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破茧(下)
中城祭司长芙米·雷斯沃成为火神神女的消息很快传遍大陆。早在此之前,东城城主罗兰·福斯就私下联络北城的祭司长,地神神女维琳·桑契拉和南城城主,风神神女蕾雪·伊娃一起商讨,为即将到来的危机做准备。就连火神选择神女,也是经过他的首肯——这种时候,可不该计较啥敌我之分,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何况神明的力量不能被用于战争。 因为神启,知识之神的神子,北之贤者赛雷尔·**也不得不提供相关的资料。大人物都有数后,如何推行就有了具体的方案。加上西城的前车之鉴,底下也积极配合,占领工作顺利了许多。 “是吗?失败了。” 清幽的茶香在空气中淡淡散开,沁人心脾。长指在白瓷杯上弹出清亮的声响,晃开一圈涟漪。 从窗外望去,天边悬着一轮橙黄色的夕阳,斜斜照进室内,将伊维尔伦城主整个人镶进光影。淡金的发丝像半透明的金纱,瞳孔也反射出碎金般的流彩。 “看来心理打击无效。”黑色军礼服下的身躯陷进柔软的皮椅,举起茶杯抿了一口,“贝里卡斯,始源之海就没有可以攻击他的地方?” 被他询问的对象一袭素袍,跷着腿,姿态不雅地喝着红酒——众神里,只有他不会发酒疯。因为他活得潇洒,心里头啥事也没有。幽默风趣,嗔笑怒骂,全是浮在水面上的冰。 “我想想,神之泉有自动防卫系统,在[通道]里也可以攻击——哎呀,我都忘了,满好跟着他,趁机阻拦。不过这关要是破了,就再没什么能挡住他了。”贝里卡斯一手撑着下巴,颇有些惟恐天下不乱的味道。 罗兰垂了下眼,没有动怒。如果跟这帮散到脱线的神一一计较,他早八百年前就气死了。 勾勾手指:“来,贝里卡斯,860年份的顶级好酒。” 命运之神像上钩的鱼般走向他,涎着脸道:“罗兰,送我的?”金发青年笑如春花,一派孝顺:“是啊,我等着你解决席恩后,我们一起庆祝。” “我是你大哥啊。”这边还没完全失去理智,试图动之以情。 “亲兄弟都明算帐呢。”先威胁再利诱,“快去,到时我再做顿大餐慰劳你。” 唾液急速分泌:“好,我去。”话音未落,神影不见。 万万没料到自己的请求会葬送义兄的性命,罗兰把酒瓶放回柜子,起身走出房间。长长的披风摇曳出清澈的蓝,一如天空的剪影。 在餐厅,他不意外地看到同桌吃饭的义父和**。 “罗兰!”巴哈姆斯挥手招呼,他现在差不多和义子同进同出。冰宿颔首为礼,眉梢眼角是一贯的清冷。罗兰面带微笑地走近,低下头关怀地询问:“甜食吃得惯吗?” 他们此刻是在南城首府拉鲁,预定明日回去。 “嗯,吃得惯。”黑龙王往嘴里塞了块绿豆糕,“不过没你做的好吃。”罗兰伸手抹掉他嘴角的糕屑,再习惯性地摸摸头。冰宿一开口就是公事:“听说格安队长在拉克西丝陛下手上吃了个大亏,你不管那边,成日跑来跑去好吗?” “没办法,事有轻重缓急。”点了一盘海鲜面,罗兰在她身旁坐下,“格安太急功近利,让他受次教训也好。”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但这边也的确需要早做防范。”冰宿以流畅的动作切下一块用奶油调味的牛排,一尝,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只是,你在会议上的决定,我还是不赞同。” “啊,冰宿,你不认为我是最适合的人选吗?” “不认为,北之贤者或法利恩比你更适合。” 罗兰向服务生道了声谢,拿起餐具:“**情况特殊;法利恩最近和艾德娜打得火热,你不忍心他没力气上床吧。”冰宿眯起眼:“艾德娜没请他吃闭门羹?”她一直以为友人很讨厌那头沙猪的大男子主义。 “没,两个人好得蜜里调油,锯子都锯不开。”言下颇有几分兄不如弟的萧瑟。 “真搞不懂她。”茶发少女大惑不解。东城城主抱怨奶汁烤虾的甜味:“为什么连海鲜也放糖?”呜呜呜~~~他快受不了啦! “忍着点,我也讨厌甜食。” “不喜欢吗?我跟你换。”巴哈姆斯递出咬了一半的绿豆糕。罗兰接过咀嚼,冲淡满嘴的怪味——他不止讨厌甜食,更讨厌又甜又咸。吃完,又喝了点水漱口,徐徐道:“不用担心,冰宿,我的体质正合适。” 人柱,这是他不久的未来即将担负的重任。其实就一象征品,不用付出啥劳力,却至关重要。虽然目前只有高阶领主能通过魔界宰相来到现世,亲自或放出小弟作乱;而且受法则限制,能待的时间很短,范围也不大。但万一席恩成功,就能任意召唤手下为祸人间,本身更是强悍,预防应对迫在眉睫。 四方结界,知识之神艾尔菲瑞特传授的大型封护阵,能够将深渊领主强制遣返,低阶恶魔直接消灭。本来蕾雪认为净化结界更好,但罗兰从杨阳等人的经验得知:白魔法有压抑人的负面感情的副作用,从而在内部形成魇魔,使事态恶化。再者,恶魔是人心在负位面的投影,只要生命尤存,就不可能根除。 结界的原理是用封印石镇四方,中央固定。然而罗兰尚未统一全境,只能罩到三个城。东境和西境的一部分被圈进来算它运气好,其他的就自求多福了。当然,基于唇亡齿寒的道理,罗兰也传达了合作的意向。不过时间紧迫,总归先顾自家。 至于人做支点,是为了让结界更具有弹性。比如临时增加什么功能,扩大范围之类。另外,这个复合结界也有盟约的性质,势必由三位城主或他们的代理人担任。而北城城主奥黛露年龄幼小,南城城主蕾雪也是脆弱的女性,承受不住结界完成一刻的冲击,又是亡国之君,罗兰作为代表就顺理成章。 想起**的半龙体质,冰宿也不吭声了,随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人的寿命可能不同。其实罗兰早有打算,想等**满二十五岁跟她签定共生契约,此所谓环环相扣,皆大欢喜,这样也没人能说他老牛吃嫩草了。 四块封印石已经打下,只剩最后的收尾工作,地点在东城首府坎塔萨。到时群英汇聚,是一网打尽的好时机,对此罗兰也有心理准备。 “对了,暮。”又拿了块绿豆糕,他绽开揶揄的笑容,“听说你这几天和一个叫莉塔的漂亮龙小姐走得很近,是不是移情别恋了啊?”巴哈姆斯一怔,坚决摇头:“不是,我是为了马上要到的发情期。没有感情的话,做那种事很奇怪。” “啊?”这回轮到罗兰傻眼,冰宿也愣了愣。会意后,东城城主的神情有无法抑制的动摇:“那…那个,暮,你的发情期会不会影响到我?” “会。”太过干脆的回答令罗兰产生了晕旋感,“所以罗兰也要努力,争取生个孙子给我。” “开什么玩笑!这实在太突然了!不,解除,解除我们之间的契约!我不要像野兽一样去袭击女人!”激动之下,罗兰甚至口不择言。冰宿扇了他一掌让他冷静,居然想死。 巴哈姆斯也有点生气:“请不要把龙严肃的繁衍视为兽行!我们和随时随地都能发情的人类不同,是对爱侣绝对忠诚的生物!除非对象死掉,因为本能和义务没办法,但我还是不想玛蒂以外的任何人给我生孩子!”罗兰沸腾的大脑冷却下来:“抱歉,那大约多久?” “嗯…因为封印的缘故,我的生理周期全乱了,大概这次比较短,三天左右。” 很好,应该撑得过去。罗兰打着如意算盘,不忘提醒**到时离自己远点。他可不想婚前生子,况且这种纯粹为传种而做的“运动”对女方太失礼了,更别说冰宿才十八岁。 这家伙难道不知道种族本能是不能违抗的?这可不是误食****用冷水冲冲就能熬过的事。茶发少女横了**一眼。没察觉她的小动作,对自己的忍耐力信心十足的金发青年开怀大嚼。 ****** 星之月16日,罗兰一行搭乘空浮舟返回东城。随行的有南城城主,几位高阶祭司、法师和官员。北城的人马和来自魔法师公会的援军预计下午到。恭候大驾的羽族将军和魔导团团长详细介绍了准备情况。由于被中城满愿师破坏的宫殿还没修复,是在行宫招待。不过来客们眺望受害地点,也不免唏嘘暗杀者的暴行。 事实上,除了冰宿以外的满愿师名头都已跌到谷底。一个被强盗头子掳去,成了压寨夫人;一个被蓝龙骑士绑架,当了魔族的阶下囚;一个下落不明,但同样不是好窝里的鸟;最极恶的那位,乃是魔界宰相之女。其父曾经杀人无数,罪恶滔天,如今又召来了负位面的恶魔,简直天理不容。 公会的大佬来了三位,东之贤者和红发侍卫也陪同北城方面前来。简单的寒暄过后,就是紧张的协商。 听不懂深奥的法术名词,罗兰借“透气”为名跷跑,正想躲起来办会儿公,冷不防被一团东西扑中脸。 “妮娅!”看清那是什么,冰蓝的双眼刹时粲亮,两手托起那娇小玲珑的美丽生物,“难得你来看我。” “嘿嘿,我来帮忙啊。”妖精女王又在他颊上啾了一下,明眸纯净如水。 “太感谢了。”罗兰乱感动一把——终于有个不是混吃等死的异族。妮兰迪娅变成真人大小,又扑抱住他撒娇:“我老~~早~~就想来找你了,可是听说你很忙。” “没事,咱俩什么交情,想来就来。” “嗯嗯。” “姐夫。”也听得气闷的奥黛露探头出来,看到罗兰怀里背生薄翼,宛如水晶雕刻的俏女郎,大吃一惊,“她…她是!?” “我是妖精,妖精女王。”砰一声变回原形,妮兰迪娅飞到她面前,“你可以叫我妮娅。”奥黛露欣喜若狂,热切地盯着她直瞧:“妖精?是真的妖精?哇——比图画书上还漂亮!”罗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吵到里面的人。来,我们去外面。”语毕,牵起她的小手。 午后的庭园洒满优雅的细碎阳光,在鹅卵石路面上铺得斑斑点点,犹如绚丽的万花筒。凉亭里,小小的城主手持画笔绘图,童稚的容颜满是新奇喜爱的笑靥;有着空灵之美的妖精毫不在意地坐在石桌上剥石榴,流光溢彩的翅膀舒展开来,丝丝秀发随风轻扬;黑衣青年批阅奏折,不时抬头看看她们,唇畔漾着柔和的笑意。 因为某人迟迟不回而出来寻找的冰宿和艾德娜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这算什么?全家图?”随侍武官心直口快,结果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冰山美人还是老样子:“嗯,果然他对妖精女王与众不同。” “冰宿,你千万别误会啊!我以人格发誓,他们之间清清白白!” “你才别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冰宿提醒她注意言行,目光转回**脸上,“我的意思是:如果他心里有架天平的话,妮兰迪娅、暮和莫西菲斯就是在善的一边。”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艾德娜好奇地眨眨眼:“那你呢?” “我嘛……我也不清楚。”恋人?部下?搭档?朋友?对手?好象都是。 “不知道我是他的什么?”艾德娜来了兴致。冰宿斜睨她:“你是他的什么不好形容,他是你的沙包。”罗兰应该是把这个正直爽快的女军人当作良心指标、杀毒剂和保险丝。 艾德娜狞笑,朝拳头呼了口气:“哼哼哼,没错,要是他再打龌龊的主意,我就把他扁成白痴,让他再也没法动歪脑筋!” “变成白痴的罗兰就不是罗兰了。” “总比这个阴险胚好!” “我说,就算说坏话,也该在本人听不见的角落偷偷说吧。”额冒青筋的罗兰不得不打断两人越来越投入的讨论。艾德娜挺直腰板,摆出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架势。冰宿公事公办地问道:“你不回会场了?”罗兰咧了咧嘴:“我又不懂,待在那儿也是干坐,不如批公文。算好时间回去就是,保证他们不会发现。” “嗯,那我回去了,学习的好机会。” “去吧去吧,艾德娜也回法利恩身边好了。” “不,我要看着你。”红发侍卫一字一字道。另一头,黑龙王和一个黑发蓝眼的娇美少女并肩走近。就在这时,变故横生。 直觉敏锐的巴哈姆斯第一个反应过来,冲向义子;莉塔紧随其后;跟着是从反方向疾奔而来的艾德娜;罗兰抄起奥黛露丢向她,起身叫**靠拢;妮兰迪娅飞快地捏了个手诀,一个半球型结界罩住所有人。 下一秒,罗兰跌进深不见底的黑暗。 没有光也没有声音,仿佛世界刹那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伸手呼唤神兵,却空空落落没有回应。 发觉敌袭不止幻术或暗系魔法这么简单,他调动体内的神力设了层水膜,几乎在同时,剧痛在他背心炸开。 踉跄跌倒,他呆呆瞪视自己幼嫩的双手。腥热的液体顺着背部流下,形成不快的感觉。 “变形术和幻觉?”这个样子可没法回去。他转过头,不意外地看见和自己有七分神似的绝丽女子手持龙眠,不断涌出清泪的蓝眸溢满狂乱,定定注视他。 明知是假,罗兰还是有片刻的恍惚,童年的经历是他心底最深的疤。 “这样,我们一家就在一起了。”喘了会儿粗气,女郎再次举高匕首,直直插进自己的胸口。 “刺也不刺准点!”不受控制的怒吼冲口而出,东城城主和变大的衣物搏斗了一番,爬到她身边,一吐长久以来的怨气,“就跟这蹩脚的幻术一样!那三刀你只刺死我一个,你说你是什么居心?分明怕死又不忍心宰了你的男人,然后我就成了你的出气筒——疯女人!神经病!” 似乎也没料到他的反应会是这样,躺在地上的女人张口结舌。 视线落在她胸前的刀柄上,金发男孩浮起一抹完全不似孩子的黯沉微笑:“呐,你害怕是吧,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只要杀了她,幻术应该也会解除了。 何况,他很乐意“回报”。 “住手,罗兰!”五指收拢的瞬间,一只白皙的大手将他密密包裹,“这是陷阱!” “暮!?”诧异他的出现,罗兰定了定神,“为什么说是陷阱?”巴哈姆斯深深看进他的眼底:“因为杀了她,并不是对她的否定,反而犯了和她相同的错误——她无权剥夺你的人生,你为人子,也不能弑母!这是堕落,会被恶魔趁虚而入!” 不是抹杀而是战胜吗?罗兰缓缓松开手,充斥着杀意的眼神也为之一清,接着响起的冰润嗓音却令他险些跳起来:“这就是你mama?” “啊啊啊——冰宿!!” “叫什么?” “……一,被你看到我丢脸的样子;二,被你看到我幼稚的长相。”罗兰哀戚地道。冰宿上下打量他:“我觉得还不错。”虽然被夸奖,罗兰还是往义父怀里缩,希望遮掉一点:“快走吧,其他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巴哈姆斯顺势抱起他。 “等等,我的衣服!不然变回来以后,我的脸不就丢大了!” “请你龟毛也看看时间,反正你身材很好,****也不要紧。”茶发少女拔出霜恸警戒,随口数落。罗兰面红耳赤,嘟囔道:“我还没修炼到如斯境界啊。” 一串娇笑由远及近,随之破开的风景荒凉而苍莽,却衬得深渊领主艳丽的容姿更为娇艳夺目。巴哈姆斯将义子递给冰宿,抽出背上的细长剑。 立起来比霜恸更高的锐利兵器呈现优雅的流线形,造型有点像猛兽的爪。剑柄裹着趁手的皮革,末端展开的龙翼底座镶嵌着一颗光芒变化不定的白色宝石。 温香软玉在怀本来很开心,但以小孩的模样抱就另当别论了。罗兰的心情恶劣透顶,真想以牙还牙。可是看对方衣着暴露的程度,只怕不会在意裸奔,也许剃光她的头发是个好主意。 “奇怪。”奇蜜拉托着下颌,一派轻松自若,“龙王也罢了,怎么这个冷面孔的小姐连我的幻术也没中,还直接找到你?” 对此冰宿也有疑问,猜测是世界之钥的功劳。罗兰绽开纯真无邪的笑容,标准孩童式可爱:“这位女士,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为何如此作弄我们?”老实说,敌人这么早动手出乎他的意料。身为[通道]的维烈能影响的面积最大一个城,在此范围内也顶多只能滞留半天到一天不等,越往外圈越短。而出了这个区域,就最多几分钟。所以他原本预计他们会在结界完成的前一刻发动总攻,却失算了。不过,这也可能是试探性质。 嗯,比某人有礼貌多了。奇蜜拉心下满意,态度也和气许多:“不算作弄啦,只是警告你们放聪明点,别做无谓的努力,趁最后的时间好好享受——还有还有,你的梦非常美丽,我们打个商量,用你的命换好不好?我怕用抢的,会不小心弄坏了。” “你要我的梦?”罗兰笑得极为甜蜜,甜蜜到巴哈姆斯背脊发凉,冰宿打了个寒战。 不知大祸临头,梦魇之王点头如捣蒜。东城城主神色一整,切换之迅速令人目不暇接。 “臭三八,你给我听好了。”粗俗的言语滔滔不绝,将深渊领主冻成冰棍,“我知道你们和神明一样不长脑袋,但最起码的生存本能应该有,就是别招惹你打不赢的对手。没看过猪走路也吃过猪rou,不要长着海葵头水母身材就真的变成那种白痴生物,让和你对话的人都感到格调降低——最后,要梦没有要命一条!” “你你你……一丘之貉!” 奇蜜拉怒发冲冠,甩手丢出两枚耳钉,炸出两朵绚丽的火花。她没能抛第三枚,黑龙王迅捷的身影缠住了她。 千钧一发之际,冰宿着地一滚,没被炸成飞灰,但飞溅的沙石还是砸得她好不疼痛,不禁数落**:“你不该激怒她。” “哼,士可杀不可辱。”罗兰右手一翻,张开厚实的水壁。他虽然不会魔法,平常却定时抽点力量备用,加起来应付这种小场面绰绰有余。另一头,巴哈姆斯和奇蜜拉也分出了胜负。龙族强韧的rou体抵住敌人所设定的空间法则,只两招就击飞了长剑;强大的喷吐也借由手掌凝聚,直击无形的障壁。 锵!天空裂开一道细缝,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罗兰唤道:“菲烈冰!” 漆黑的神弓从天而降,然而就在它穿过的刹那,裂口又封上,另一道人影拦住了巴哈姆斯的快攻。这边也遭到突袭,下沉的水之护罩几乎擦到冰宿的鼻尖。 罗兰自行滚离,好让**空出手应付,同时对她加持了[幻影]和[镜返],然后跑向悬浮的大弓,用全身的力气拉动虚幻的弓弦。 轰!伞形的气炮以毫厘之差掠过奇蜜拉,深深砸进沙漠,喷出惊人的涌泉,震动整个异空间,景物出现了片刻的歪斜。 果然这里是她造的。罗兰一边调息一边懊恼——他还不适应用两只手拉弓,准头偏了那么一点,正要再接再励,突觉一股寒意渗透五脏六腑,下意识地转过头。 “你挺有意思。” 站在他身后的人,罩着黑斗篷,脸和声音都模糊不清。 “大人!”正和冰宿缠斗的萨菲失声惊呼,帮忙奇蜜拉挡住巴哈姆斯的艾斯托尔也目瞪口呆:这个一睡万年的懒鬼居然也会跑出负位面! 跟部下挥挥手算是招呼,无面之王继续端详幼小的敌人,浮起玩味之色:“被神圣器选中,得到神明的眷顾,和龙王签定共生契约,同时具有王星和辅王星相,未来的时之守护者,第四界的主人……真是多彩多姿的人生。” 什么?罗兰听得一头雾水,对方用的是恶魔语,但直觉他不带敌意。只是,这个人的“气”很怪异,接近普路托他们,又像受到了扭曲,混杂着瘴气和丝丝恶念。 “太有趣了,我也来凑凑热闹。”欧斯佩尼奥弹了弹手指,一只纯黑的金属环套上罗兰的左臂,“——恶魔的礼物可是很实用的哦,不过要付出代价。” 说得像卖房子的。罗兰刚想扳开臂环,欧斯佩尼奥又打了个响指,灰暗的天空顿时变得花花绿绿,沙地上也东一堆西一簇地长满了色彩鲜艳的植物,品位之低令人不忍卒睹。 “好了,奇蜜拉,你去帮艾斯托尔。”欧斯佩尼奥悠哉游哉地飞到空中,继续挂起一只只五颜六色的灯笼。 竟然……罗兰暗暗吃惊。从夙敌那儿,他得知七领主有创造异空间的能力,但是强行接管,能级的差别绝对只能用倍计量。 这样不行,不能和这个老怪物在他的空间打。 另一边,巴哈姆斯一对二也游刃有余,但奇蜜拉和艾斯托尔缠住他一会儿还没问题。而冰宿独对最强领主手下的NO.1,已经露出败相。若非霜恸的自动结界和世界之钥的照应,她早就躺下了。罗兰想帮忙却插不了手,以他现在的状态,就算眼睛跟得上萨菲的速度手也跟不上,力气更是小得一咪咪,刚才拉了一次就气喘吁吁。 至于那个正往太阳上抹金粉的暴发户,他没有贸然攻击。这种强得BT的家伙,还是要通过群众的力量打倒。 集中精神,罗兰使用水族至宝[深海的叹息],召唤海水。 湛蓝的波涛涌向四面八方,在冰宿三人身边形成水的拱卫,短短数秒就淹过头顶,持续往上升。 再大的异空间也有尽头,至少决不可能超过海洋。 闻讯赶来的法利恩等人看到的就是一个若隐若现的巨型水球,弧形的表面和内部的挤压之力僵持不下,剧烈抖动,豁然爆开,铺天盖地的水压了下来。 侍卫们慌忙走避,外面的市民也惊惶不已,幸好在场多得是法力高强的术士,自保没问题。 然而结界才张开,潮汐就像幻觉般退去,只有地上的积水,一群湿淋淋的人和三个凭空冒出来的落汤鸡可以证明那不是一场梦。 “大人!”法利恩一眼认出巴哈姆斯怀里的男孩是谁,惊怒交集。余人的下巴则滑落到地。 确认自己还是小孩,罗兰如释重负。蕾雪眼尖,指着他尖叫:“您…您的额头!” 罗兰暗叫糟糕,既然缩水了,额环也变成了项链,暴露出以前藏起的神印——水蓝色的百合和代表神圣器继承者的符文。 “感谢上苍!至高神也有了神眷之子!”维琳单纯地欣喜。赛雷尔的神情则有点复杂。 “不是,我没有得到神启。”清楚自己是西贝货,罗兰赶紧澄清。以为他还不知道,维琳恭敬地道:“您的前额出现了神之印记,这是至高神选中您的证明。”东城一方则为主君条理分明的回答松了口气,这说明罗兰只是外表变小。 “先不管这个,奥黛露她们……” “我们没事。”妮兰迪娅娇脆的嗓音放下了罗兰心头的大石,只见艾德娜一手抱着奥黛露,两个人都是脸色惨白,惊魂未定的样子。妖精女王和黑龙的化身就镇定得多。 “城主大人,您没事吧?”赛雷尔冲向主君的遗孤。奥黛露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嗯,多亏妮娅和莉塔小姐救了我们。”莉塔弯腰行了一礼:“王。” “你做的很好。”巴哈姆斯温言嘉许。 “哎呀,把我精心的布置都冲没了。” 从头顶洒落的男声浇了众人一盆冰水,法师迅速结阵,祭司在内圈布防御,侍从训练有素地集队散开。无视人类的忙碌,深渊领主依旧意态悠闲,目光只定在东城城主身上:“好好保存我的礼物,我们仪式上见。”语毕,自在地消失。 喜欢摆噱头又恶趣味的男人。罗兰下了个评语。法利恩紧张地问道:“大人,你中了恶魔的诅咒?” “算是吧,你跟我来——暮,抱我回房间。”先解决变形术的问题。 总算覆险如夷地恢复原状,穿戴整齐,罗兰才得以重拾主君威严,下达一连串指示。尽管恶魔不是普通人能应付的对手,但这么多高手齐聚一堂,还被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实在应该反省一下。 艾露贝尔为护卫不周请罪,几位大佬也面上无光。罗兰没有过多地责怪,严格说来也是他自己不好,如果他乖乖待在有神力加护的会议室里,就什么事也不会有。当然他不可能永远固守一处不出来溜达,教训还是要吸取。 注意到奥黛露偷偷打哈欠,赛雷尔明白她负荷不了这场太激烈的变故,心疼地道:“大人,累了吗?我送您回去休息。” “等一下,**。她刚刚受了惊吓,马上睡会做噩梦,被恶魔有机可趁。你先叫侍女炖碗安神的汤给她,妮娅你再陪她聊聊,让她睡个好觉。” “好~~~”妮兰迪娅乐意地举手。 两个人类和一个妖精走后,室内有片刻的冷场。 “罗兰,那个环呢?”巴哈姆斯一直记挂着那只黑色臂环。余人不解,听他解释完才恍然大悟。 “没了。” “没了?”好几个声音一齐反问,尤其是法利恩和艾德娜,特别面目狰狞:那可是恶魔的东西耶!他还藏着腋着!? 罗兰两手一摊,非常无辜:“真的没了,我洗澡时想把它拿下来,结果它就融进我的身体里了,留下一圈像花纹的记号。” “这里吗?”法利恩小心翼翼地碰触他的左臂。巴哈姆斯更直接,一把拉下他的袖子。 “喂喂。”又一件衣服报废了,今天是什么日子?破财日吗?其他人却没闲情关心这种小节,统统瞪大眼,看着肌肤上的诡异纹样:黑绿相间的藤蔓,清晰而精巧。 “奇怪,从来没看过这个图案。”维琳搜索脑中的记忆,无奈摇首,“我去叫**来看看。”罗兰摆手:“不,慢点,先让他照看奥黛露吧。”蕾雪皱眉道:“刚才净化的时候没发现异常啊,我再试试。”经她提醒,三个神子神女一起施展神术,接着不约而同地呆住。 “怎么了?”罗兰等人大奇。维琳结结巴巴地道:“这…这里面是神力。” “什么!” “没错,虽然性质不同,但的确是[恩赐]的波动,只属于神明的力量。”法利恩肯定。罗兰若有所思地抚摸纹饰:会不会和我体内的协调神之力搞混了?或者那家伙真是—— “那个恶魔,是不是堕落的神?”蕾雪问出他心里的话。冰宿开口道:“那应该是无面之王·欧斯佩尼奥,最古老也最神秘的深渊领主。另外,我问过**,神的负面感情不会形成恶魔,所以他要么是某个未知的神明,要么就是窃取了神的力量。”维琳回过神,斩钉截铁地道:“总之,恶魔都是邪恶的,在我们设法消除它以前,罗兰城主您还是带着护符为妙。” 那种东西顶个屁。罗兰打心底唾弃。法利恩也不以为然:“这个标记似乎不会危害受术者,我们的力量和它本质相同,也无法驱逐,还是请诸位大佬想想办法。”正愁无用武之地的长者们欣然允诺,拉着罗兰就要去检查。 这时,响起敲门声,守卫朗声通报:“大人,费尔南迪先生求见。” “传。”罗兰微微一怔。余人心知肚明他们师徒有要事相商,纷纷告辞。 罗兰却不认为师父找自己会有什么要紧事,匆匆又换了件衣服。帕西斯大步走进,正好撞见这一幕:“耶,徒弟,你这么热吗?” “才怪,你不好好在上界歇着,跑下来干嘛?” “肖恩师父他们去海底了。” 果然……“你想去就去,不用特地来请示我。” “不是啦!”帕西斯提高嗓门,安抚徒弟的醋意,“我就是特地来告诉你,他们动作很快,我们是不是也采取一些主动的策略?躲在龟壳里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罗兰也调适好自己,摇了摇头:“但是对我而言,首要是确保城民的安全,其次才是打击敌人。何况恶魔和人类的罪恶一样,无法根除。” “真讨厌,和他们那个阴魂不散的主子一样。”帕西斯嫌恶地道。 “对了,你说他们去了海底?哪个海?赛普路斯也在?” “嗯,好象是达尔邦内海。” “原来如此。不,不对,在海底的话,距离更不能达到这么远啊。”罗兰困惑地自言自语。帕西斯奇道:“你在说什么?”罗兰这才将遇刺经过扼要叙述。 “可恶!那帮怪物竟敢打你的主意!让我看看伤!” “等……” 嘶!第三件衣服。 罗兰确定了:今天百分之百是破财日。帕西斯摸着光滑的下颌沉吟:“我好象看过,在迷雾森林的隐之神殿里,是恶魔语的符号化。意思是矛盾、命运、罪孽、理想,综合意义[梦之渊],黑与白的双螺旋。” “呵,挺有趣的,猜谜吗?”还不知道魔界宰相也被打上类似的记号,东城城主乐呵呵地道。光复王也不当回事:“恶魔的法术只要你不受**,疑神疑鬼就没事——倒是那个结界,引来恶魔的就是你们自己。在仪式完成前,这里的空间粒子都被打乱了,领主级的恶魔完全可以撕开裂缝。你又是封印的主体,拥有巴哈姆斯和那个瘟神的力量,在恶魔看来简直像明灯般闪耀。”罗兰不由得无言。 “我留下来吧,仪式完成就没事了。”帕西斯拍拍他的肩。罗兰笑着调侃:“哟,这次倒不急着去救你的肖恩师父了?”帕西斯苦笑:“别这样,罗兰,我承认我有点厚此薄彼,但我真的不能失去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我是为你抱不平好不,别把我当成离不开师父的小鬼。” “是是。”帕西斯用哄小孩的语气道。罗兰干咳一声,岔开话题:“话说回来,他们去海底干嘛?找海精灵?茫茫大海,他们找得到?” “我也不……”帕西斯一言未毕,猛地转过头。罗兰也在同时感到一阵仿佛电流通过的异样感,视野骤然切入一道黑影。厚重的斗篷,披散的曳地长发,苍白温雅的俊颜——正是冥法王。 “普路托!你怎么了?”捕捉到义兄眼角的泪光,罗兰震惊地低喊。 “贝里卡斯死了……”止息之君的声音带着哭腔。东城城主和光复王倒抽一口凉气,齐声惊呼:“你说什么!!!” 命运之神,死了!? “还有我们。”调整了一下情绪,普路托用一种像是释然也像是担忧的眼神凝视义弟,断断续续地道,“所有的神祇……包括贺加斯大人和兰修斯大人。死之碑上已经刻了贝里卡斯的名字,丧神之碑也预言了我们的死……罗兰,迎接你们的将是一个没有神的年代。唯一剩下的神明,只有新神席恩·奥古诺希塔。” ****** 天空是蓝到极致的纯净,没有一丝杂质,风带着花香扑面而来,远处的海水澄蓝澄蓝,与远天交叠在一条微微泛银的细线上。 身下的草地绿得发亮,他揉揉眼坐起,不知所措地愣住。 这是哪里? [嗨,小家伙,你变得可爱多了呢。] 被蓦然响起的嗓音吓了一跳,他抬起头,看到附近一棵大树上坐着一个眉目如画的年轻人。淡淡的袍色,气质清冷又飘渺如幻,唇角挂着无表情的透明微笑。 水晶般剔透的黑眸眨了眨:[你是谁?] [呵呵,我嘛,算是你的叔叔。]淡漠的笑容渗入捉弄的意味。他疑惑地皱眉:[叔叔?那是什么?是贺加斯放你进来的?还是我在做梦,你是我梦里的幻影?] [不,是你在我的梦里。]命运之神从高高的枝桠上跳下,抚摸他绸缎似的长长黑发,语气隐隐透出怅然,[真的完全不记得了吗?我,还有黎姬……] [黎姬?谁?] 闲适的笑意微敛,大手来到他的颊边,狠狠捏了一把。兰修斯痛叫一声,顿时眼泪汪汪。 [呜呜呜~~~贺加斯~~~]下意识地呼唤兄长,要他来打这个坏蛋。 [不肖子啊,连mama也忘了。]贝里卡斯不过瘾地又拧了两下。兰修斯更委屈:[我是不认识嘛,mama又是什么?]无言了一阵,贝里卡斯叹息着松开手:[也罢,忘却有忘却的好处。] [她是谁?她是我们的母神,照亮万物的第一道光。至于其他的,我怎么能够形容。] [她喜欢弹竖琴,唱很美的诗;她曾经天天帮你们梳头,每次都梳够九十九下。] [她已经化为落花、春泥、星星的碎片,哪里都存在也哪里都不存在。] 兰修斯听得似懂非懂,自称是他叔叔的男子背对着他,看不见脸。 转过头,贝里卡斯脸上是不变的淡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生与死的法则,真讨厌啊。]兰修斯理所当然地问道:[你讨厌死亡?] [我喜欢活着,活着很好,能体验无尽的美丽事物。但是死了的话,就能和她在一起了,只有虚无能与虚无相融。] [你…喜欢她?]兰修斯咀嚼着陌生的单词,从中感到一股奇妙的滋味。贝里卡斯笑而不答,再度抚上他的发梢:[兰修斯,你已经死了。] [死了!?]混乱神大吃一惊,脑海也变得和属性一样混乱,半晌,指着自己强调,[我明明活生生的!] [是,你重生了,像一张白纸。保留容貌和力量,以前的神格却完全消失了,还有记忆、感情、你过去珍视的一切。]贝里卡斯喃喃自语,[这就是黎姬的极限吗?]兰修斯失魂落魄:所以,贺加斯才总是用那种悲伤的眼光看着我? [那孩子应该一直在欺骗自己吧。他那一剑,断送了两个亲人。] [贺加斯?你说贺加斯?他杀了从前的我?]兰修斯激动地追问。贝里卡斯瞥了他一眼:[是又如何?你想反过来弑兄?] [才不!我只是……我只是……]兰修斯讷讷说不出所以然。 [乖乖的,改头换面做个好孩子,别再欺负哥哥。]拍拍他的头,一团深紫色的光团浮现,没入掌心,[梦见的能力也不需要了,无忧无虑地过日子吧。] [叔叔!]直觉他要走,兰修斯急忙拉住他。贝里卡斯踉跄了一下,嘴角抽搐:[我是开玩笑,别真的叫我叔叔,把我喊老了。]兰修斯困惑不解:那他到底是谁? [我叫贝里卡斯,人类称呼我命运之神。]当代最古老的神祇云淡风清地一笑,伸手入怀,掏出一小包东西,扳开他挽留的手,放在上面。 [天堂。好好地种,用心祭奠她,这是你应当为她做的。] ****** “史列兰!” 熟悉的大喝将神智从遥远的时空拉回,暗黑神睁开眼,视野映入一张俊朗的容颜,“你怎么了?发呆还是睡着?”一旁的白袍祭司轻嘲:“站着也能睡觉,佩服。”血龙王啧了啧舌:“我们可不是去郊游,打起精神。” “是不是负荷过量?”魔界宰相关怀地问。 在水之宫,史列兰终究不耐烦查书,直接用神念读取了所有晶矿里的记录,再挑出相关的部分告知同伴,大大节省了时间。 此刻他们在水精露妮的带路下,前往极有可能成为敌方大本营的目的地。 “不是,那点书不算什么。”史列兰一脸献宝,“我梦见很久很久以前的事,贝里卡斯跟我说话。”肖恩和月叹服:竟然真的站着睡觉,睡功了得。维烈压根忘了命运之神的大名:“贝里卡斯是谁?” “一个算命的。”扎姆卡特回答。史列兰纠正:“贝里卡斯不算命,设定命运轨迹的是命盘,前代的我创造的星辰之轮。”月不改一贯的讽刺态度:“前代的你似乎很闲。” “呜~~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每次我问贺加斯,他都不肯说。” 肖恩心一动:“我想,我可能知道。”众人惊讶地看向他:“咦?” “那个时候,我们出使西城途中,你曾经变得很奇怪,杨阳猜测是前代的你残留下来的人格。” “啊,我是有段记忆想不起来。”史列兰茅塞顿开,面露好奇,“这么说,他还活着?和我像吗?” “嗯……”肖恩烦恼地挠头,好不容易找出形容词,“不像,他非常强势,非常有魅力。”史列兰小狗般耷拉下脑袋:“难怪贺加斯不喜欢见到我,一直一直怀念他。” “我不清楚什么前代后代,但你绝对是不可取代的。”维烈突然插口,带着不自然的神情,“一定……”后半句明显气弱。肖恩若有所思地注视他:“那当然,我也有个双胞胎兄弟,但我和他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维烈心下稍慰,随即又紧张起来:“那…那复制呢?” “什么?” “不是相象,是完全相同!不符合要求,还有无数备份,可以随时取代你!”说到激动时,维烈情不自禁地颤抖。离得近的肖恩连忙抱住他,轻轻拍打背部。扎姆卡特咕哝“原来如此”,用受不了的口吻道:“那两个老头随口说的话,你居然也放在心上。”维烈震惊地瞪大眼:“你、你怎么知道!?” “哼,我连你喜欢抱着绒毛玩具睡觉的糗事也知道。” 维烈脸红到耳根,像见鬼似的瞪他。扎姆卡特露出不屑的神气:“总是自寻烦恼,你就把自己和周围人看得这么扁?认定他们都是把你当垃圾看?” “不是!”维烈大声反驳,“父亲爱我!他爱的是我!哪怕我是个不争气的笨儿子!所以我能够为他撑下去!可是……可是……我没有自信获得缅和零的认同,他们是那么崇拜父亲,我怕他们会抹消我,用父亲的基因再复制一个比我更好的辅佐者出来,比如杨阳……” “什么!杨阳是复制出来的?”肖恩和史列兰齐声惊呼。月和扎姆卡特知道内情,没有大惊小怪。 “嗯,她说不是父亲,是我的复制人,这点很奇怪。”维烈喃喃道。 “我就说你笨,我可不认为杨阳有你这么死脑筋,她比你聪明可爱多了。”扎姆卡特唾弃,“她的智商和你一样,为什么性情有差别?因为她和你是两个人!”史列兰接口:“对,我和以前的我也是这样,我是不如他,但我就是我啊。”维烈一窒,半晌才道:“这些道理我都明白,问题是——” “你怕他们不这么想?”肖恩一针见血,狞笑着扳弄拳头,“不用担心,他们敢那样对你,我会打爆他们的头,一劳永逸地解决你的心病。” “不…不行,他们是我父亲的助手,我的长辈!” “你也知道他们是你的长辈?”月无力地叹气,青瞳隐含好笑,“三亿年的感情是假的?如果要对你怎么样,早就做了。那两位我见过,跟你一样别扭的家伙,他们决没有更换宰相的意思。”维烈心乱如麻,将信将疑:“但但是……” “没有但是,萨克已经说了,那不过是随口的戏言。” “还是该揍!一句话吓了维烈那么久!”肖恩怒火更炽。扎姆卡特举手支持:“这点我赞同,害得我们也被他连累。”维烈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显然内心起伏不定。月将法杖指着他的鼻尖:“别再钻牛角尖了,回去问问杨阳,问她是怎么看待自己,还有和你之间的关系。” “问……杨阳吗?” “对,我们说再多也不够让你信服,如果是和你立场相同的她,你就没理由怀疑了。” “我不用问,杨阳一定更喜欢我。”史列兰开开心心地道,“诺因也是。”众人一致斜睨他:废话,他们和前代的你又没交情。 这时,向导满脸惊慌地游近,匆忙比出一连串手势。暗黑神翻译:“露妮说,前面就是海精灵的领地,但气氛非常阴森。”话音刚落,月沉声道:“有东西接近。” “看来凶多吉少。”视力最好的扎姆卡特首先看清来势汹汹的敌人,那是一大群食rou鱼。海精灵尽管生性冷僻排外,却是和平主义者,对于不抱恶意的闯入者,都是用幻术结界赶跑了事,轻易不会动干戈。 “冰冻!”肖恩果断地出手,扫平第一波障碍。史列兰将露妮放在肩上,破除障眼法。 展现开来的是呈环型分布的石柱,雕琢着典雅细致的浮雕,极尽精巧之能事。和水之宫一样,这里的海水也被隔离,形成光线变幻的宝蓝色穹顶。整洁宽敞的街道,纤细精美的建筑和栩栩如生的雕像组成一座恢弘壮丽的城市,尽显精灵天生的工艺才能。 然而,这样幻美的地方,却诡异的一片死寂。就算海精灵性喜爱静,也不至于安静成这样。 维烈心头发毛,忍不住躲到友人后面。扎姆卡特咬了咬牙:“是那帮小虫搞的鬼,我看到好几只,还有一股很怪异,很…强大的气息。”月暗暗惊讶,他第一次听见**用“强大”形容对手。 “进去吧。”肖恩紧握的双拳发抖,“必须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直面兄长的罪孽,即使他也得鼓足勇气。 靠近石柱时,月特别留心了一下,不意外地看出隐藏的符文。 “永眠魔阵!”用法杖拦住走得最快的肖恩,他施展远视术浏览街道的情形,更肯定了猜测,“别进去!不然我们也会永远醒不过来!” “是让人睡觉的魔法?”维烈理所当然地问道。肖恩大喜:“那我把柱子全打断了!”只要海精灵们没死,事情就有挽回的余地。月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希望:“想得美,这个法阵的歹毒之处就在于发动后就无法停止,受术者会自动提供生命力做能量,除非一次性强制唤醒,但是这样会对精神造成永久性的损害。而且看情况,咒术刻下只怕有一段时日了,更加不能采取那种粗暴的做法。”肖恩垂头丧气。维烈不忍,试图转移话题:“他为什么这么做?让精灵睡觉有什么好处?” “为了给他的部下提供粮食。”扎姆卡特眯起血钻般冽艳的红眸,四下巡视,寻找引起他警觉的气息来源,“他才没那么好心让这群细竹竿做美梦,统统是恐怖的噩梦,然后负面感情就成了恶魔的大餐。精神弱到一定程度,做傀儡也好,或者干脆转化成怨灵尸巫,都随他的意。”肖恩悲愤得难以自抑,不知该拿丧尽天良的兄长怎么办才好。 “将他们移走呢?”一直没开口的史列兰语出惊人,“离开法阵,就不会受影响了吧?”月怔怔点头,赞道:“你真聪明。”黑发神祇绽开灿烂的笑靥,很高兴得到夸奖。 “我去搬!”肖恩狂喜地往前冲,被扎姆卡特揪住后领:“你想睡死可以,我们不负责搬你。” “对了,史列兰,帮我们一人施加一个祝福。” “哦。” “可是搬得完吗?”维烈心细,提出被众人忽略的问题,“这么大的城市,怕是有十几万人,我们才五个,要搬到何年何月?” “救得了多少是多少。要小心,敌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搬。”月神情凝重地叮嘱。扎姆卡特啧了一声:“索性你用龙卷风把他们刮到海里,反正海精灵不会淹死。”月摩挲杖顶的魔晶石储存法术,丢给他一个白眼:“这里的风元素少得可怜,我连帮你们加持也要斟酌,还刮风。” “我来好了。”史列兰自告奋勇。维烈不甘示弱地指着自己:“嗯…我用异能搬运。” 一切就绪后,冒险小队踏着整洁的白色砖石,进入市街。触目所见都是仿佛艺术品,镂刻精致的屋宇,充满精灵独特的细腻美感。众人却无心观赏,散落倒卧的住民紧紧抓住他们的视线。 只搬了两家,同样属于入侵者的敌我双方就狭路相逢。奇异的呼啸传遍全城,通知其他恶魔有人来袭。 维烈抱着一个精灵族的孩童急步后退,肖恩挡在他面前,暗镰划出雪亮的刀光,粉碎了一直线上的魔影。同时扎姆卡特轻松捏爆一只坚固的水晶魔像,席卷的炎浪吞噬了三头蜘蛛形的使魔。月和史列兰甚至用不着出手,前者却没有放松警惕,也第一时间发现借助建筑的阴影隐蔽的偷袭者。 “退下!”女性的娇叱从头顶传来,喝退被复仇心笼罩的魔群。众人抬起头,只见一个手拿团扇的少女悬浮在半空,旗袍式样的短裙下是晶莹雪白的双腿,粉色头发扎了两个可爱的包包,十五六岁年纪,相貌甜美。但包括有恋童癖的肖恩在内,无人小觑她——能变成人形的,无一例外是高阶恶魔。 红润的小嘴勾起同样甜美的弧度:“我还当是哪个不自量力的人类,原来是席恩主子的头号大敌。”肖恩握紧镰刀的长柄:“你是我哥哥的部下?” “哟~~你就是他那个被众神宠爱的弟弟?不像嘛,他脸上都伤疤。对了,毁容前应该一样吧。” “他毁容了!?”肖恩失声大喊。少女撇了撇嘴:“对啊,不过我不知道他怎么毁的。我也不是他的部下,是他部下的部下,欧斯佩尼奥大人的首席近侍娜夏瑟菲安,你们叫我娜夏就行。” 瑟菲安?暗之眷属?月有些奇怪,试探道:“传闻无面之王不好战,地位超然,竟然也臣服于席恩了?”娜夏笑道:“他是懒得没命,但超~~爱乐子,怎么会不参与这么好玩的事?还特别嘱咐我和萨菲好好协助席恩主子,让现世更加混乱。” “就凭你这个小丫头?”扎姆卡特踏前一步,掌心聚起火焰之力,“不想被我烧成焦碳,就赶快带着你那帮恶心的手下滚!” “呵呵,龙王陛下,选择在这里跟我打,你是不利的。”娜夏无惧地微笑,挥动团扇打偏凌厉的火炮,另一只扇子激射出十几枚蓝荧荧的水刀,砸得石屑纷飞。 下意识护住怀里的孩子,维烈毫无临敌经验地闭上眼,幸好事先布下结界,肖恩又帮他挡住攻击。月用传音术询问同伴:“史列兰,你能控制她把恶魔撤回负位面吗?这附近都精灵,萨克施展不开。” “我试试。” “你……!”本能地避开两发精神波,娜夏像小兽般绷紧身子,眼底浮起惊惧,“该死,你是神!”扎姆卡特趁机张开覆盖全城的巨大火网,赤红的小陨石不断坠落,烧灼着暴露在外的恶魔。娜夏好不容易闪过一颗最大的火流星和连绵而来的闪电瀑布,却被精神波击中,意识逐渐模糊。 “哈玛盖斯,干掉他们!” 空气猛然收缩了一下,漩涡状的雾气凭空浮现,急速旋转。橄榄形的瞳仁呼应着变细,红发青年的形象隐没,取而代之的是披盖着鲜艳鳞甲的庞大身躯。与此同时,膨胀的黑雾凝固成一个庞大的形体,重重撞上血龙王,放射状的鲜红液体喷溅而出。在出乎意料的冲击力下,扎姆卡特向后倒飞,撞塌了一路的房屋,栽倒在一大片烟尘里。 “萨克……”月的双眼蒙上空白的色彩,难以置信地唤道,“萨克!” 肖恩三人也大惊失色,呆呆瞪着突然杀出来的敌人。 一击打倒血龙王的也是一头巨龙,外形却和普通龙族有少许不同。同样鲜红的鳞片,从背鳍到翅膀却呈现出冷色调的蓝紫色,足足比成年龙大了三倍,身体两端有尖利粗长的骨刺,就是这可怕的凶器穿透坚硬的龙鳞,重创了扎姆卡特,四对巨大的膜状翅膀也生着倒勾,十分狰狞可怖。 “只有主人能使唤我。”和巍峨凶猛的形象不符,异形之龙吐出的是非常年轻,甚至能用年幼形容的男性嗓音。高阶恶魔躲在他的膜翼后面,一边揉太阳xue一边煽动:“他们就是来杀你主人的坏蛋,侵犯他领土的恶徒——你忘了他委托我们共同管理这座都市?”哈玛盖斯接受了她的说法:“好吧,我会解决他们。” 含血喷人!肖恩怒极。比他更愤怒的是目睹**受伤的月。 密集的风刃撕裂大气,准确地砍进骨刺之间的脆弱部位,耀眼的青芒卷起风暴,盘旋着化为长龙,撕咬眼前的猎物。哈玛盖斯昂起头,实质化的浓雾在他周身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