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九节
寻找秋韵油茶花记 秋天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节点或者拐点，守望秋天可不是一件痛快很好玩的事。你得拿出一副和秋天一样的嘴脸，说哭就得哭说笑就得笑的本事，我没有更不可能做到，所以我就进不了电影学院演不了秋天，所以我就只能总是蹲守在秋天之外仰看秋天。都说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在今年这个秋天里我能收获什么呢？好像什么也收获不了，也就只能看看别人收获了。 收获最大的当然是柳烟儿，不看别的单瞧她那妩媚冷峭的劲，就知道她的爱情进行得很美满。她美满了有一个人就更倒霉了，比我还倒霉，那就是跟屁虫了。不管怎么说我还有个梦悬在脑门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与他撞上。跟屁虫可就惨了，脑门上面悬的可是把刀，搞不好就能要了他的命。他恐怕自己是陷得太深了，这一生一世恐怕都很难自拔了。 跟屁虫似乎有难以述说的隐痛，他好像特别怕柳烟儿，或者说是怕柳烟儿的那位刘海儿长发的爱神。看得出来他似乎有什短握在那个人手里，否则怎么会受如此生死两茫然之痛呢？我真不知道该给什么人担心，我想最好还是留给我自己吧。我担心某一个环节因为什么原因绷不住，掉下来砸到的可别是我，我实在不想受这种不白之冤，那实在是太难受了。 其他人的收支好像双双平衡，唯有我既不收也不支两头都不平衡，所以还是我最难受。不去说它了，我得去找点什么事来做，否则秋天的风会把人刮得空荡荡的冷飕飕地无聊。其实秋天早已过去了，眼看着冬天已经抵在鼻子尖下了，因为一种无情无绪的无聊我来找一找秋天。就因为刚走不远的缘故，找起过去来相对就容易一些，所以我就无聊地找一找秋天看看。 关键是秋天他不会言语，只可意会，我就只好有意无意地去寻找他了，就像铁牛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他就唱，哦，去看大海咯！我也来唱一会，我早已经不是第一回唱了。铁牛唱的总是秋天，唱得我都烦了，我就想问问那个人（这里是指大海系列的作者）铁牛就真的有那么多的收获么？可我又怕他文字间另有玄机我没发现，只好一次次默默地继续推敲。 推敲得我烦了，就只好出来寻找秋天。秋天以时令的方式在时间中拥有的运行轨迹，似乎要用语言的形式在人们的意识里运行交流存在，时时刻刻潜伏在人们匆忙的脚步声中，隐匿在人们疲惫纷乱的梦魇深处，悄然在万事万物间的光影里茁壮成长。不去寻找不去思考不去换位对应比较，我们感觉不到秋天的内在运行轨迹真实存在，就会被它外在的色彩迷惑诱导。 这个过程有点长而且是无声无息的，因为等到人们能够看见秋天的色彩时，秋意早已经是相当的浓迟衰败了。我不知道空气中是不是真的有秋天，如果真的有，也许我就不用也不会滞留在徘徊在秋天之外了；如果真的没有，我又只能理所当然地继续绕行磕死在秋天之外了。这就是我要出去寻找秋天的理由，我真心希望我能真真切切实实在在找到那个唯一的秋天。 因为我也不太懂，所以不知道我这段话，是不是真的表达清楚了我的本意，只好先不去管它，先出去转转也许就完全知道了。我起身出门就直接往东城巷走，我没有绕过电线杆左拐而是直走出门往右走，穿过前后两排房子重叠的阴影，来到东新巷那个水井旁，我就停住了脚步。我看了看一帮妇女正在井里打水洗衣服，瞅了瞅一群小屁孩正在路边玩耍，心里感到特别奇怪。我在这一片住了这么多年，竟然没有发现，这一片怎么会连一棵树都没有！这一发现，还真让我吃惊不小！ 没有树，我该到哪里去寻找秋天呢？我怔怔地东张西望，整个东新巷包括红楼那边，不可思议地发现，一丝树的影子都没有！这我就不明白了，我们整个东三角的人是怎么生活的？没有树的悄然陪伴的生活还能叫生活？我加快脚步，在一个公共厕所旁边往右拐大约五十米的样子，有一个缓缓的坡，与我家出门左拐越过电线杆往右绕出去东城巷的那条路重叠。 我走上缓坡曲曲折折走完整个东城巷，仍是没有发现任何一棵树的影子，这真是咄咄怪事！十多年了这才意识到生活无奈的缺失，以足够让我拥有太多的挫败感来烘托秋天的氛围，可无从去发现这种情感宣泄的印痕。唉，我无声地继续走着直到出了东城巷，才仓忙间撞上一棵树，却已经上了城南大道，树也不过是一颗万年青似的樟树，却好像一颗绢花做的假树。 假兮兮的树里面是没可能有活着的秋天的，同样道理，万年青里面也就不可能找得到秋天节令基线或者拐点的。那么藏在万年青里的秋天就很难让人找到，因而我还得继续穿过城南大道到火车站左边那个隧道，才能看见厚田村后面那远远的一大片树林。我太兴奋了，高高兴兴地奔跑着赶过去，可瞅近一看，呀，原来只是一大片油茶林，又是一种万年青！ 我大为失望，心情极度受挫之后，人就不免容易疲乏。我似乎四肢无力地在一堆杂草上坐了下来，用手支着下巴聊无兴趣地望着成千上万亩的油茶林，忧心忡忡了起来。在这出于安吉市与汤泉镇两条快速通道之间，顺着安吉市快速通道往南，一直到达海南乡这一上万公顷油茶林里，如何去寻找秋天呢？我久压在心底的叛逆性情，在这一刻突然爆发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叛逆犹如火山喷发一样，一下就把我过去坚持的一切来了一个切底地翻盘，带着深沉的否定态度重新审视自己过去的一切。什么在这个学校学习的最后一个秋天，什么明年一定要上红楼读书去，什么······什么树呀秋天呀，在一刻全被我推翻踩倒在地！我撇开无边无际的油茶林，我要重新做回轻松的自己，把目光投向了油茶树之外的杂草荒地！ 一片凄凄惶惶的荒芜草原一秋一枯黄的景象终于映入我的眼帘，我起而狂奔跑离大道直扑草原而去！不一会儿我好像踩过了一片菜地，爬上了一个长长的荒坡。眼见咫尺之遥的荒草地就在眼皮底下，竟也学铁牛入海似地扑入海中，钻入厚厚的草丛之中，呼吸浓烈的败草的味道。突然阳光质朴单纯甜美的憨笑隐在遥远的心空，不禁让我把目光投向旷野不断探寻！ 等我好好地把气喘匀把头从草丛间探出头来，再把目光从凄凄草原上移向旷野，旷野竟然同样是白花花的一片片雪白，没见有那阳光下憨憨的微笑呀？嗯，先不管它了，我玩我的白花花世界！我一蹦一跳地深入一个个或深或浅的山谷，狠狠地呼吸着充满生命气味的新鲜空气，终于尝到了香喷喷的秋韵（也许是春韵呐，归根结底还是渴望生命的嘛）了。 空气中那弥漫着强烈的清幽幽的茶花香（也许是月季花香，冬天里也有喔），强烈地刺激着我的欲望。我激动地摘下一朵塞在鼻子底下不停地吸允着，以至于金黄金黄的花粉吸入我的鼻腔，让我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应该清醒了）。我抬头远远望去，白花花的山坡藏匿在一片绿油油的色彩之中，那秋天又会在哪里呢？这分明就是一篇春夏的情景，同样不太真实。 万年长青的绿叶衬托着花开花落的时节，秋天不就是随着这时节悄悄地来又轻轻地走的吗？秋天不就是这旷野中那离离的草原上，因奉献了自己全部的生命之源枯萎黄竭的这种茅草么，不就是那牛羊嘴里永远嘴嚼着的这种茅草么，不就是那刈割掩埋沤肥孕育来年春天的这种茅草么，不就是那人们用来入药凉血壮阳的这种茅草根么······我正这么狂想着。 一滴水珠刚好滴在我的嘴唇上，打断了我的狂想曲。难道是要下雨了？我抬头看看天，天却是金汪汪的。我刚想伸手去擦，水珠竟然滚进了我的嘴里。呀，这水怎么还是甜的呢？回头一想，哦，原来只是花蜜而已！这是多么美妙的秋韵之味道呀，可我要怎样才能像蜜蜂一样品尝得到这种香甜的秋天之怡（看来还是无法彻底否定美所具有的实用功效呀）呢？ 早知道上天会有如此的恩赐，我就准备好一些吸管，可现在怎么办呢？我看到杂草中混有一些蓼蕺，便有了一个主意。我走过去折了一棵粗壮的，在离断口十多厘米的地方轻轻折几下，折断外壳抽出内筋就做成了一个吸管。于是我就大吸特吸起花蜜来了，那种nongnong的秋味正如这脚下的、树与树之间的芳草丛里金黄的秋韵一样，浓烈的就要流下蜜露来，因为茶花要让整个山坡都弥漫透沁着它的芳香而让蜜浓烈得更加甜美。差不多要吸食饱的时候，我才发现蜜蜂正在做我一样的事情。 不过蜜蜂已经走在了我的后面，我只好致以深深的歉意，抢夺了兄弟的美味佳肴。对不住，我的蜂兄弟！只是我没太发现有蝴蝶，只是偶尔能见到一两只小小的纯白蝴蝶。蝴蝶的个头很小，翅颤无力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让人看着可怜。莫非这就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生离死别的最后境况？那真可谓秋意萧杀一片凄惶好不悲凉！难道这就是秋天无可奈何的自然法则？ 我再回头看看，呀，好大一片凄黄的草地，草芒早已挥发飘舞得不见踪影，但肯定是带着爱的种子去追寻那个永恒的春天去了。而我，唉，好一阵没来由的无聊逆袭着我。这也太没意思了，凄苦哀伤的白蝴蝶孤独地在这等待生命停止的最后时刻，只不过她那一抖一颤的翅膀以及同样不停抖动的那一条腿都透着同样一个无声的信念：抓住花瓣以示生命顽强挺立着！ 这就是秋天？搅动我孤寂的心灵实在不忍再看这惨不忍睹的自然法则，竟然就是秋天！我----“小姐，麻烦你，原来是位漂亮的小丫头，麻烦你侧过身来好吗？”“干吗？”我惊奇地从睡梦中醒过来，擦擦嘴角流淌的口水，站起身来望着支着画架的人问道。“刚见你入神样子与风景绝配，未经你同意就把你画入了画中，现想请你稍稍偏移一下身姿完成此画如何？” “既然是先斩后奏，那可是要收费的哟。”“怎么个收费法？”“学生？”“师院学生。”“你自己定吧。”“一百还是两百？”“看在学生的份上就一百吧！”“谢谢！”于是我稀里糊涂就做了生平第一次模特，可等他把画画完之后，给我看差点把我看哭了。我刚才的所思所想竟然在他的画面里表现的淋漓尽致，让我哑口无言地难以言表，不得不衷心佩服。 他坚持要我再画布上签字才肯付费给我，我只好照做。他继而向我索要通讯地址，却被我拒接。他问为什么，我思索了一阵最后才说，“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到出污泥而不染。”“什么意思呀，小丫头？”“自己悟去吧！”我接着我刚才被打断的梦想，可······唉，这秋天，我实在是有点消化不了，没有玩伴的秋天实在太过寂寞，没意思！ 我转身胡乱扯了一根茅草，扛在肩上摇晃着慢慢漂浮过来的黄昏，在我双手之间跳跃闪动渐渐推着我灰灰地回家。唉，我得回家，秋天。可总有一双眼睛在我前面摇晃，却又看不清楚。我问我自己，是他还是她？他是我的神还是我的魔？她是另一个我还是我是另一个她？她是在等我还是在提醒我我又在干什么呢，那些行走过存在过的痕迹呢？那些存在呢？活着是不是唯一的存在呢？我得赶紧回家。家又意味着什么呢？我那可恶的家，就是你的我的天佑神？ 我紧紧抓着那根茅草扛起黄昏，守望着秋天。（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