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绝士精神
“……中洲绝士界，就快要灭亡，天下间，还有什么事比这更令人兴奋！” 药王谷，因为是丹邪生的扎根之地，向来被中洲绝士界视为邪恶的领地。有丹邪生的地方，又怎么可能不邪恶？他本身就是一个邪恶的存在，就像现在，中洲绝士界即将走向灭亡，他心血澎湃，一脸激动的表情，似乎盼着这一天很久了。 炼药房有一个玄金大缸，里面盛满了黑红色的药水，散发着一股怪异的气味，像鲜血有腥味，却又多了一股腐rou一般的尸臭味，赵星翎就浸泡在这药缸中，仅露出一个脑袋。 成天泡在这药缸中，听得最多的就是师傅讲他过去不可一世的快活人生。 今天，他老人家似乎有点语无伦次。 “师傅，您今天该不会喝多了吧？中洲绝士界，何其强大，又怎么可能会灭亡？” “强大？真正的高手早就跑到斗魂大漠去了，星辰大陆的绝士界是外强中干啊，相对邪星谷的螭人族来说，现在这些绝士，屁都不是。” “螭人族要进攻星辰大陆？！那我爹和我哥呢？” “他们已经被赵星羽杀死，嘿嘿~~~你也别牵挂了，那也不是你该牵挂的事。” “……！”赵星翎的表情瞬间变得木纳，脑子里只有一个人，赵星羽，杀了他，就是活下去的意义。 想到自己的手、自己的腿、还有自己的命根，早已经续上。 他有了一点动力，就是这一点点动力，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个活人，在倾刻间战胜了他原来懦弱的精神意志力。 “我要杀了他！” 他猛地站了起来，身上一丝不挂，腥臭的药水溅得满地都是。 但丹邪生的速度比他更快，一掌便把他按下去。 “我似乎忘了跟你说，你存在的意义，不是报复，而是被试炼……” 丹邪生向药缸中洒下一瓶银色药水，很快，一股强大的寒气笼罩着药缸，结霜、冰封。药缸成了冰雕，赵星翎一样成了冰雕，他的思维意识，将随同冰封一起沉眠。 “嘿嘿~~~待会，我会把你带到我的故乡——乌月大陆，五年，不不不！最多三年，你将成为鸿蒙大海中最强大的不死母体，不论是处于鸿蒙大海一层的星辰大陆，还是处于二层的邪星谷和乌月大陆，到时没有谁可以阻挡你！你的不死之躯，甚至可以杀上三层的斗魂大漠，将那些所谓的强者踩在脚下，更别说区区一个饮翁……” 炼药师最终极的技能，不是毁灭生命，而是创造生命。这种创造，并非是普通的起死回生之术，而是创造听命于已的生命体。 当丹生被人灌上一个邪字，变成丹邪生时，他的行为，他的野心，已经非一般人可以理解。 别人说我邪，我便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邪。 丹邪生很庆幸自己能够找到这么一个懦弱的废物，当药力改造他的身体时，同时也在侵噬他的精神意志力。如此脆弱的精神意志力，将来完全不需担心无法控制他的思维意识。 “曾经我也有过一丝人性，甚至想帮你杀了赵星羽，了却你一个心愿，嘿嘿~~~但天不从人愿。不过不要紧，饮翁不会让他死的，将来，你还有机会亲手手刃你的仇人……” 血莲花与螭人族血洒星辰大陆，是一段生命的结束，也是一段生命的开始。 一层的星辰大陆，通往二层乌月大陆的通道，只有一个——大陆西边的井柱，可惜那个井柱直通乌月大陆的边陲邪境——邪星谷，早已被封印。 当然，除了走正常的通道之外，还有其它方法可以到达二层大陆。达到天赋境界的星斗绝士，可以用自身的斗魂凝聚出强大的气旋，借助气旋那一瞬间的力量，可以穿透两层大陆之间的无形结界。 当星辰大陆的灾劫来临，跑路的也不仅仅是丹邪生，还有其它人…… 此时，紫雾宗的一间客房内，赵星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朦胧的影子。 那张脸，似乎有几分熟悉。 他又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就是那张亲切而严肃的脸。看到他，一股强烈的亲情感涌上心头，恨不得扑进他的怀里。 “我这是在做梦？”他想应该是的，不然，怎么可能会看到这张脸。可是他还是心存一丝侥幸，狠狠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下，痛，非常的痛。 这让他意识到，这不是梦。 “爹……”一种本能的情绪冲动，让赵星羽唤出了这个字。 “臭小子，你终于醒了。” 见到儿子醒过来，赵南没有表现出劫后重逢地激动，他很清楚，这个重逢，只是短暂的。这并不值得高兴，如果情况允许，甚至可以不见这一面，那样还好点，最少，在儿子心里，自己离世已是过去的事，不会让他再伤心一次。 但人生就是这样，悲欢离合，强求不得半分，不管接不接受，这是事实。 “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 赵星羽没有问完，不吉利的话，不想再说。 爹真的还活着，这就是一场恶梦一般，突然醒过来之后，一切又是这么美好，只是心情还是忐忑。 “说来话长……” 赵构向来不喜欢唉声叹气，但这次，还是忍不住长叹了一声，遗憾的是，这一声叹，并不能化去心中的无奈。 当年前得知消息：一百年前，中洲绝士界与邪星谷那一战，有螭人将遗孤托养在中洲，并且在几年前辗转被血莲花收养，更有甚者，血莲花还助他开智。 螭人跟人类不同，既便是活了一百岁，如果没有开智，也只是三岁小孩的智商，没有任何实力可言。但一旦开智，开启的便不仅仅是他的智商，还有他本身潜在的螭魂力量。 螭魂力量虽然不是一天就可以完全激发出来，但只要时间充足，总会挖掘到极限。而且，当挖掘到极限时，那种力量与年龄成正比，螭人，活到六十岁，实力便相当于人类的星元绝士，七十抗衡星核绝士，八十抗衡星座绝士，九十抗衡星海绝士，一百岁，相当于星斗绝士的实力，那种力量，无疑是恐怖的。 那个螭人遗孤能够在星辰大陆的中洲人类世界生存这么久而不被发现，原因就是没有开智。让他活到百岁，这在邪星谷的螭人族群内，都属于为数不多的高龄。 有这样一个螭人生存在星辰大陆，那是一种赤.祼.祼的威胁，开智之后，他肯定会与邪星谷联系，到时，等他力量成长到极限，一旦被他打破井柱封印，星辰大陆上的生灵，将无一幸免。 为了将他诛杀，赵南甚至不惜牺牲色相，骗取了血莲花的芳心，以便打探虚实。并打算用千辛万苦找来的睚兽之瞳将井柱封印加固，然而召集中洲绝士界将螭人围剿斩杀。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结果计划才实施到一半，被贪婪的赵构给盯上了，他为了抢到力量强大的睚兽之瞳，结果先来了一出围剿，也令自己的目的在血莲花面前暴光，一切计划都付之东流。 如果自己不死，也逃不出血莲花的追杀，不得已，才来了一个釜底抽薪，坠身万山冰涧，以诈死，来潜心修练三年，却没有想到，自己的“死”，害苦了妻儿…… 想起这些往事，赵南心有愧疚。 他也不打算隐瞒，都统统告诉了赵星羽，这些天也听说了一些事，特别是斗魂大会上发生的事，听了让人不安。 “羽儿，你变坚强、变勇敢了，为父很高兴，但你切不可噬血成性，那绝非男人所为。你要记住：杀人容易，回头难。” “爹，我会记住的。” 爹的大义，赵星羽很理解，他存在的意义，为的是中洲众生，而自己，还达不到那种高度，最少，目前还达不到。回头难，确实难，但赵星羽并没想过回头，不需要回头，也没有回头路，当面临生与死的抉择时，不是你杀他，就是他杀你。 “那个睚兽之瞳，是不是这个？” 赵星羽从储存空间拿出冰封的眼神。 赵南欣慰地点了点头。 “依目前的情形，那个螭族遗孤极有可能会打破井柱封印，开启星辰大陆与邪星谷的通道。最惨的结局，是螭人族杀入星辰大陆，毁灭一切。务必在封印被打破前，用睚兽之瞳增强封印的力量……” “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紫雾宗弟子匆匆跑了进来，打扰了赵南与赵星羽父子相谈。 “是不是血莲花追过来了？”赵南一脸正色地问。 “醉长天前辈叫我告诉你，血莲花在苍云门扑了个空，估计已经想到几个宗、门、山庄的人都聚集在紫雾宗，目前正带着一百余红衣弟子与螭人遗孤往这边赶，估计半柱香的时间就会杀到，叫你出去做最后的准备。” 血莲花曾誓言要在三天内屠净中洲绝士界，今天便是第三天，实际上，她这个目票即将完成。 经过前两天的赶净杀绝，中洲大大小小的绝士门派，早已经被屠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连天域门、苍云门、无极山庄、北盘山庄，也已经变成一片废墟，彻彻底底地在中洲消失。 各门各庄，为数不多的生存者，现在都聚集在紫雾宗的大殿前，加起来也不足一百人，准备着最后的生死之战。 “念到名字的，都给我站出来！” 醉长天一声令下，全场一片肃静。 经过两天的恶战，他很清楚百岁螭人的实力，现在必需做出最坏的打算，替星辰大陆保留最后的命脉。 “独孤千溪、宋武岩、赵星羽、刀奴、慕容丝雨、秋记忆……” 醉长天拿着一个名单，中气十足地一个一个报出来，但总共也才九个名字。但这九个人，无一例外，全是守护星辰达到极品、超极品的后起之秀，实力，也都已经达到星元绝士初阶的层次。 “你们大家都给我听好了！待会我会凝聚一个气旋，把你们送入二层的乌月大陆，避开这次惨烈的屠杀，但以后的路，需要靠你们自己去走。” 这是一个喜讯，也是一个悲讯，喜的是，被念到名字的这九个人可以逃过一劫，在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悲的是，更多留下来的人，将面临着一场残暴的撕杀，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生存的机率，几乎为零，要不然，醉长天也不会要把这批精英送去避难。 醉长天是什么人？一百五十多岁的老不死，实力达到星斗绝士的境界。他都没把握打赢这场仗，谁又能指望活下去？ 在这九个人当中，赵星羽看到了曾经在树林中遇到的那个“嫦娥”美媚，原来她叫秋记忆，可惜，再次相逢却是这种场合。她也正向自己点问示意问好，只是眼神中颇有几丝忧伤与无奈。 赵星羽将目光扫向未被选中的人群，那一张张脸，有人羡慕被选中者，也有人妒嫉被选中者，那些眼神，或绝望、或恐惧、或无奈、或忧伤，鲜有无惧无畏的目光。 在人群的一个角落，看到方子舟正走出来，失去一条左臂的他，脸上挂着一丝苦笑。谁也不愿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可事实就是这么残酷，名单中，没有他的名字。 “子舟……” “羽哥，别这样，有醉长天前辈，还有你爹赵南，玄青子宗主、慕容剑庄主、顾若蓝门主，以及阳中天这样的高手在，也许，我们能赢也不一定，你不用替我担心。” 方子舟用一条独臂环抱赵星羽，在他的肩膀背后，流下了一行男人的眼泪，这是他第一次流泪，他也不想，但有些时候，未必控制得住。 赵星羽感应得到，他的心跳很快。本能地用力地抱紧他，拥抱一个男人，第一次这么用力，甚至不想放手。 突然，赵星羽狠心推开他，转身对醉长天说：“前辈，我可不可以不走？” “没有选择余地！”醉长天厉叫一声，又向在场人大声宣布：“大家都给我听好了！送你们走，不是为了救你们，是让你们承担更多的重任！你们这些人要时刻记住！你们是星辰大陆的人！中洲，是生你们、养你们的地方！未来不管你们能修练到什么样的实力，铲除邪星谷的螭人族，给中洲百姓永远安康，这是你们的任务！都做好准备！” 醉长天释放出星斗绝士的星魂力量，紫光直冲天府，在空中慢慢形成强大的气旋。 “老东西，你也没办法阻止这场灾难吗？”赵星拿托起胸前的九藜鼎，小声地问，怀着最后一丝期望。 “如果换在百年前，或许可以，现在……” 鼎中传来饮翁的声音，却只是说到一半。 “你真的这么绝？！”赵星羽仰望着天空，眉头紧锁，这辈子从来没有惧过，哪怕被命运蹂躏得体无完肤，也不曾屈服过，唯独这一次例外。 此刻，赵星羽甚至怀疑“人定胜天”这四个字是否真的存在。 扭头看慕容丝雨泪，那丫头，正眼汪汪地扑在慕容剑的怀里，泣不成声。 “爹，你和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慕容剑轻抚着她的长发。 良久…… 他压制住心中的无奈，轻轻推开她，语气沉重地说：“傻孩子，爹有爹的责任。每一个绝士，身上都有一份责任，保护我们的故土、保护生存在这片故土上的百姓。如果爹走了、你赵叔叔也走了、醉长天前辈、玄青子宗主、还有顾若蓝门主都走了，那谁来守护这片故土？” 大家都知道，这是没有选择的事，力量越强，肩负的责任便越多。 很多人都在无奈地道别，但多数人却只是用眼神，更多的话，都留在心里。 赵星羽望着赵南，俩人却是微笑，把苦涩深埋在心灵的深处。 “星羽，如果将来你回到了星辰大陆，恰巧看到某地躺着一对鬼翼的话，记得在地上洒上一杯酒。”鬼脸走过去轻轻一拍赵星羽的肩膀，一脸轻松地笑道。 “不会的，鬼翼一直会在你手上。” 人在，鬼翼在，人亡，鬼翼长埋黄土。 赵星羽看着他脸上不在乎的笑容，能够明白他心中的苦涩与无奈。死亡并不可怕，很多人不怕死，怕的只是绝情！看着身边的亲人朋友死去，而无能为力，那才让人心惧。 赵星羽相信，鬼脸怕的就是这个，不只是他怕，这东西，自己也怕，而且怕得要命。 “星羽……” 慕容丝雨又扑了过来，第一次见她哭得这么厉害。 却抱久一点的机会都没有，天空中的气旋，突然增大，直径达二十余丈宽，光芒也在瞬息之间变刺眼百倍。 “进气旋！” 在醉长天的命令下，没有人可以依恋不舍，一个一个被吸进气旋之中，那气旋就像一个风眼黑洞，吞噬着九条人影。 很快，天空恢复平静，九个绝士精英，再不见他们踪迹。 “前辈，你沉睡十年，可曾后悔现在醒来？” “你又可曾后悔当初靠近血莲花？” 赵南与醉长天相视一笑，谈笑间那一分洒脱，谁又知道那是绝士精神的精华。他们俩转身与玄青子，阳中天、顾若蓝、慕容剑几人，领着一百多残兵弱将，迎接着血莲花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