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寻找小伙伴之二
琳德在刷着自己的马。 紫龙骑士团有一些特别的规定。无论军官的级别高低,他们都需要承担自己的军务,比如说保养自己的盔甲,洗刷自己的马,这在现在的骑士军团中是很少见的。但是各任团长都把这个传统坚持了下来。 马圈建在营地的边缘,现在热闹的很。到处人来人往。马童把带出去运动的马给牵了回来,马夫们在给马舍的马槽里添着精饲料。骑士们用长长的刷子给他们的马匹刷毛。在不能洗冷水澡的时候,刷马也能保持马儿清洁,不受疾病和冻伤的损害。大家一边刷马,一边谈论着即将开始的战事。 琳德则专心的刷着她的马。这匹属于琳德的战马的经历比她还要丰富。它曾经参与过无数战斗,在枪林剑雨之间幸免于死已经十五年了。虽然新的主人尚未赢得它的忠诚,但应该也不被它所讨厌。它正满享受的伸长了脖子等着主人的洗刷。背景的噪声和马儿暖和的鼻息让她的思绪陷入了回忆。 布置的典雅的宫殿,母亲握着自己的手,赞叹的看着镜子里盛装的女儿,眼睛亮晶晶的。她的身边簇拥着裁缝和侍女。她们手里还捧着许多衣服。 “陛下真该见见他女儿现在的样子。你是个大人了,琳德。”皇后端详着自己的女儿:“在你的生日庆典上,他会如何的骄傲啊。” 父亲严肃又慈爱的目光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笑了。 母亲牵起了她的手:“虽然要打仗了,但是你可是你父亲唯一的女儿。这是一生只有一次的仪式。我们一定会为你办一个盛大的典礼。”想到了什么,母亲的目光有些失落:“可惜巴里昂是不能参加你的成年典礼了。他又要去打仗了。每一次他离开我,都把这个家的一部分带走了。就像你外祖母那样,他们来了又走。我们一家人,相聚在一起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她温柔的亲了亲母亲的脸颊,“舅舅会带着胜利回来的,他总是带着胜利回来。是不是?” 母亲转过头,掩饰般的擦去了自己的眼泪。 琳德轻轻的拥抱了她,讲了一些笨拙的笑话。虽然不好笑,但是母亲还是被逗笑了。时间不早了,她从母亲手中接过平安符,重新换回自己的盔甲,准备将平安符和殷殷的嘱托交给巴里昂。母亲的脸上已经有了轻微的皱纹。她至亲的亲人为了家庭奉献了全部的爱,永远守护着他们。而且在以后的岁月里,还将全心全意的为他们奉献一切。 “嗨,琳德。” 突然,一声招呼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罗伯特正大踏步的朝着自己走过来。他穿着长靴,身材高大,统一的制服下是掩盖不住的肌rou与力量。他是财务大臣的儿子,这个军营少数的真正的贵族之子。罗伯特的手里正拿着一把刷子,看来刚刚也在这里附近刷马。 他在琳德身旁站住了,“这是老汉森的马?”马儿朝着他哼哧哼哧的喷着气,算是和这个旧主人的朋友打了个招呼。 “没错。” “恩,不错。你弄到了一个好战友。” 琳德继续给马刷着脖子上的鬃毛。 罗伯特看着琳德,刚想说什么,这个时候,朝这边跑来一个见习骑士。 他边跑边喊:“罗伯特队长,训诫骑士朝着你们营地的方向去了!”报信的骑士补充道:“他看起来脸都黑了!”人们常说有什么样的队长就有什么样的骑士,罗伯特手下的骑士不愧是他亲手带出来的,个个都属于训诫骑士的重点管理对象。 “去他的!”罗伯特回应道。 “看在你这句话的份上,训诫骑士至少让你刷三天的厕所。”琳德提醒他。 罗伯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对那名见习骑士说道:“我马上过去。” 他对琳德抱怨道:“你小时候可比现在可爱的多,你现在说话做事和那些老古板没什么两样。” 琳德问道:“你们队这次又惹了什么事情了?” 罗伯特摊摊手:“谁知道又是为了什么狗屁事情。”虽然他的表情显示他很清楚是为了什么狗屁事情。“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好人缘。同样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的人,那些家伙总是看我不顺眼。每个人都有责任,我们队长的责任是赢得战斗,而训诫骑士的责任就是盯着这些打仗的人的尾巴不放。” “再不注意你的军纪,恐怕你连参加战斗的机会都捞不到。” “我不是来和你谈论我的军纪的,琳德。你成年之后有什么打算?” “父亲和团长自然有安排,他们需要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琳德轻松的回答道。 “你自己的意见呢?”罗伯特急急问道:“你想做什么?是回宫廷做个公主?还是在这里做一辈子的骑士?”他紧紧的盯着琳德,“嗯?你怎么想?” 琳德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一名士兵急忙过来报信,“罗伯特队长!训诫骑士他已经到了!” “知道了!我来了!”罗伯特头也不回的喊道。他扔下马刷,大步走了过去。临走前,不忘回头朝着琳德说道:“想想,想想你以前都和我说过什么?” 费林的交游虽然涉及三教九流,但是像是这种纯粹的贫民区还是甚少涉足。 他们两人一个护卫都没带。在夜幕的光线下,两人在狭窄的小巷和错乱的街道上绕来绕去,像是入户行窃的小偷一样躲避着月亮的光线。不过,他们恐怕是这条街道上唯一不需要躲藏的人。这里住着的都是小偷、盗窃、强盗、年老色衰的**,神婆,占卜的,乞讨的。这个城市所有阴暗角落里的生物仿佛都集中在了这里。 低矮的屋檐下到处都是破烂,垃圾和污水。偶尔还有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挡住他们的去路。两只癞皮狗用提防的眼光尾随着这两个入侵者,它们一声不吭,呵斥只是让它们离得更远一点。 他的朋友带着费林七拐八弯,终于在一扇破烂的门扉前停了下来。这里连月光的月光格外暗淡,一直跟着他们的狗儿也不见了。周围一声不闻,连狗吠和孩子的哭闹声都消失了。 “是这里?”在费林看来,这个屋子和其他屋子没什么区别,只是更矮了一点,更破旧了一点。 墨菲斯托看了看左右,又看了看大门,再次确认了一下:“没错,就是这里。” 墨菲斯托和他口中的那个神秘的人是他最后的希望。 昨天那个卓尔说到求神,但是费林不可能真的找到一个神给自己帮忙。但,这段谈话让他想起一段往事。在五年前的一次聚会中,所有人都喝高了。他们一群纨绔子弟在相互吹着牛皮,说着自己经历过的奇妙时间。其中的一个人——墨菲斯托,他明显也喝多了。墨菲斯托说自己死去的父亲认识一个神婆,那个神婆预测出自己的一次危机,从而救过自己一命。这个人真的有预测的能力——“超过那些傲慢的法师,伪善的牧师。”他补充道:“只是,她很爱钱,胃口大的惊人。最可怕的是脾气乖戾。” 虽然酒醒之后,费林就几乎忘了这段故事。但是,在现在这个时刻,他墨菲斯托和他的故事又冒进他的脑海。在这个时节,即使是只有一线希望,他也要试试。 墨菲斯托敲了三下门。 没有反应。 墨菲斯托又敲了三下门。 依然没有反应。 费林起了疑问:“是不是那个神婆现在不在家?” 墨菲斯托继续敲起门来,整个街道都响起了突兀的敲门声。周围明明住满了人,却没有一个人起来查看。敲了大约三分钟,这样的大动静,即使是鬼魂也给从他的墓xue里闹起来了。 就在两人都准备放弃了的时候,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门缝里出现了一个老妇人,她隐藏在阴影里,只有一头灰白色的头发露了出来。 主人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个人的衣着,立刻就要关上门。 墨菲斯托用力抵住了门,不让她关上。他递上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是我!老太太,看好了。我们可不是空着手来的。” 老妇人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口袋,金币在里面发出了碰撞声。 她咒骂了一声,似乎在责怪某个死老头惹的麻烦,才颤巍巍的走进了房间里。 墨菲斯托紧跟着她走进了房间,费林迟疑了一下,也走了进去。 一进门一股陈旧的味道扑鼻而来,几乎将费林呛了个仰倒。 里面黑洞洞,只有点点火光从房间的深处照了出来。过了半响,等费林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他才看清楚主人的容貌。那个老太婆的脸上满是褶子和阴影,看不出颜色的眼珠藏在黑暗中,脸上的骨头像是要穿透皮肤一样支棱出来。她的脖子和手腕上手腕上青筋突暴。 她朝着房间角落里的另外一人咕哝着什么。 原来,房间里并不是只有他们三个人。 还有一位少女站在角落里。她刚刚给火塘里添了点柴火。正是这火焰照亮了房间和她。费林朝着她笑了笑。 神婆已经在屋子里的唯一的一张凳子上坐下。 “墨菲斯托,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我救了你这个小崽子一命,而你给我带来了什么?我只看见一个**烦。”她的声音艰涩,像是刀刃在骨头上摩擦一样使人难受。墨菲斯托赔笑道:“不是重要的事情我也不敢劳烦您帮忙,确实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你们想要预测什么?” “一个朋友的下落。”费林回答道。 “名字。” “克里斯托夫,他三个月前失踪了。” 费林交给她一些残渣,那是幸运兔脚的灰烬。 老妇人坐在火塘前,往火里慢慢的添着木柴。费林站在她的旁边,他注意到那木柴不是普通点火的木头,似乎是某种骨渣一样的东西凝结在一起,黑沉沉的。 费林不禁怀疑自己的这次冒险是不是明智,这个神婆怎么看来也不像是能帮他找到克里斯的人。 等到火光足够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的时候,她把那些灰烬洒在火里。火光猛地一变,由暖黄色变成幽暗的绿色。像是白磷在燃烧时产生的那种渗人的颜色。就在费林吃惊的盯着火光的时候,她突然握住了费林的手,那双手干瘦如柴,和他曾经握住的那些细腻柔嫩年轻的手完全不同,捏在手里像握着没有温度的骨头一样。费林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但那双手的力量大的惊人,不容费林的挣脱。 突然间,仿佛从现实中抽离出来。他的视野中顿时充斥着白色、青色、黄色和红色。他化为一阵青烟,他跟随着那双手的主人穿越了阴影,在火光的线条和轮廓中穿行。 过去、现在和未来在向他们急速飞扑而来,那双手拖拽着他逆流而上。 他们踏足在七彩的光线上,周围是迷幻的云彩、闪光和由阴影组成的巨大迷宫,任何一个迷宫需要耗费一百万年的时间才能逃脱。由真名组成的云彩悬垂在遥远的天际,不断变换着形状。在这巨大的空间中,不断有闪光和爆炸产生。爆炸形成的漩涡吞噬着周围的时空,又不断的将超出想象力的色彩给抛掷出来。交织纵横的通道在他们的周围流动,网上的每个区段每时每刻都在闪烁着幽暗的光芒,那是魔网在为使用者提供能量。还偶尔有粗大的、笔直的闪电落自天空落下。那是具有强大能力的神职者在向他们的神明祈祷力量。 他们俩仿佛是大海波涛中的两个虫子,在这无与伦比的巨大时空里载沉载浮。 费林紧紧的握着同伴的一只手,而神婆的另一只手则轻巧的拨开绚丽的时间线,飞一般的掠过爆炸,巧妙的绕开隐蔽的迷宫,如同游鱼般向自己的目的地前进。
在遥远的天际,有一个黑色的土堆,它毫不起眼,但是距离越近,它周围淡淡的涟漪越明显。 那是灰烬,他们的媒介。 费林感到了同伴加快了速度,飞快的向那里掠了过去。 有什么东西如光环般环绕在它的周围,组成了一个漩涡,它的外壳是无数明亮的反光亮片,正不断折射着周围环境的光芒,费林从光线中看到了反射的光芒——那无数交错的场景,那取决于是那片亮片在反射着什么样的场景。有欢笑,有耕种,有歌舞,有战场。在无数个图像之中费林看到了纯纯男孩的招牌。现在,他知道前一个法师是如何受骗的了。 神婆带着费林环绕着那个漩涡游了两圈。 在无数亮片的空隙之间,费林看到了紧紧的包裹在黑色土堆上的东西。那是像水草又像丝绸一样的飘带。它不主动攻击周围的东西,但是任何试图进一步接近它的东西都只会被它捕捉住,深深的陷入那繁茂的陷阱中。 反射的光线照耀的费林目眩神迷,只能全神贯注的抓住那只手。 他们退后了一段距离,神婆弓起了身子,仿佛离弦的箭矢一般冲进了那团七彩光线中。砰地一声,他们撞开了表面的那一层彩色反光层,进入了更深的幽暗中。摇曳的水草在他们面前摆动,她伸出的手臂和细长的指甲将挡在她们面前的东西都给扯碎。幻象如同水面般寸寸碎裂开来。他们越近越深,周围越来越黑暗。星辰、爆炸、明亮的云彩统统都远离了他们。 在黑暗中,他的同伴一面和周围柔韧的水草作战,一面飞快的前进着。 费林紧紧的跟着她,防止那些水草将他缠住。直到他们碰到了黑云的中心,那是一小团黑暗的核心。费林陷入了迷幻,深深的黑暗,泥土的腥味扑面而来。突然,他看到了克里斯的脸,沉睡的,安静的脸。 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秒,但他知道他看见他了。 一秒钟之后,费林从幻象中清醒了过来。前方再次出现了光明。他们已经快要从那片幽暗的阴云中逃脱出来。突然,轻微的波动在这个区域蔓延开来。 他们唤醒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神婆猛然加速。 他们背后有闪光迸发开来,有什么东西突然猛然爆炸,将那些闪光的彩片,破碎的水草给猛地推开。黑暗里面诞生了新的东西,朝着他们扑了过来。 他们的速度,神婆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她们超过了那团水草,超过了紧紧的咬在他们身后的爆炸和肆虐的冲击波。他们全力向着前方猛扑过去。 前面有一道细线。费林知道,那就是边界,是返回的道路。 他们将在那里逃离出去。 但是,那些追捕他们的东西越来越近,几乎咬住了费林的脚踵。周围的空间在积压他们。费林几乎透不过气来。黑暗逼近了他。就在这个时候,神婆猛地向前一扑,似乎是花费了所有的力气,紧紧的拽着费林,神婆终于穿越了那道细线,那条边界,他们逃出来了。 刚刚从幻觉中脱离出来,费林立刻感到一阵恶心,火塘里的光线刺得他的眼睛生疼,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直视着这团火焰。眩晕和失衡的感觉扭曲着他的感官。 过了半响,眼前的一切才重新清晰起来。墨菲斯托焦急的看着他。神婆已经睁开眼睛。看着在原地干呕的费林,这个老太婆从见面以来第一次笑了,笑的恶毒,带着一种满足感,“我看到了,你要找的克里斯现在在六尺之下。” 掘坟人通常也只往地下掘六尺。 “是谁在追我们?”费林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不知道,或许是某个老不死的法师,或许是远古的邪兽。那一定是非常强大的东西,能涉足那个空间的都是强大的存在。强大的超出你的想象,年轻人。” 半天,费林才又问道:“他埋在哪里?” 她随手用火钳将火焰一拨。火焰在她的手下发出噼啪的声响。 “看不到。” “不可能!”费林叫到。 神婆瞪了他一眼。 费林拽下了手上的一个戒指扔了出去。这颗戒指超过了之前给的整整一袋金币的价值。 “我说了,我也没有看到。”神婆无动无衷。 一股怒气从费林的胸膛升起,他忍不住产生了使用暴力的念头。但是,那个老太婆紧紧的盯着他,脸上的褶皱堆出一个恶毒的笑容,仿佛期待着费林做出什么举动来一样。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突然,那个少女在她们的身后惊呼了一声。这是费林第一次听到她说话的声音。 “这是什么?” 三人急忙将目光投入火光中。 火焰又起了新的变化。 从火焰中浮现出一栋庞大的建筑,即使在飘渺的火焰投射中,也能看出他的高大与雄伟。它有无数高耸的塔尖直直刺入云霄,将塔下隐隐约约的人群衬托的无比渺小。 “这是哪里?” 费林一脸茫然,他朝着那个神婆看去,她同样皱着眉头。 “明塔!” 突然,原本站在门口的墨菲斯托惊呼道。 “什么?” “那是明塔,我去过那里!那是明塔最著名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