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不治之症
“是本家的军队!” “呀!那是山县大人!” “快看!那是殿下!那是武田信幸殿下!” 早就有町外腿快的农民跑回了后濑山町中,町民们纷纷出门走到路边围观起这一支带回了胜利的军队。赤甲武士乘坐在战马之上,慢悠悠的走在队伍最前面,后面跟着同样赤甲肩扛长枪的士卒们。在最前一匹神骏的战马之上,端正的坐着一位武士,吹返上的武田割四棱家纹清楚的显示着他家督的身份——然而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位武田家的少年家督的脸上被面具所遮挡着。 町民们和农民们发出的感慨声和赞叹声通过轿子推窗的缝隙传到了信幸的耳朵之中。 “武田信幸殿下!” “哦哦!多么威武啊!” “这就是我们若狭一国的守护殿下啊!” 如果真的是自己的话,大概这时候会很开心吧?信幸无奈的想着。那个乘在战马上装作自己模样的人其实是白井长信,而自己则缩在轿子里,装作是从弥美神社之中请回来的高僧。信幸也曾经抱怨过,仗都打赢了,为什么还必须要装出一副自己完全没受伤的样子?让别人知道自己受了点伤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然而这一次家臣们出人意料的统一意见,一致认为哪怕就是演戏也一定要表现出一副本家完全大胜的姿态。这才有了让与信幸身材相仿的白井长信来伪装的这一幕好戏。 从后濑山城出发的时候,那时候的武田军势将近千人,这一次在归程中,白井众和内藤众一进远敷郡便各自归领去了,现在真正又回到后濑山城的军势已经减少到了不足四百人。 看着明显缩水的队伍,町民们不禁又是一阵议论。 “这一仗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啊……” “是啊,感觉比出发的时候少了很多人。” “没办法啊,敌人的人数听说有上万人呢,能打胜,已经是依靠着殿下带来的天运了。” “说的也是啊。有殿下在,才能取胜啊。” “喂喂,请问,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和尚打扮的年轻人钻进人群之中,向着四周闪着星星眼望着那已经走远的一身赤甲的少年家督的町民们询问起来。 “师傅,您大概不是这若狭一国的人吧?” “哦哦,不瞒你们说,贫僧是比叡山延历寺的僧人,初次来这若狭国。”和尚摆出一副和善的面孔。 “是延历寺的大师啊!这就难怪了。那一位殿下,对对,就是那一位,是我们若狭一国的守护殿下,武田大膳大夫信幸殿下。”町民指着那位乘马走在最前的武士,向和尚介绍起来。 “武田大膳大夫信幸殿下啊,那么这是刚刚出征归来?”和尚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是啊,殿下刚刚击败越前那些混蛋,取得了一场漂亮的大胜!大师,据说啊……”一说起这个话题,町民口沫横飞,滔滔不绝,就像是亲身见证了那场大胜一样。 和尚笑了:“站在这里说总觉得有些不便,这样吧,我付钱,我们找个酒屋慢慢说好不好?” 于是那町民欢天喜地的拉着和尚往酒屋的方向去了。 骑在马上的“信幸”并没有见到这个场景,但是瘫在轿子里的信幸却透过侧面推窗的窗缝看到了这一幕——这一路行来,好像后濑山町中多了很多打扮成僧侣和行脚商人模样的人,大概是他国前来刺探情报的细作吧?据说这个时代的细作们都是打扮成这两种模样的。会不会因为这一场战争,让那些周边国家的大名变得更加注意自己了呢?信幸忽然有点得意起来——那位改变了日本历史的大魔王不也是从一场以少胜多的奇袭开始名震天下的么?自己会不会有同样的运气能够成为那样的人? 想象着自己成为掌握数国的大大名,建一座令天下侧目、能够名留青史的庞大宏伟城池,就算不能统一天下也能在史书上留下他一笔,才不枉自己穿越一场——信幸一边傻笑一边陷入了幻想之中。 一阵突如其来的颠簸又引发了他肩膀上的隐隐痛感,轿子形成了一个明显的仰角,信幸知道已经到了通往城门前的山道之上,他被颠的心里难受,大声命令停轿。 “舜秀!我不想再坐在这里面了,最后这点路,就让我走上山吧。”信幸把这棺材一般的轿子侧面的推窗推开,山间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信幸不由得大口呼吸起来。 武藤舜秀坳不过信幸,只好命令队伍停下来,他下马亲自把信幸从轿子里扶出来,原本在轿子周边的几名马廻众也纷纷下马,围绕在信幸身边。 好不容易从这个活棺材里头出来了,信幸活动了一下僵直的双腿,能重新用双脚踏在实地之上让他感觉大好。面对着要继续搀扶他的武藤舜秀,信幸心情很好的开起了玩笑:“舜秀,你不用扶我了,别人会觉得我们有什么关系的。” 就是这样一句无心之语却让武藤舜秀一张脸瞬间通红,哆哆嗦嗦的退了两步,两眼四处游移,半天也没憋出半句话来。信幸本来还觉得武藤舜秀的反应有点奇怪,突然明白过来在这个时代宠幸男色之事是非常普遍的,武藤舜秀大概是觉得自己看上他了?这一下连信幸也顿时觉得气氛尴尬了起来,他只好不去看武藤舜秀,自顾自的向前走了起来。 武藤舜秀直到信幸走过他身侧,才报了一句失礼,骑上马冲到队伍最前去像伪装成信幸的白井长信通报情况去了,那速度之快让信幸觉得他就像是面对着敌人在冲锋一般。 虽然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信幸却能够感觉到后濑山城中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留守的武士和家臣们此刻应该正跪伏在城门处吧?惠姬是不是也在期盼着自己归来呢?他下意识地向着已经进入了自己视线范围内的二之丸天守阁看去——好像有个白影正在那里,但是信幸看不清楚。等他往前走了一阵再去看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了任何身影,大概是幻觉吧?这么想着的信幸用左手揉了揉眼睛,却带着右肩又痛了起来。 “恭贺殿下!” 留守的家臣们以沼田祐光为首,在后濑山城门之后跪伏成两排,白井长信在得到了武藤舜秀的通知之后就等在了城门外,这时候走在最前的已经是信幸本人。 信幸踩在刚刚被扫平的地面之上,笑容满面的走过这些家臣身边,大队的军势便在后濑山城之中解散开来。信幸给了这些在夜战之中幸存下来的士卒们一周的休息时间,那之后他们就又要回到正常的训练、巡逻生活之中。 “侯爷,恭喜您得胜归来,惠一直在期盼着这一刻。” 祝贺的话听了无数遍,却只有这一句让信幸心里感到最幸福。虽然说起来离别的时间并没有想象中的长久,然而越接近后濑山城,信幸却越思念这个少女——只是因为她是自己的正室?信幸更愿意相信他和这个女孩之间的羁绊是爱情。眼前这个一身白衣的清丽少女跪坐在室内,满脸洋溢着幸福和愉快的表情,然而信幸却觉得她一张本来白净的瓜子脸泛着奇异的红晕。 “已经活着回来了呐,不要摆出那样严肃的表情啦”信幸看着这个女孩一脸认真的表情不由得感到好笑,走上前去拉住了她的手。 出乎信幸意外的,少女的手并不像他意想之中如往日一样的冰凉,竟然是一片温热,那是一种只有她在自己怀中呻吟挣扎之时才会有的热度。信幸下意识地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忍不住又出手去摸少女的额头,入手更是guntang。
“怎么热成这样?怎么回事?”信幸顾不上肩部伤势的隐隐作痛,一把扶住少女的肩膀,看着她身后奶妈的眼神充满了愤怒。 “回禀殿下,自从殿下出阵以来,小姐每日都在天守阁之上向东眺望,期盼您得胜归来。前些日天气转寒,常有风雪,小姐仍旧坚持不肯停歇,这两日大约是染上风疾以致发热。堀部医师已经来看过了,说是没有大碍,小姐已经服过药,静养几日就可。”奶妈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声音也是战战兢兢。她知道这位少年家督对于惠姬的宠爱,此刻看到信幸动怒,生怕惹来什么责罚。 原来自己仿佛在天守阁上看到的白色身影真的是这少女,信幸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一个策略联姻而来到本家才几个月的女子,虽说之前两人的感情确实在逐渐变得更好,然而像望夫石一样每日守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这是百年后穿越而来的信幸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浮躁的后世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此刻信幸激动之下竟然把后世的甜言蜜语忘得干干净净,一张嘴张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赶紧休息,不要再撑着了。”信幸半天也没憋出什么话来,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以后不要做这么蠢的事情了。”他招呼着奶妈搀扶着正被病魔缠身、浑身发软的少女回到室内躺好休息,之后便命人找来自从信幸当上家督之后便一直在城中供职的医师堀部三郎。 看着堀部三郎匆匆赶来之后一副紧张的表情,信幸心中涌出一种莫名奇妙的烦躁。 “拜见殿下。”堀部三郎像家臣一般向信幸行礼。 “堀部大人,你该很清楚我召你前来的原因。情况如何?” “在下已经听说了一些情况,殿下只需每日喝些调养之药,相信身体很快就会恢复的。”堀部三郎大概赶来的很着急,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之中额头上竟然微微冒汗。 信幸只听得满头黑线,这位医师还以为他在询问关于自己伤势的问题,完全搞错了信幸的意思。 “堀部大人,我问的不是我的伤势,是惠姬的情况。她从何时开始发热?确实只是偶感风疾?”信幸干脆直截了当的提出了问题。 堀部三郎像是犹豫了一下,然后脸上现出了一丝决意:“殿下,惠姬殿下之症约有数日,初时只是浑身无力,而后转为低热。在下已经为惠姬殿下调制了汤药,若是普通风疾,在下认为当可很快康复。” “若是普通风疾?堀部大人,有可能不是普通风疾?”堀部三郎虽然说得隐晦,还是被信幸抓住了重点,“你认为还可能会是何病?” “殿下,惠姬殿下的症状,亦有可能是肺痨之症。”堀部三郎的声音就像是从牙缝之中挤出来,“在下认为惠姬殿下目前只要好好静养,当可无事。” 信幸有如被雷轰一般呆坐原地。 肺痨,不就是肺结核么?在这时代,这难道不是不治之症么? ps.昨天的停更实在是万分抱歉!旧梦已经觉得好很多了!谢谢各位读者大大的支持和理解!九十度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