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当你凝视深渊时
刚刚发现的宝库的确令人大开眼界。 光是从裂缝这边看来足以令人目眩神迷。 黑暗精灵并不是贪财的种族，然而，光是那一瞥就足以令大部分人心神荡漾。 祭司们施展神术，化作一道青烟，飘过了那条窄窄的裂缝，进入了宝库的内部。 那是一个洞xue，总面积比矮人的皇宫还要大。 这个洞xue似乎是天然形成的空洞而不是人工开凿而成，墙壁表面光滑的看不到一丝斧劈刀凿的痕迹，墙壁上有数个裂痕，其中最大的那道裂痕一直将洞xue和矮人废弃的矿坑连接在一起。 洞xue的最尽头有一条通道通往火山口，但是因为海伦最近的喷发给堵住了。火山岩浆本来会顺着那条通道灌入宝库中，将金子和宝石统统融化、掩埋。但是，沸腾的岩浆在半路被堵住了，一道神奇的法阵将海伦的威力拒之门外。光幕的一边是依然沸腾的红色液体，另一边是安静祥和的宝库。 形成了令黑暗精灵叹为观止的奇观。 更令人震惊的是宝库内财富的种类和数目。 各种各样的珍品让人目不暇接。除了有可以估算价值的黄金和宝石之外，还有许多根本难以估计价值的魔法物品和武器。珍宝的来源包罗万象，有食人魔的精品，也有人类的工艺，甚至还有地表精灵的手工品。从年代上来看，许多财富的来源非常古老，甚至超过了最长寿精灵的生命。有一些黑暗精灵的武器和铠甲被眼尖的祭祀识别了出来。单面开刃的细剑那古老的式样暗示着它的年代，初步估计一些武器至少有数千年的历史。 然而，它们并未在时间的长河中失去光彩，依然赫赫生辉，和其他各种种族的财富、宝物一起，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只是远远的一眼，就足以让人丧失心智。 这些眼皮之下的财富一直不为矮人所知，直到为地震所打开，才暴漏了出来。。 难怪矮人的议会会不顾反对，一意孤行的打通这条宝库。 即使是黑暗精灵也无法抗拒这样的诱~惑，何况是珍视宝石的灰矮人。 逃过一劫的矿工们立刻被组织起来，完成他们破城时尚未完成的工作，继续开凿这条隧道。在这场劫难中，唯有矿工安然无恙的活了下来，由于祭祀团之前的命令，大部分矿工一开始就在阁楼中被堵住，看守起来。还有少部分偷偷溜去喝酒的矿工，也被堵在了锻炉，安全无恙的被带了过来。 虽然矿工们活了下来，但是他们的家和城都已经消失了。昔日的故土变成了黑暗精灵的领地，他们的国王被杀害，至今尸骨未寒，他们的家人被屠杀，只有自己苟活了下来。在黑暗精灵的皮鞭之下，这些人开始了日以继夜的苦劳。 废旧的矿洞中无论日日夜夜都响着鹤嘴锄敲击岩石的声音。 黑暗精灵本身也参与进来了。她们利用法术把一分部分矮人送到了通道的另一头，从两头同时开工。 许多法师被抽调出来，不断的对着岩石释放化石成泥。原本坚固的岩石，在法术的作用下不断的软化，变成一滩柔软的泥土。法师施法完毕，一旁等待的矮人，立刻把泥土铲进准备好的兜筐之中，送出矿道。 法师接着对着下一块区域施法……. 在城市的另一边，气氛远没有这里热烈。 矮人俘虏们正往深渊内抛掷尸体。 这些都是最温驯的矮人，反抗者已经在那夜被杀光了。 大地笼罩在深深的寂静之中，似乎那些能打破寂静的人全都被一种不可抗拒的魔力震慑住了。 只有尸体碰撞在悬崖壁上发出的砰的响声。 大约两百名精疲力竭、形容枯槁、无精打采的矮人抱着或拽着尸体往悬崖那里移动。即使是矮人本身也不知道这座深渊究竟有多深，在吞噬了无尽的炉渣钢铁之后，如今又吞噬了他们族人的血rou。他们面目表情，目光呆滞，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无尽的深渊，仿佛它吞噬的不只是他们的族人，他们自己的灵魂也一并被抛下去了。 他们似乎无法反抗，也不能思考了，只在监工的皮鞭下机械的移动着。他们满是灰尘的脸上明显的流露着疲惫、迷茫和深深的绝望。 他们一脸苦相。 即使是在最困难的时候，矮人们依然想方设法的把他们亲朋好友运往城外，举行火葬。 然而，作为征服者的黑暗精灵时间紧迫，没有时间恪守矮人的传统，除了国王的遗体要送回城市展览，其他的就地处理。 丽莎不在这里，这段时间她已经巧妙的和崔尔熟悉了，为自己和她的小队争取到了搜索矮人城内财富的差事。 唯有玛塔和弗莱娅站在高高的锻炉上，俯瞰这残缺的城市。 再次回到锻炉，只过去了一个夜晚，一切却早已面目全非。 原本平静的外城早已一片狼藉，静谧的街道上处处可见受难者的尸体。店铺外的招牌、居民晾晒的衣服这些原本象征平静生活的一切，都依然安在，他们的主人却消失了。 “玛塔。” “恩。” 她拉着玛塔的手，上前一步，站到了悬崖边缘。 玛塔闭上了眼睛，只感到无形的风从深渊内呼啸而上，吹动了她的衣袍。 深渊本身在呼唤着她，呼唤她投身其中。 她战栗了一下。 然而，她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她的衣袍顺服的垂落在地，面前依然是无底的黑暗。 “当我第一次站在这里的时候，我仿佛站在了世界的尽头，一切到此终结。”弗莱娅转过身，看着她。 “我们其实属于一个不幸的种族。”她继续说道。 “在这世界里，有太多的种族曾经登上这个舞台。但是这些种族的历史越悠久，地位越高，他们就越不幸，因为他们比其他任何种族都更强烈的意识到必须开疆扩土，将自己的意志散布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当初龙族、曾经的精灵族，以及每一个曾经一度占据统治地位的种族，他们虽然是不自觉的，但是同样表现了需要实现世界统一的至高要求。为了这个目标，我们奋斗至死，或者作为失败者可悲的死去。”她的双眼看着虚空中的某个点：“无尽的洪流席卷着世界，深渊就在我们脚下。要么逆流而上，以信仰为剑，深深的插在脚下的土地，支撑我们脆弱的rou体；要么被洪流冲走，落入深渊。” 玛塔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你在害怕什么？” 弗莱娅自嘲的笑了一下，反握住了她的手：“我并不恐惧惩罚，我害怕的是耻辱。有机会把剑插入脚下，却被冲下深渊的耻辱。数万年过去了，我们已经有多少代人来到这个世界又死去。从撒伦多出发，往西两百公里到星城，东到大海之滨，北面是冻土，南到背靠海伦的红岩堡。现在这些都属于我们了。但是，我们也只能到此为止了。或许我们会再打下几个城市，但是这就是我们的极限了。我们的终生都只能如此。是因为我们的剑不够锋利？是我们的信仰不够虔诚？” “连祭祀团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你以为你能做到？”玛塔模糊的猜到了弗莱娅的言下之意。在认识她之后，弗莱娅一直的坚持和隐约的忧虑都让玛塔感受到她并不如她本人所表现的那样，像大部分人那样，为了权势而活着。 今天，弗莱娅她终于吐出了长久以来的思虑。 “这种挫败感曾经一度占据了我，难道只能如此了？大部分人为了保住自己，眼看着洪水将我们冲下深渊，或者她们干脆快乐的享受溺死之前的沉~沦。但是，我们存在的秘密并不在于仅仅活着，而在与为什么而活。一个人如果不能搞清楚她为什么而活，那么她宁可自我毁灭，也不愿意在世上苟且偷生。” “我们活着是因为神后的意志。”玛塔提醒她，同样作为祭祀，有些话应当三思而行。 事实上，玛塔只是因为自己的信仰动摇，才会误解弗莱娅的话。 她的信仰比玛塔的虔诚的多，她解释道：“当然，难道我们不是为了贯彻神后的意志而奋斗，我们流的每一滴血难道不是为了她的荣耀而流？但是，徒有至高的信仰，一个痴迷内战的种族是没有前途可言的。玛塔，直到有一天，一种力量将所有人捏合在一起，迫使所有黑暗精灵为了这个至高的目标奋斗，唯有如此，才能实现蛛后长久以来的愿望，也是我们这个种族的至高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