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哪吒
已经发生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审判之光直接投射下来，将神堂之内照得亮如白昼，视线，在这一刻失去了作用。 仿佛是过渡曝光的电影情节，施密特等人的身影瞬然淡去，只留下一个轮廓，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光渐渐消逝。 神堂的地板依然如故，连一丝血迹也没有，就好像那里从来就没有人一样。 “不！”凌风双手握拳，重重砸在地板之上。 地板、神堂，乃至还在狂笑不止的荷伯神，所有的景物都在这一震之下，变成了碎片，犹如敲碎的玻璃镜片，四散纷飞，又再化作点点白光，归于无形。 记忆的世界消散无踪，空间归于它原本的形态，在空间的正中央，一颗如水晶般剔透的晶体悬浮在空中，五颗大小相仿的晶体紧紧围绕在它的周围，再外面一圈，是十多颗略小一号的晶体，环护在它们的外围。 空间里白色的光芒映射进去，在晶体的核心折射成七彩虹光，透射到晶体表面，发散出迷离的光彩。 “你们……你们为什么就这么死去，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不是说好了，要陪伴我成长，以后一起建设属于我们的天国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早，就离开了我？”凌风的眼里满是红丝，看上去干涩枯槁，没有一点湿润。 顺着他的脸庞，两行红艳艳的血泪，顺着他的面颊滑落下来。 梅克已经要被吓得晕死过去了。 他一辈子都没有被谁感动的记忆，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样一种感情，母后早死，父王忙于政事，一见面就是考察他的学业，因此，他于父王的感情是淡漠的，对于母后，只有一点隐约的记忆。 成神，脱离凡人枯燥的生活，是他唯一的追求。 但是现在，看见凌风与他的佣兵兄弟们身后的情谊，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否失去了什么。 梅克怀着复杂的心情，向凌风走过去。 “滚！” 梅克一呆，脚步有些迟疑。 “滚出我的视线！不要让我看见你！我恨你，我恨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教会了荷伯这个混蛋，他怎么会拿我的兄弟下手！你，就是杀人凶手，是罪魁祸首！马上滚！”凌风犹似失去同伴的孤狼，声音并不大，却带着nongnong的恨意，挥之不去。 梅克的脸红得滴血。 他用力握紧拳头，肩膀不停地颤抖，终于无法控制地冲着凌风大声嚎叫：“你看不惯我，那就杀了我！我是王子，是个王子你知道吗？你不能这样侮辱一个王子！” 嘭！ 一个拳头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梅克远远地飞了出去，空间随着他飞出去的身体迅速扩大，很快就不见梅克的影踪。 “呸！垃圾！”凌风冲着他飞走的方向，用力吐了一口唾沫，血泪流经嘴角，和唾沫混合在一起，洒出一片粉红色的水雾。 凌风望着那片红色的水雾，努力想了一想，他的脑袋现在很不好用，什么都不能思考。 他莫名奇妙地摇了摇头，转身走回到晶体旁边。 他的手抖个不停，想要伸出去抚mo代表兄弟们生命印迹的晶体，却怎么也不敢触碰。 “你要想救你的兄弟，就不要破坏这里的一切。”梅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声调没有一丝温度。 “你说什么？”凌风的脑筋没有他的动作快，在他还在为梅克不知死活而恼怒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旋风一样扑到了梅克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他的脸上，还带着茫然的表情。 梅克的脸上也没有表情，轻轻拨开凌风的手：“老师，你的拳头使我可以确定，你要教给我的什么‘修真’，不会有什么好意。但是，你给了我新的身体，让我不再是一个半死不活的存在。作为一个贵族，我会给你一些建议，一些我刚才的发现，作为回报，同时……，请你以更公正的态度面对我！” 凌风的思维这个时候才转回到他刚才的话，刚刚露出的笑容又凝固在脸上：“发现，什么发现能够让我的兄弟们活过来，如果不能，那在我发火之前，不要再跟我说话！” 梅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闭上双眼：“老师，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我刚才的发现也许还是救不了你的兄弟，但是，我是个人，我需要别人平等地对待我，哪怕，我已经不再是一个王子！如果你做不到，如果你执意要把我当仇人看，那就杀了我吧，我不愿意像一只猪狗一样的活着！” 凌风冷冷地看着他，许久之后，才对着天空长长吐出一口：“除非你的发现，能够对解决我的兄弟有所帮助，我才能平和我的心态，用更公平的态度来对待你。” 原谅你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你要通过天道的审判！ 梅克的表情有些沮丧，他显然不满意这个结果，但他能够理解凌风此刻的心情，就像他被荷伯神吞噬以后一样，那发自内心深处，无穷无尽的怨恨。 但愿自己刚才的发现，能够让老师不要再歧视自己，他只有这样暗暗祈祷。 “老师，刚才在你现身的时候，你的佣兵兄弟们都看见了你，并且做出了相应的动作，你注意到了吗？” “那又怎么样？”凌风紧皱着眉头，失望之极。 “他们做出的反应，符合他们每个人的性格和身份么？”梅克紧紧地盯着凌风的眼睛。 “那又怎么样？”凌风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他们当然会这么说，如果不会这么说，那才奇怪了！” “太好了！”梅克在大腿上重重一拍，兴奋地打着转，“果然是这样，我猜得没错，原来这不光是他们的记忆而已，天才，我果然是个天才！” “你到底在说什……”凌风话说到一半，人就呆立在当场，一动不动，他的脑子里有个隐隐约约的念头，但现在脑袋就像一团浆糊，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梅克兴奋地冲上来：“老师，你也明白了，他们既然能够做出应有的正常反应，就说明生命之球不只是承载了生命印记和内核，而且还有更复杂的东西，比如说，他们这一生的经历，以及性格等等，这就是他们的一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的情况，就和我当初一样，只是他们无法脱离生命之球的束缚……” “原来是这样！”凌风大张着嘴，猛然跳了起来，“魂魄，他们这就是魂魄啊！” 一想到这就是魂魄，他的脑子里一下跳出一个名字——哪吒！ “魂……魄？”梅克嘴里重复着这个词，也许，老师口中的魂魄，就是大家口中的灵魂吧。 没等他想清楚，凌风手一抬，在他不远处就出现一个光门，一道玉石栏桥悄然伸出，搭在地面，凌风一溜烟就冲进了光门之中。 梅克瞪大了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光门。 透过光门上的荧光，他可以看见一架玉石栏桥，长长地伸向远方，栏桥四周，是璀璨的星空。 空间旅行者？ 梅克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个词，惊讶之余，才发现搭在地面的玉石栏桥在悄悄缩回。 他来不及多想，赶紧一跃跳上正在收入空间内的栏桥。 在空间里感受不到风吹过，万籁俱寂，但他能明显地感觉到，玉石栏桥收回的速度很快，当他回头望向来路，进来的光门已然关闭。 周遭寂静，恍惚之间，梅克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他看着仿佛没有尽头的长长栏桥，打消了继续向前的念头，手撑在栏杆之上，望着远方的星空。 在魔法世界里，魔法师们都知道在高空中是无法呼吸的，从来没有人能够飞到天外，梅克望着和地面上迥然不同的星空，恍若隔世。 明暗闪烁的星星，神秘莫测的星际暗影，让他产生一种涌身跳出，融入到这片星辰大海的冲动。 脚下传来微弱的震动，看来是到目的地了，他直起身，转向正方，然后陷入了呆滞状态。 看着眼前宽广的青青草原，到处是不知名的动物，梅克以为来到了孩提时代，宫廷女官们给他讲述的神话世界。 他回头看看无垠的星宇，又转过来看看眼前的草原湖泊山峦清泉，一直过了很久很久，才如从梦中醒来，踏在草地之上，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往青山而去。 梅克脚下一绊，摔倒在草地上，他没有爬起来，反而四肢张开，尽情地感受着草地软绵绵的感觉，不觉热泪盈眶。 “一万多年了，已经一万多年了，我终于又可以躺在草地上，闻着青草的芬芳，仰望高高的天空，不用学习那些繁多的课程，什么都不想，只管静静地躺着……” 他闭上眼睛，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好像回到了过去，回到了王国里，那块青青的草坪上。 远处身披轻纱的女子，面目朦胧，向着他漫步走来，声音是那么的柔和：“梅克，我的小王子，你怎么又在草地上睡着了，这会着凉的。” “mama……”梅克渐渐醒来，眼睛里还带着泪水。 他微微闭着眼，回味着梦里的余韵，不愿醒来。 老师，他到底是空间旅行者，还是拯救灵魂的神灵，也许，这个答案，要等修习了老师教给自己的那个“修真”以后，才能有更深刻的理解。 修真，真的是很了不起呢！ 说不定，这个空间都是他创造的呢？ 梅克笑了一下，两颗琉璃泪珠从他脸庞滑落，落进青草土壤之中。 他缓缓爬起身，望着高耸的青峰，远远可以看见峰顶大群华丽的建筑，以朝圣的心态向着山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