛，发现周围是熟悉的地板和桌子。然而，空气中有着奇异的分子，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紧紧的绷起来。

    一回过神，她立刻察觉了异样的来源。原来花园中树木轻柔的沙沙声，从远处原来模糊的海浪声都陷入了沉寂。这一刻仿佛天地都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一声尖锐的笑声仿佛刀锯，割开了空气。

    玛塔从座位上一跃而起。爆炸如影随形，在她的脚踵之后击碎了黑胡桃木的椅子，大理石的地板的碎片四处翻飞，细小的颗粒溅射出窗外，远处，两名卫兵应声而倒。她在狂暴的气流赶到之前落上了窗棱，就势一蹬，最后轻盈的落在窗外庭院的平地上。

    此时，庭院中亮如白昼。

    庭院的四个角落都有高塔，光芒来自正对着玛塔的那座高塔。如同塔尖上悬挂着一枚太阳，在光芒的中间矗立着一道身影。

    他的笑声放肆，“把东西交出来，让我给你一个痛快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