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混沌
下文纯属胡扯八道,大段心理描写又臭又长,可忽略不看,对于情节没有影响。 ------------------------------------- 这里的天气不太好。 小部分时候是晴天,大部分时候在下雨。 天气晴朗的时候天空是紫罗兰色的。低沉的乌云压在天上。偶尔一道火焰在云层中爆炸。下雨的时候,如同水库打开了闸门,暴雨自上而下倾泻。纯净明艳的火焰在头顶爆炸,雷声在地上狂笑。一切都在颤抖。 平滑的的山丘,如同打磨过的镜面,随着地势缓缓起伏。波光粼粼的湖水倒映着天上泛着幽光的云彩。被永不停息的狂风所镂刻出来的精致石林,呼啸着的风从远处吹来。魔法、神术在这片领域都失去了作用。在这片亘古沉默的大陆上,唯一存在的是狂暴的自然伟力,唯一缺乏的是生命。它似一直洪荒以来就存在的巨兽,吞噬者所有存在的血rou。 如今,这唯一闯入的客人,在大地本身的注视下缓缓前进。 她行动机械而缓慢,从远处看起来和机械造物没有什么区别,早已不复曾经的矫健与敏捷。 疲劳,每一根肌rou都叫嚣着要罢工。 饥饿,饥饿到要吞噬自己。如果她不是还有理智的话,就已经把自己的肋骨扯下来嚼碎了。 这里没有日与夜的分别,没有任何指示时间流逝的东西。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或许是几天,或许是几年。从远处传来了冰山上的雷声。 或许是距离太阳太遥远,或许是云层太厚。这里冷的令人连骨头缝里都在发抖。她知道这一切并不能伤害到她实际上的rou体,因为它现在正沉睡在某个祭坛上。但是这里的一切是如此真实,正真实的消耗着她的体力、耐力与灵魂。 但这并不是她最大的问题,巨大的沉默紧紧的跟着她。她的脚步带来空洞沉重的回响,每次提起脚步,都仿佛敲击着某种节奏。她每前进一步,都意识到那巨兽与自己的距离都缩短了。她不知道什么结局什么时候降临,或者自己是在往什么地方走。但是,她不能停留在原地,虽然这是她唯一知道结局的行动。 那蹲伏在混沌中的它的耐心永无止境。 冻土的大地上干干净净,风速达到每分钟几百英尺。连一只杂草都看不见。只有最顽强的植物从干硬的土壤下伸出细小的叶片,来接受偶尔透过云层穿进来的光线。 她现在是顶着风前进,往冰山的方向前进。它在远处发出蓝色金属质感的光芒。这片冰山实际上并不是水凝集成的,她尝过那在土地上流动的液体。它们可以被点燃,但是不能被食用。而真正是水的东西则是坚硬的固体,比白银还要坚硬的矿物。这里金属甚至能与空气发生反应。她亲眼见过闪电落在金属一样光滑的山坡上,将整个山体点燃。 天空亮了一点,她贪婪的注视着那云的缝隙渐渐从紫色变成橘红色。这是当云层变得薄弱的时候,太阳在这座星球上留下的光辉。她近乎贪婪的看着光是如何给广阔的大地,远处的冰山送来温暖和生气。 这短暂的光明一转而过,立刻又被厚厚的云层吞噬了。 她好半响才低下头,继续前进。 斜坡上陆续出现了青苔。风减小了一点,冰山挡住了。 如同陡峭的剃刀,或者某种远古巨兽的脊背,冰山原比她在远处看到的要高大。 又过了半天或者三天或者很长很长时间,管他呢,这里的时间没有意义。用麻木的神经拖拽着机械的步伐,她终于翻过一道山脊。她怀着淡然的、几乎是毫不激动的心情爬上了冰山的顶部。 在登上山巅的一刻,狂风吹的她几乎站不住脚。 她拽住身旁的冰,用一只脚卡定在峥嵘的缝隙之间,固定住自己。才抬起头,向天际看去。 诡异壮美的景色也同时展现在这凡人的面前。 一场风暴在正酝酿当中,风暴从地面拔地而起,顶部直达天端,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宏大。 它正在缓缓的旋转着,占据了视野中的所有。它吞没了宇宙间的一切,才得以维持自己的存在。它是创造同时也是毁灭。存在于时间无尽的长河之上,以不熄灭的姿态孤独的存在着。 白色的卵在其中缓缓形成又消散。闪电在巨大的云团中成形。 在风暴的边缘,风暴与大气剧烈的摩擦着,甚至发生了反应,给它的气态柔软的边缘染上了一层庄严的红色。 它正在向星球的另一个方向缓缓移动着。 她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智脆弱到这壮观的景象在她心中只激起了一点波澜又平息了。 风暴的下面是黑暗的、呼吸的森林。她意识到,那将是她跋涉的终点。 那巨兽的呼吸更近了。 在那森林入口的不远处,她靠在一块半风化的岩石前,慢慢的坐了下来。随着她的动作,石块扑朔朔的掉了下来。 她走不到森林了。 带着这种认命的心态,她闭上了眼睛。等待最终的结局。生命真是一种脆弱的东西。只有活着才感到痛苦,死则意味着结束。痛苦的结束,长期疲乏的报偿。 但是,半响之后,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原来的地方。她的对面,一块同样巨大岩石上坐着一个人。那个人在她坐下来的时候还不在那里。 她大咧咧的就那么坐着,友好的、带着一点热烈的盯着玛塔。 过了一会,直到人影不再晃动。玛塔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是因为你而来的啊,到了这个时候,你才把我给放出来。” 玛塔不甚在意的哼了一声,半响问道:“你是谁?” “我就是你啊,玛塔,玛塔·戴尔文。没错,我就是你。” “你长了奥西莉亚的面孔。” “诶,我以为你会喜欢这个面孔。其实我还可以变成别人。随便是谁都可以,你喜欢谁?我就变成她的样子。我当初还想变成你来的,但是这样就不好区分了,两个长着一模一样面孔的人坐在一起很容易让人搞错称呼。” 玛塔迟钝的盯着她。 “好吧,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我们是在你的脑海之中,嗯?你的心智伪装者在怀里,还有谁能窥测你的思想呢?” “滚开。” 她闭上了眼睛。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那个人影还在那里。一动没动,盯着她。 “你在这里究竟是要干什么?” 这不请自来的客人亲切的回答道:“我特意来看你是怎么结束自己的生命的。恩,用黑暗精灵的话来说,是怎么挖好自己的坟墓的。” 玛塔的脸色变得阴沉:“你可以半个小时之后再来。那时候我的坟墓已经挖好了。” “你差点要流泪了,我看到了你的脸色。你郁郁寡欢。” 玛塔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回答道:“滚开!” “别对我这么严肃呢。人在死之前,总该回顾回顾自己所做的一切,算一笔总账。看看这个可怜的商人是赚了还是赔本了。” “我是赚了?还是赔了?” “唔,这是个好问题,应该从很多方面分析才能给出一个恰当的评论。” “这么说这是关于善于恶的问题喽?” “哈哈,善恶。这句话我就已经猜到了你心里在想什么。要不要打一个赌?” 玛塔不耐烦的回答道:“随便你,我看不出来这对我有什么损失。” “你现在一定在悔恨,你说当我行恶的时候,我诸事无阻。而当我行善的时候,我遭到了灭顶之灾。不过,要我说。这无关善恶,也无关是非。”它哈哈大笑:“你只是要找个对象来责怪罢了。最开始的时候,你责怪奥西莉亚,后来你责怪罗丝。这两个人才是最悲惨的人。” “胡说八道。”玛塔嗤之以鼻。 过了一会,玛塔说道:“别的事情也就罢了,但是只有一件事情,让我不能释怀。” “你是指希尔维斯么?” 玛塔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它矢口否认:“根本没有这回事,你不是已经知道那是克雷希亚编出来的故事。一条毒蛇总想咬死另一条毒蛇,或者咬死两条。她只是刚好抓住了心里闪过的一个绝佳的念头罢了。再说杀死自己的父亲根本不算什么罪孽,你之前不是整天盘算着怎么除掉自己的母亲么?” “胡扯。我几乎要怀疑你有没有长脑子了。你真的是我吗?” 它妥协般的摊了摊手:“好吧,既然你想讨论这件事情,我们就来讨论吧。反正在这个地方,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好干。这件事情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我不知道你的负罪感从何而来,这肯定不是那位蜘蛛女士教导你的,也不是你从他人身上习得的。那么这奇怪的冲动从何而来呢?你到底是因为自己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而内疚,还是发现自己是按着别人的剧本走让你生自己的气了?你对奥西莉亚说的那一通话到底是良心作祟,还是惊慌急迫的成分更多呢?在得知真相的那一霎那,你的心里都划过了什么呢?是否感到他的死是对自己的全盘否定,毕竟你生于混乱却如此的害怕混乱。在黑暗精灵的习俗当中,祭司杀死自己的母亲,是通往成年之门的唯一道路。到时候对奥西莉亚动手的时候,你也会这么羞愧么?还是毫无所惧恶,因为她是对你来说只是障碍?” “别不吭声啊,既然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也该回答我的问题。” “我只是希望自己的命运不是某人的恶作剧。哪怕任何人给我一点提示,我绝不会如此轻率。” 它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好吧,就算我们假设你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记住,这是一个最优的提示了。你已经对未来无所不知,就算是神明也不可能真正的时间倒流。你获得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刚刚出生。在你周围的一切当中。奥西莉亚对你的恨是不可改变的,她渐渐疏远希尔维斯也是不可改变的,希尔维斯自寻死路也是不可改变的。你唯一能改变的就是自己,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渐渐疏远这两位。 你在一解放自己的天赋之后就马上离开了地下城,那么我们看看接下来事情会如何发展呢?首先蛛后会震怒,会迁怒你的家族。因为你已经出生了,而且可耻的逃跑了,奥西莉亚的愤怒只会越来越深。作为罪魁祸首之一的希尔维斯,主母和他的关系只会越来越差。以希尔维斯的性格,他甚至活不到原本的日子。他只会更快的自我毁灭。希尔维斯是敏感的,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黄昏,他知道死亡才是他的魔药。 至于莎尔蒂恩,她会到地表追捕你,你会放过她么?接下来是你的其他两位jiejie。 而哈里斯,他没有你获得你的帮助,进不了巡逻队。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在红岩堡就因为出言不逊死了。
对于这样的结局,你又认为如何?除非你没有出生,否则这一切都不可能会变得更好。” 玛塔抱怨道:“这算什么!我愿意奉上我的全部灵魂和生命,只换取什么都不知道,根本没有这一切。我只是个普通的祭司,对于她们教导我的一切东西坚信不疑,然后在合适的年纪顺顺当当的死了,回归蛛后的殿堂。” 它毫不客气的嗤之以鼻:“鬼话,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又该像你的母亲那样抱怨了。” “照你这么说,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应得的了喽?” “别逃避这痛苦,这是的确是你应得的。你得为自己做的事情承担责任。”它看了看玛塔的表情:“不肯承认吧?你认为自己兼具智慧与洞察,在铁索间游刃有余,无论是主母还是那个谁谁谁,还不是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上。今天竟然落到这种下场,实在是不可思议。‘行恶的举起了恶的冠冕,行善的获得善的奖赏。那些杀人如麻的人得到的加冕,而那些忠诚坚贞的被称作人类的救赎。如果是我的话,我能既带上冠冕,又享受荣誉。可是现在我堕入了陷阱!’” “胡说。” “不肯承认你又狂妄又傲慢吗?要我举个例子?比如哈里斯吧,他是我们的老熟人了,举他算是公平公正了。你打心里面瞧不起他,我没有说错吧。但是从某一点上你尚且不如这个你看不起的人。” “我瞧不起哈里斯?你这个鬼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哦,得了吧。”她摆出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和我伪装毫无必要。你瞧不起他,但是又庆幸他的软弱。这样你就能将他控制在掌心了。谁的精神刚强、坚毅,谁的智慧超群出众,谁就是他们的统治者!从古至今,一向如此,将来也永远是这样!这不正是你心里想的么?”它哀叹道:“哎,但是我的良心将我劈成了两半。它逼着我忏悔。” 哈里斯环视半响,轻轻的走进了屋子阖上背后的门。蜘蛛形状的房间中央放了一张石质平台。他的jiejie,玛塔躺在上面。 哈里斯走到石台面前,俯身看着眼前的这张面孔。她的表情平静,仿佛只是陷入了平静的睡眠。 她还活着。然而,他知道一旦当她再次醒过来时,这具rou体的灵魂已经被混沌所吞噬。成为只知道杀戮的嗜血机器。她将不认识任何人,只是奥西莉亚的奴隶。 他从握住一枚匕首,轻轻的悬垂在她的胸口之上。他的手很稳定。匕首停留在衣服之上。 再往下一寸,痛苦就结束了。 再也没有挣扎,没有迟疑,没有自我否定。这对于她也是一种解脱。 房间内的空气几乎凝固了,他急促的呼吸了几次,试图将匕首刺下去。 许久之后,看了看那张平静的脸,他将匕首收了回去。他知道自己失败了,他做不到。迈着摇晃的脚步走了出去,他如此专注与自己的目的,自始至终没有发现,在屋子的角落,有一双眼睛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 它继续说道:“你连自己为什么活着都没有搞清楚呢,我亲爱的自相矛盾的玛塔。” “为了活着,人能不惜任何代价。唯一能让她抛弃生命就是人的感情了。谁掌握了你的感情,就掌握了你。一旦一个人掌握了你的感情,她能让人冲锋陷阵,无视那些刀剑魔法对生命的威胁。每一位天上的都明白这一点对人的重要性,都能逼迫着人屈膝,双手交上自己的所有。”它想了想:“不。对你,不需要控制任何一点。你会主动的把你唯一的财产交上去。这玩意的分量太重了,你没办法自己保管。你才不想要什么自由呢,自由的重量太沉重,你一掌握它的那一刻就迫不及待的把它交了出去。随便是什么人,只要能拿走就好。就算是乞丐也无所谓。就算是不是罗丝,也会有其他什么人。你同样顺服与她,又一刻不停的抱怨她。恨她竟然不肯完全占有你的良心,把它一起拿走。你一直认为自己超脱于罗丝之上了,你以为是为自己而奋斗,其实你一直是她的奴隶,你为她而奋斗。” 仿佛高烧一般,玛塔喃喃的反驳道:“我只是一介凡人,把自己放到神祗的位置上岂非荒唐?” “凡人不相信自己弱小,却能够存活在世上。他们极力为自己找一个生存的目的。万事万物皆有目的,难道有智慧的我们反而没有目的可言?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限的世界,注定要失望。于是那些失意者,要么崇拜神明,要么崇拜知识,或者干脆把贪婪放上了神阁。这样的追求永远没有尽头。众人都以为信仰是由于人对于神明的渴求而产生。完全是搞错了因果关系。信仰不是渴望从神那里获得什么,而是渴望神从她们那里拿走什么。这样有限的信仰者分享了神明的无限,成为了无限的一员。——这就是你所面对的现实。” 它继续说道:“要摆脱这现实,首先你得放弃一切,放下你的恐惧。承认你是会死的事实。放弃一切,你才能得到自由。” 仿佛看透了玛塔的恐惧,它微微一笑:“最后,至于要不要在这场赌博上压上自己的唯一的生命?” 它转过身来,搂着玛塔的肩膀和她并排而坐。指着不远处的灰色混沌,“看,你不用被迫做出选择了。因为它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