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居山中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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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瞥了我一眼，看来是对我的提议有兴趣。 我想了想，看着他道：“咱们两个人，谁动手做？” 少年面上闪过一丝犹豫，马上换了副表情道：“还用问么？当然是你！“ ”别忘记那天我帮你烤了多少条鱼？”他抱着手肘一副邀功的模样。 哎，这人真小气！ 说得我占了他便宜一样，还不是他自己也有兴致要弄，否则哪怕是我逼着他，以他的脾气怎么会妥协呢？ 不过，我本来也没指望他包揽，我是做好了打算要自己来的。 但是不能我主动提出来，这样让他推拒然后我再接手的方式比前一种给人的印象更深刻。 至于为什么要让他印象深刻，我也没想明白，只下意识觉得能做一手好菜的人比较容易得到好一点的待遇吧。 比如在猎户这里暂住，不好白吃白住，总要出点力，打猎是外行，至少帮着背些战利品。 印象中山民打猎都是结伴而行的居多，并且往往一人以狩猎为主，另一个就是起辅助作用跑腿背东西的。 我自问体力有限，是不想跟着去林中打猎的，我宁愿在厨房预备饭菜，也好过去林子里跑啊。 分工明确，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职责，不是么？ 计划有了，接下来就是行动步骤了。 我虽然愿意出力完成这顿饭，但是打下手的任务也得分配一些给他。 “你去后头院子里弄点菜过来，顺带去鸡窝里拿几个鸡蛋。” 这些都是轻便简单的活计。他总不会有异议的吧。 我说完之后，见到他没动。伸手推了推他道：“你还愣着干什么？” 少年表情复杂看了看我，补充道：“小菱。你真的会做菜还是瞎蒙的，要是不会，还是交给我动手，虽然我也” “你放心，别的不如你，这个应该可以。“我转头看了他一眼颇为自信地道。 ”你别耽误时间啊，记得都要洗干净再拿过来。“ 我还特意叮嘱他几句，虽然我晓得就算我不说这些，以他的性格。也同样会做到的。 少年被我不由分说的推到了厨房的门外。 我也没闲着，正打算搬个凳子爬上去取挂在屋檐下的rou干，没成想少年去而复返，看着我摇头道：”小菱，我觉得该跟你换换，这些事情反而应该由我来做。“ ”你个子太矮，连块rou都取不到。“ 他轻轻松松跳了起来，就将我要的rou干取了下来。 ”你刀工应该也不行吧。“少年伸手从木案板上取了那把看起来很粗糙的菜刀问我，”要切片还是？“ ”切片。“ 少年刚要动手。忽然眼光一凝，看清楚手上的刀，他皱起眉晃了晃脑袋道：”等一下。“ 他从院里回来，那把刀焕然一新。连带案板也被清洗过了！ 尤其是他手上的那把刀，看上去简直像是刚刚打出来的。 少年手起刀落，银光闪过。切rou干跟切豆腐似的，rou片整齐的在案板上摊开。 我差点忘记了人家是练家子。刀工跟我的确没得比啊。 做完之后，他看了眼长条桌上那些粗陋的豁口的碗。眼神明显是我熟悉的。 我知道，又让少爷委屈了！ 菜不说怎样，光是这些碗盘都入不了他的眼。 ”你将就一下，我知道东西简陋你有点看不过去，我等会儿就拿去院里用井水洗一遍。“ 少年叹了口气道：”小菱，不瞒你说，不是有点，是太多了。“ ”算了，做饭做菜交给你，“少年语气顿了顿，接续道，”但是其余的活都我来好了。“ 我意外的抬起头看着他，大少爷这么好说话？我真是对他刮目相看。 ”你傻愣着干什么，“说话间，他再次停顿，皱眉看了我一眼催促道，”快些去后院啊，这里交给我。“ 我生怕他反悔，赶紧回答道：”我马上去，但是你话都说了，可不能敷衍我啊。“ ”爷的字典里没有敷衍这两个字，要么不做，答应了自然会做到的，少啰嗦。” 这一次，换成是少年将我往后院的方向推过去。 我走出一段，看见他折返回厨房去了，我听他的语气不像是玩笑话，决定还是顺从大少爷的意思。 见到那个瘦小的身影往后院的方向去了，少年才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那么细的胳膊要用刀心里就好像难受的很，罢了，背都背过，还替他做了那么多事情，也不在乎这一次帮他打打下手了。 少年心中合计，还是先将厨房收拾一遍，他是真的看不过去，不光是脏，而且还凌乱的很。 以他的要求，肯定比一般人的眼光更加挑剔些。 少年将衣袍的袖口挽起，下摆也系起了一个结，若是阿福在这里，看见他这副样子，估计会弹落眼球的。 少年走到院中，首先把井边的水桶放下去，打了一桶干净的水上来。 他低头望一眼桶里的水，还是很清澈的，遂满意的点了点头。 灶台跟门窗上都积了一层油垢跟灰尘，门窗倒还成，反正也不是睡人的地方，更不会在这里停留很久。 但是灶台不成，小菱一会儿还要用来做菜的。 少年觉得当务之急就是要将这个脏兮兮的灶台给整干净了。 可是在厨房间内转了一圈，甚至都瞧不见一块干净的布可以用来擦洗的。 他犹豫了一下，这已经是他到了这所小屋第二回露出犹豫的神色了，终于从自个儿的衣袍夹层上撕了块布下来。 充当临时用来擦洗的布了！ 就着打来的那一桶水。少年仔细地将灶台擦洗干净。 他耗费了一些时间去做这件事，等做完这第一步。他觉得这个厨房内的清理才刚刚开始呢。 那些搁在灶台上的破碗破盘，再嫌弃也无济于事。总不能待会儿做好了饭菜都用手抓着吃吧，那样一想更别扭呢。 少年用木桶装了餐具出门到了院子里，顺带还将土灶上放着的那口锅子也给取了下来。 在井边直接打水，逐一清洗干净。 我从后院带了菜跟鸡蛋回来的时候，完全想不到院内留下来的大少爷正忙得热火朝天呢。 我喊了他一声：”喂，你都弄好了？“ 我指了指厨房，因为已经看到大少爷正在清洗餐具了。 ”你去看看。“少年低头自顾自接着干活道。 等我从厨房回来，走到院子里去帮忙的时候，眼神跟先前更加不一样了。 “你很不错。”我笑眯眯对着他道。“还能动手做这些粗活！” 少年转头瞥了我一眼，鼻孔里冷哼了一声，我看得很清楚，他的脸有点红了。 我早说过了，他是个别扭的人啊！ 终于都忙完了，少年靠在大树的树杆上，抬起头望着天空。 山风吹来，此刻他的心情很好，这几天碰上太多事情。感觉却不坏。 厨房内传来的阵阵香味也在提醒他，里头那小子没有夸口，他是会做饭菜的。 就跟先前里面那位对自己刮目相看一样，少年也觉得意外。看小菱那副娇养的样子，没想到居然还是懂厨艺的。 “大少爷，帮忙把菜端出去。”我冲着屋外院内喊了一声。 少年似乎睡着了身子一动不动的靠在那里。听到我的声音立刻走过来推开厨房的木门。 “晚饭应该拿到院里吃的吧？”我问他。 少年想了想道：“院子里那棵大树上还做了钩子挂了一盏灯，不过我想大约是等夏天才那么做的。” “天气冷。还是留在屋里吃饭。” “那你帮忙将院子里头那几个凳子搬进来啊，这里不够坐的。” “为什么都是我去做？” “还用说么？你力气大呗。” 少年左右手各提了一个凳子进来。加上厨房内的另外一个，就够三个人坐了。 “小菱，你做的什么菜？”少年面带饥色在灶台边转了一圈，几个家常菜，但是看着都很馋人，赶路大半天还做了那么多粗活，胃口都被吊起来了。 “你先尝一下，要是你这个少爷都觉得味道过得去，那位猎户应该也满意的。” “你肯定比人家挑剔得多。” 少年取了筷子，低头夹起菜尝了尝味道，点头赞许道：“你果然是会的，很不错。” “我都有些日子没弄这些菜了，在宫”我说得顺溜了，险些将”宫里“两个字都说出来了，幸好及时收住，自个儿吓了一跳。 ”你觉得好，我也放心了，还担心太久没做，手生了呢。“ 我尴尬地一笑，转开脑袋道，”最想喝的是鸡汤，但是不能没经过主人家允许就动手，等他回来可以问问。“ ”你怎么不说话？“少年的眼神忽然间有些怀疑，盯着我看一眼，我就觉得心虚。 我希望他刚才没留心到我说的那句话，但是看他的表情还是听到了，我想了想，这一刻解释难免让人起疑，干脆含糊着过去，不多跟他提及就是。 我见他不说话，眼光在我的脸上停留，我转开视线道：”大少爷，你说待会儿看见那位猎户，要跟他说什么，你得先想好了。“ ”你跟我得口径一致，都跟他说了是弟兄两人呢。“ 少年沉吟片刻后道：”你最好改改称呼，至少要喊我大哥，我怕你一不留神就喊成刚才那样，人家一定会起疑心的。“ “小菱，”少年依旧用疑问的口气看着我道，“你说你以前在哪里？” “我刚才听你没说完，怎么不继续？” 屋子内一阵沉默，院外的山道上忽然响起了脚步声，两个人一齐朝院外看去。 我舒了口气，主人家回来的真及时，算是帮我解围了！ 猎户带着背上一堆的东西回来，走进院内见到我俩，一个站在门口，一个扒在门框上半个身子还是躲在了后头。 “大叔，我跟哥哥做了饭，您尝尝我们的手艺，菜都是从您这里取现成的。” 猎户见到焕然一新的厨房，连声夸赞了好几句。 晚饭的时候，正是山民一天中最闲适的时刻，忙完手上的活，寒冷冬夜，一家人围炉坐着吃饭。 猎户似乎有心事，目光屡次望向窗外，加上坐在一旁的”大哥“也多数时候都沉默着，调节气氛的重任就落到我身上。 我奇怪地望着那位猎户，他连姓甚名谁都没有跟我们交待过，想到这里，我的目光忽然转回到身边那位身上。 我发现我居然疏漏了那么重要的一件事，我到现在为止，同样不知道身边这位叫什么名字。 我跟他相处两天了，他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提起的，我也有许多机会可以问询，但是不知道怎么搞的，偏偏都没有。 我打定了主意，一会儿得问问他。 猎户话虽然很少，但是动作没闲着，他吃到一半从屋子角落里的架子下取出了一个筐子。 那个筐子藏得好，无论是我还有少年都未曾发觉过。 他伸手将筐子里覆盖的东西揭开，露出底下放着的几个瓶子来。 ”这是山外镇上买来的酒，眼下没到年关，山民那里的米酒还不多，要等过几日才能跟他们换。“ 猎户替少年斟上满满一碗，接着将我面前的小碗也倒上了。 一直很少说话的少年忽然伸手挡了一下道：”大叔，我弟弟不会喝酒的。“ 猎户看了看他，接着将目光停在我的脸上，未几笑道：”山民的孩子像你小弟这么大的，这点酒跟喝水似的。“ 少年虽然脸上带着笑容，立场却是坚定得很。 ”大叔，我替他喝了，我能喝的。“ 我在桌子底下扯了扯他的衣角，少年拍了拍我的手背，将我手移开。 很快他喝完自己的那份，伸手将我面前的小碗也挪了过去，没有食言，不一会儿就喝了下去。 无论吃饭喝酒对他来说都有些麻烦，还得背过身去，不能除下脸上那块累赘的布。 不过，碗空了是事实啊。 ”大叔，下午在山道上碰见您的时候，您告诉我说，山民住的村子离这里还挺远的。“ 我好奇地问道：”大叔，您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还在这么冷清的林子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