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广成子三谒碧游宫

    汜水关下，周军蜂拥般往城楼上冲杀，汜水关士卒拼死抵抗，数段城墙几度易手，鲜血浸湿战士鞋袜，城墙上湿滑难以踏足，可见惨烈。姜子牙亲自在营前督战，眼见这般惨烈，短短半日已有数千兵士阵亡，不觉烦闷，回首对李靖说：“如此战下去，只怕过不了五关，我军便要损失殆尽了。”“元帅，这汜水关乃是商防我大周第一道关口，最是坚固，且依山而建，易守难攻。关中守将韩荣，乃是天下名将，他手中并无大将，绝不会轻易出关作战，还请元帅不要生出颓丧心思，以免影响士气。”李靖在一旁低声道。姜子牙点了点头，正此时，忽有一骑从远处奔来，来到四不像前翻身落马，跪倒在地，双手捧着一卷竹简，道：“洪锦将军紧急文书！”姜子牙大惊，心道定是出了大事，赶忙接竹简在手，展开一看，只见：“奉命东征佳梦关副将洪锦顿首百拜，奉书谨启大元帅麾下：末将以樗栎之才，谬膺任重，惧恐有不能以克负荷，有伤元帅之明。自分兵抵关之日，屡获全胜，因获逆命守关裨将胡雷，擅用妖术，被末将妻用法斩之。话彼师火灵圣母，欲图报仇，自恃道术。末将初会战时，不知深浅，误中她火龙兵冲来，势不可解，大折一阵。乞元帅速发援兵，以解倒悬，非比寻常，可以缓视之也！谨此上书，不胜翘企之至。”

    姜子牙看罢，大惊失色，将竹简交给李靖，待李靖看罢，道：“收兵回营，聚将升帐！”“遵命！”李靖知事态严重，赶忙传令退兵。大营中，姜子牙将洪锦大败之事晓谕诸将，道：“此番，本帅亲自率兵前去。大营一切事宜尽付李靖将军执掌，本帅归来之前，不得与汜水关战。”“遵命！”诸将躬身应诺。姜子牙起身向外走去，道：“哪吒、韦护，点三千精兵，随我赶去佳梦关！”“遵命！”哪吒、韦护急忙抢出大帐，前去点兵，一刻之后，三千精兵聚齐，姜子牙一骑当先，向着佳梦关疾驰而去。一路上滚滚征尘，重重杀气，非止一日，来到佳梦关安营，不见洪锦的行营。姜子牙升帐坐下半晌，洪锦探听子牙兵来，夫妻方移营至辕门听令。听了奏报，姜子牙命令洪锦入中军，夫妻上帐请罪，备言失机折军之事。姜子牙怒道：“身为大将，受命远征，须当见机而作。如何造次进兵，致有此一场大败？”洪锦委屈道：“起先俱得全功，不意来一道姑，名曰火灵圣母。有一块金霞，方圆有十余丈，光罩住末将，看她不见，她反看得见我。又有三千火龙兵，似一座火焰山，一拥而来，势不可当。军士见者先走，故此失机。”姜子牙一拍帅案，怒道：“还敢狡辩，你也是修行中人，当知这等凡人炼化的阵兵仍是凡躯，若是你的营寨扎的稳固，他们只能杀伤，却冲杀不破，由此可见定是你轻敌怠慢！”洪锦叹道：“那胡升欺我太甚，先是请降，又闭关不纳我大军，末将心中怨气，却是疏于营寨管理，请元帅责罚！”“自去领五十军棍！”姜子牙吩咐到，洪锦抱拳离去。姜子牙问龙吉公主：“敢问公主，那女冠是何来历？”“她自称是邱鸣山火灵圣母，本宫倒是听说过她。”龙吉公主道，“此人乃是截教三代弟子，与闻仲同辈，拜师多宝道人门下，颇得喜爱。她头上金霞冠便是多宝道人得意之作，平日用淡黄色的符咒包袱包裹着，临敌之时挑开包裹，便放出万道金霞，覆盖十余丈地界，在金霞中，只有金霞冠之主可以视物，端的好宝贝。”姜子牙沉吟不语，抚须默然。帐外走进报事官，跪倒道：“禀大元帅，火灵圣母营外叫阵！”姜子牙思量：“如此也不是办法，不如与她见上一见，便知分晓！”即带了众将佐，点炮出营。

    火灵圣母身后三千火龙兵在后，她本人连人带骑一片火红在两军阵前等候，忽见周营中出来一行人，领头之人皓首白须，胯下是一匹四不像奇兽，怀抱二十一节打神鞭，便上前道：“来者可是姜子牙？”姜子牙回答：“道友！不才便是。道友你既在道门，便知天命。今殷商之主恶贯盈，天下共怒。天下诸侯，大会孟津，观政于商。你何必逆天行事，独不思得罪于天耶？况吾非一己之私，奉玉虚符命，以恭行天之罚，道友又何必逆天强为之哉？不若听吾之言，倒戈纳降，吾亦体上天好生之仁，决不肯拒而不受也。”火灵圣母哈哈大笑：“姜子牙，休要多言！你不过仗那一番惑世诬民之谈，愚昧下民。料你不过一钓叟，贪功网利，鼓弄愚民，以为己功。怎敢言应天顺人之举？且你有多大道行，自恃其能哉？”催开金眼驼，仗剑来取！姜子牙见火灵圣母来得急，急忙拔出宝剑与她周旋。一旁的哪吒、韦护哪里能坐视，高声道：“休要伤我师叔！”两人赶将上来，与姜子牙一起，三战火灵圣母。火灵圣母哪经得起三人恶战，杵枪环攻，抽身回走，用剑挑开淡黄袱，金霞冠放出金光，约有十余丈远近。姜子牙、哪吒、韦护三人看不见火灵圣母，火灵圣母提剑把子牙前胸一剑，子牙又无铠甲抵当，竟砍开皮rou，血溅衣襟，拨转四不象，望西逃走。火灵圣母大呼：“姜子牙今番难逃此厄也！”三千火龙兵一齐在火光中呐喊，只见大辕门金蛇乱扰，围子内个个遭殃，火焰冲於霄汉，金光烧尽旗幡。满营大乱，哪吒、韦护失却姜子牙行踪。

    且说火灵圣母紧紧追赶姜子牙，两人坐骑皆是异兽，一时间风驰电掣，不知行了多久。姜子牙一来年纪高大，剑伤又疼，被火灵圣母把金眼驼赶到至紧至急之处，难以逃脱，又被火灵圣母取出一个混元锤，正中姜子牙后心，跌下四不像，登时气绝。火灵圣母下了那金眼驼，来取子牙首级。只听得一人作歌而来：“一径松竹篱扉，两叶烟霞窗户；三卷黄庭经，四季花开处。新诗信手书，丹炉自己扶。垂纶菱蒲，散步溪山处；坐向蒲团，调动离龙虎。功夫，披尘远世途；狂呼，啸傲兔和乌。”此歌奇异，火灵圣母知是得道之人前来，放目看去，认得是广成子，心道不好，大呼道：“广成子你不该来！”广成子笑道：“吾奉玉虚符命，在此等你多时矣！”火灵圣母大怒，仗剑砍来，广成子哈哈大笑，拔剑相迎。这二人一战，剑来剑架，剑锋斜刺一团花，剑去剑迎，恼後千团寒雾滚。如此战了半晌，火灵圣母把金霞冠现出金光来，又要故技重施，哪里知广成子内穿着扫霞衣，将金霞冠金光一扫全无。火灵圣母被广成子破了宝贝，心中又惊又怒，道：“敢破吾法宝，怎肯干休！”气呼呼的仗剑来砍，恶狠狠的火焰飞腾，便来战广成子。广成子哪里会与她客气，本就是大劫中争生死，更何况这个小了自己一辈的小人物，直接祭起翻天印，在空中落将下来。火灵圣母根本无从闪躲，正中顶门，可怜打得脑浆迸出，一灵也往封神台去了。广成子收了番天印，将火灵圣母的金霞冠也取了。又忙下山坡涧中取了水，葫芦中取了丹药，扶起子牙，把头放在膝上，把丹药灌入姜子牙口中，下了十二重楼。有一个时辰，姜子牙睁开眼见广成子，感激道：“若非道兄相救，姜尚必无再生之理。”广成子笑道：“吾奉师命，在此等候多时，你该有此厄。”把姜子牙扶上四不象，吩咐道：“子牙前途保重。”姜子牙稽首道：“难为道兄，救吾残躯，铭刻难忘！”广成子笑道：“你自去，吾如今去碧游宫缴金霞冠。”姜子牙告别了广成子，回佳梦关去。

    广成子来至碧游宫外，只见此处：烟霞凝瑞霭，日月吐祥光。老柏青青，与山风似秋水长天一色；野卉绯绯，回朝霞如碧桃丹杏齐芳。彩色盘旋。尽是道德光华飞紫雾；香烟缥缈，皆从先天无极吐清芬。仙桃仙果，颗颗恍若金丹；绿杨绿柳，条条浑如玉线。时闻黄鹤鸣臬，每见青鸾翔舞；红尘绝迹，无非是仙子仙童来往；玉户常关，不许凡夫凡客闲窥。听里边开讲道德玄文，不觉听得痴了。等候多时之后，宫中讲经声止息，有一童子出来，见广成子道：“老爷命你进去。”广成子不敢怠慢，跟在童子身后进了碧游宫，到沉香辇下倒身下拜：“弟子愿师叔万寿无疆。”通天教主双目微闭，面色不惊不澜，令广成子根本不敢大意，他可是知道这位师叔的威势比自家师尊还要重上三分。过了片刻，通天教主淡然道：“广成子！你今日至此，有何事见我？”广成子将金霞冠奉上，恭敬道：“弟子启师叔！今有姜尚东征，兵至佳梦关，此是武王应天顺人，吊民伐罪，商恶贯盈，理当剿灭。不意师叔教下门人火灵圣母，仗此金霞冠，前来阻逆天兵，擅行杀害生灵，糜烂士卒，头一阵剑伤洪锦并龙吉公主，第二阵又伤姜尚，几乎丧命。弟子奉师尊之命，下山再三劝慰，彼乃恃宝行凶，欲伤弟子。弟子不得已，祭了番天印，不意打中顶门，以绝生命。弟子特将金霞冠缴上碧游宫，请师叔法旨。”通天教主眼睛微微睁开，广成子只觉自己如同赤身裸体置身冰天雪地，一身修为再无用处，浑身忍不住一阵战栗。在广成子惶恐的目光中，通天教主道：“吾三教共议封神，其中有忠臣义士上榜者，有不成仙道而成神道者，各有深浅厚薄，彼此缘分，故神有尊卑，死有先後。吾教下也有许多，此是天数，非同小可。况有弭封，只是死后方知端的。广成子你与姜尚说：‘他有打神鞭，如有我教下门人阻他者，任凭他打。’前日我有谕贴在宫外，诸弟子各宜紧守。若不听教训的，是自取咎，与姜尚无干。你去吧”广成子这才如蒙大赦，向着通天教主行了大礼，退出了碧游宫。正行间，只见诸大弟子在旁听见掌教师尊吩咐，凡吾教下弟子不遵教谕，任凭他打。众弟子心下甚是不服，俱在宫外等候广成子。

    眼见广成子从宫中出来，金灵圣母愤恨道：“火灵圣母是多宝道人门下，广成子打死了她，就是打吾等一样。他还来缴金霞冠，明明是欺灭吾教。师尊遵行鸿钧老祖之命，反吩咐我等弟子入劫任他打，是明明欺吾等无人物也！”此时恼了龟灵圣母，大呼道：“岂有此理？他打死火灵圣母，还来缴金霞冠，辱我太甚！待吾去拿了广成子，以泄吾等之恨。”龟灵圣母仗剑赶来，大呼：“广成子不要走，我来了！”广成子站住，见龟灵圣母来者不善，陪笑问道：“道兄有何吩咐？”龟灵圣母冷哼：“你把吾教门人打死，还到此处来卖弄精神，分明是欺灭吾教，显你的豪强，情殊可恨！不要走，吾与火灵圣母报仇！”仗剑砍来，广成子将手中剑架住，急忙道：“道友差矣！此番大劫，入劫中生死有命，此乃火灵自取，也是天数该然，与我何咎？道友言替他报仇，真是不诸事体！”龟灵圣母大怒：“还敢以言语支吾。”不由分说，又是一剑。广成子此时也是恼怒：“我以理谕你，你还是如此，终不然，我怕你不成？纵是我师长，也只得让你两剑。”龟灵圣母听罢，只是不作声，便向前又是一剑。广成子大怒，面皮通红，仗宝剑相还。两家未及数合，广成子祭翻天印打来，此印乃是后天功德至宝，有原始天尊印记在其中，威力甚大。龟灵圣母招架不住，被一印打出原形，乃是个大乌龟。截教四大弟子同气连枝，见龟灵受辱，多宝、金灵、无当俱是大怒。只见虬首仙、乌云仙、金光仙、金牙仙齐声大呼：“广成子！你欺吾教不是这等！”数人发怒，一齐仗剑赶来。广成子哪里是这许多人对手，若不是有翻天印在手，龟灵圣母便可收拾了他！

    广成子转身便走，不等通报，闯进了碧游宫。通天教主道：“广成子你又来，有甚话说？”广成子只觉一阵森寒剑意拂面而来，刺得肌肤生痛，知道已经惹得通天教主不快，赶忙跪下，叩首道：“师叔吩咐，弟子领命下山，不料师叔门人龟灵圣母，同许多门人来，为火灵圣母复仇，弟子无门可入，特来见师叔金容，求为开释。”通天教主看广成子，命水火童儿把龟灵圣母叫来。不多时，龟灵圣母至法台下行礼，拜道：“弟子在。”通天教主问：“你为何去赶广成子？”龟灵圣母怒道：“广成子将吾教下门人打死，反上宫来献金霞冠，分明是欺蔑吾教。”通天教主淡淡道：“吾为掌教之主，反不如你等？此是火灵不守谕言，自取其祸。大抵俱是天数，我岂不知？广成子把金霞冠缴上，正是遵吾法旨，不敢擅用吾宝。他既上我碧游宫，尔等就不得伤他，还不退下！”龟灵圣母愤恨不已，转身出宫，见大师兄多宝，委屈道：“今为广成子反把自家门下弟子轻辱，师尊如何这样偏心？”多宝心中也是不忿，暗道：“老师为何如此，我等就怕了他阐教不成，大不了去杀了姜子牙，抢了打神鞭，有我截教来行封神之事。”两旁弟子皆是怒声不止，在碧游宫外徘徊不去，广成子二出碧游宫，只见面前一众截教弟子，正对他怒目而视，差点吓哭了，心道：“师尊啊，你可把徒儿害苦了！”多宝道人上前道：“广成子，我徒火灵乃是你师侄，纵是她有不对，入了劫难，你身为师长，教训教训便是了，为何打杀了她？”广成子讪讪道：“这个，翻天印太过霸道，一时不查，请多宝师兄见谅。”“原来如此，我多宝下手也是霸道，一时不慎，击杀了你，再去玉虚宫向二师伯奉上翻天印请罪！”多宝道人冷笑一声，浑身上下升腾起数不尽的法宝，光彩夺目，威逼广成子而来！广成子大叫一声：“师叔救命！”转身又冲进了碧游宫，多宝等弟子怒火上头，直接冲了进去，此便是广成子三谒碧游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