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章 阴谋
叶开疑惑,忙问:“你说的是谁?” 欧阳凌叹道:“他这样的敌人绝非我所愿意面对的!” 叶开脸上已漏出惊容,道:“难道他是一个你也没有把握对付的人?” 欧阳凌点头。 叶开也叹了口气,道:“可是如今你已不得不面对!” 欧阳凌还是点头。 叶开忽地就笑了,问道:“可是如今我竟连他是谁都还不知道!” 欧阳凌目中漏出郑重之色,道:“也许你永远都不要知道会更好。” “哦?”叶开无所谓的笑笑,道:“可是我有一个缺点,你却不知道。” 欧阳凌看着他。 叶开道:“越是不让我知道的事,我就偏偏要知道!越是危险的事我却偏偏要去管!” 欧阳凌叹道:“这的确是一个很不好的习惯,你应该改!” 叶开道:“改不了,这已是天性!” 叶开说完,欧阳凌已走到墙下,身形也已影藏在了墙角的阴影下,闻言目中忽然就发出夺目的精光,盯着叶开,叶开仍是笑着,那种笑就像能从心底温暖一个人的内心,那种笑有着一种神奇的力量…… 欧阳凌道:“你一定要知道?” 叶开道:“是!” 欧阳凌又叹了口气道:“你还记得前几日在好汉庄外林中的事!” 叶开面色已变,道:“你说的是柳寒烟?那个差点用剑杀了你的人?” 欧阳凌点头道:“你说的一点也不错,那****的确差点死在他的剑下,虽然有我轻敌之嫌,但即使现在,我遇上他仍没有必胜的把握!” 叶开怔住,半晌才叹道:“这样一个人的确是一个任何人都不想面对的敌人!” 欧阳凌道:“一点也不错,但如今我已不得不面对他!” 叶开又道:“你认为易大经是他杀的?” 欧阳凌道:“我已想不出除了他还会有谁?” 这一句一说完,忽地就从一旁的屋顶上传来一阵郎朗的大笑,那种笑忽地就让叶开和欧阳凌觉得极为的诡异。 漆黑的夜,就连屋顶都被裹在这漆黑之中,叶开和欧阳凌抬头望去竟只模糊的看见一道黑影! 欧阳凌朗声问道:“阁下何人,深更半夜躲在屋顶偷听别人谈话,岂是君子之道?” 那黑影已飞身而下,只是一息就掠过了叶开和欧阳凌的头顶,灵巧的落在两人身后,沉声道:“你二人深更半夜躲在别人的墙角图谋不轨,又岂是君子之道?” “这……”叶开哑然! 黑影续道:“五十步笑百步,未免贻笑大方!” 叶开忽然笑了起来,道:“阁下好一张犀利的嘴,论嘴上功夫在下甘拜下风!” “哦?”黑影忽地转身,看着叶开,轻笑一声,道:“莫非你想试试我的手中的剑!” 叶开一愣,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说完,转头看向欧阳凌,道:“我说过?” 欧阳凌却并未答话,他的目光始终盯着黑影,那一双灵动的好似有了生命的双眼。 黑影呵呵一笑,道:“无论你说与不说,我却终是要试试你的那柄飞刀的,只是不知你得了小李探花的几成功力!” 叶开一笑,正要开口,那黑影已不再给他机会,手中的剑已如电闪般出鞘,向叶开刺来。 那拔剑的速度的确很快,快到就好像那柄剑本就没有剑鞘,拔剑,出剑一气呵成,无丝毫破绽! 可是那刺来的剑却…… 叶开在笑,他忽然觉得今天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日子,遇到如此多的有趣的事! 就比如眼前这人,那毫无破绽的拔剑,与眼前这几乎普通破绽百出的剑法…… 实在怪不得叶开,只因这一剑的确太普通了,就好像一个刚学会耍剑的幼童,不仅慢而且全身上下几乎都是破绽,叶开已相信这一剑他有上百种方法随意破之! “闪开!”忽地身侧的欧阳凌厉喝一声,叶开回头漏出疑惑之色,他实在不懂这幼童般的剑法为何会让欧阳凌如临大敌,如此郑重! 欧阳凌已来不及解释,他的人如猛虎下山一般,全身真气勃然而发,右脚抬起,狠狠的踏在了青石大板铺成的台阶上,人已如闪电般的掠到叶开身旁,一掌拍在叶开肩侧,叶开毫无防备的被这一掌拍了出去! 他踏过的街道已显出道道裂痕,碎裂开来! 那一剑的确看似普通,但欧阳凌已认出了眼前的人,即使眼前的人此时被一袭墨黑的黑衣覆盖,即使脸上挂着黑布,将面孔深深的影藏在黑布下,但那一双灵动的如有了生命般的漆黑的眼珠,那眼中的冰寒的气息,却如何也遮挡不住。 那样的一双眼睛,本就不是这世上任何璀璨的光华可以遮挡的。 这样的一双眼睛又岂会让欧阳凌轻易忘记,正是这一双眼睛的主人,差点要了他的命。 欧阳凌已没有思考的时间,看着眼前缓缓推动着向他刺来的剑锋,欧阳凌如临大敌般的沉喝一声:“剑舞!” 忽地,他手中的铜色古剑已出鞘,如精灵一般飞速的舞动了起来! 他的气势也已变了,此时他的气息已逝去,整个空间只余留一把苍老的古剑的厚重,凌厉的气息! 这已是人剑合一的境界。 叶开已怔住,他认为欧阳凌已经疯了,不然又岂会面对一个如幼童般的剑法之下用尽了全力,这种人剑合一的境界即使在与傅红雪的决战中叶开都从未见过。 剑舞,舞动轮回,欧阳凌终于找回了自己! 他本就是一个将剑术招式演化到极致的剑客,而非是一个已纯粹速度用剑之人。 剑已起,顿时这漆黑的夜色中满是虚幻的绿色剑芒,虚幻而又真实,缥缈的剑芒如受人掌控一般蜂拥着向黑影飞射而去。 忽地,黑影身形微微一滞,随即手中的剑势一变,那笔直而又朴实的一剑已发生翻天之变化,剑芒如日月光辉一般闪耀着,刺得一旁的叶开双眼紧闭,心中却在后怕,若是没有欧阳凌那一掌,也许此时的他已命丧这一剑之下! 光芒瞬间盖过欧阳凌的剑锋,剑势也忽地变快,就好像触动了剑上的机关,无源的就瞬间暴涨三尺,刺…… 剑锋入体。 欧阳凌的右臂已被黑影的剑刺中,手臂血流如注! 而欧阳凌手中的古剑亦刺中黑银肩头,黑影闷哼一声,眼中寒芒一闪,冷道:“阁下好剑法,下次再来讨教!” 话音一落,黑影身形一掠,已飞出,身体如没有一丝重量般的掠出,只几息已不见了人影! 此时叶开方回神,几步走到欧阳凌身侧,扶住,道:“你没事吧?” 欧阳凌摇了摇头,捂住剑伤,叹道:“果然还是没有必胜的把握,罢了,我们走吧!” 叶开一愣,道:“不去易庄了?” 欧阳凌人已向暮色走去,头也不回道:“去易庄不过是为了追查真凶,如今真凶已现,何必多次一举!” 叶开跟上,道:“你说刚才那人就是真凶?” 欧阳凌道:“不错,他就是柳寒烟,这一点我绝不会看错!” ………… 圆月已影,又是一个黎明,不或许那一夜本就没有圆月,又何来已影! 闹市! 不错,无论是任何地方,亦或者任何人,他们都在为了生计而拼命的努力着,这座城市也同样不例外,只是太阳初升的黎明,这座城市已热闹了起来,城市初醒,但这些为了生计的人却早已醒了! 在进城的道路上,人已不少了,有赤着脚、推着车子的菜贩,挑着鱼篓的渔郎,赶着猪羊到城里来卖的屠户……他们的生活是平凡而又健康的,就像是他们的人一样。 普通的城市,的确普通,只因大多数的城市都如出一辙,并无太多的变化,而近日…… 远处,一道疲惫的身影渐渐的走了过来,他走路的姿势实在很奇怪,只见他左腿先迈出一步,右腿才慢慢地从地上跟着拖过去。他走路的时候,目光总像是在遥望着远方。 这样的一个人已经使这座普通的城市变得很不寻常了,只因这样一个人一定会让任何一个普通的城市变得都不再普通…… 傅红雪看着他们朴实的,在太阳下发着光的脸,心里竟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羡慕。 别人也在看着他,说不定也在羡慕着他的悠闲。但又有谁能了解他心里的苦难和创伤。 这些人肩上挑着的担子虽沉重,又有谁能比得上他肩上挑着的担子。一百担鲜鱼蔬菜,也比不上一分仇恨那么沉重。何况,他们的担子都有卸下来的时候,他的担子却是永远放不下来的。 有的担子是任何人都无法在任何时候能卸下的。 傅红雪走着,他在寻找马空群,可他已找了很久,仍然没有寻到丝毫的马空群的行迹。 只是他还没有看见马空群,就已却看见了一条两丈长,三尺宽的白麻布。 白麻布用两根青竹竿竖起,横挂在长街上。 白麻布上写着的字,墨汁淋漓,仿佛还没有完全干透。只有十四个字,十四个触目惊心的大字:“傅红雪,你若有种,就到节妇坊来吧。” 无论任何人都不会喜欢别人说他没有种,这样的一句话,却已让傅红雪不得不去。 节妇坊是个很高的贞节牌坊,在阳光下看来,就像是白玉雕成的,牌坊两旁,是些高高低低的小楼,窗子都是开着的,每个窗口都挤满了人头。 他们正在看着这贞节牌坊前站着的二十九个人,二十九个身穿白麻布,头上扎着白麻巾的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个人手里,都倒提着柄雪亮的鬼头大刀,甚至连一个十岁的孩子,手里都提着这么样一柄大刀,他手里的刀几乎比他的人还长。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种无法形容的悲壮之色,就像是一群即将到战场上去和敌人拼命的勇士,站在最前面的,是个紫面长髯的老人,后面显然都是他的子媳儿孙,他已是个垂暮的老人,但站在那里,腰杆还是挺得笔直。 风吹着他的长髯,像银丝般飞卷着,他的眼睛里却布满血丝,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瞪着长街尽头处,他们正在等一个人,已等了两天。 他们等的人就是傅红雪。 傅红雪手里紧紧握着他的刀,走到一丈外,就站住了,现在他已看见是些什么人在等他了,但却还不知道这些人是谁。 紫面长髯的老人突然大声叫道,“我姓郭,叫做郭威!” 傅红雪听见过这名字。
“神刀”郭威,本来是武林中名头极响的人,但自从白天羽的“神刀堂”崛起江湖后,郭威的这“神刀”两个字就改了。 他自己并不想改的,但却非改不可。 因为天下只有一柄“神刀”,那就是白天羽的刀! 郭威道:“你就是白天羽的后人?” 傅红雪道:“是!” 郭威道:“要你来这里,只是因为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傅红雪看着他,并不答话,只因这世上能值得他关心的事本就很少。 郭威毫不在意,接着道:“十八年前,梅花庵外刺杀你父亲的人我也是其中一个!” 傅红雪的脸忽然抽紧,握着刀的手也握的更紧了几分,那苍白的手背上已能清晰的看到一根根筋骨在跳动着。 郭威道:“我一直在等着他的后人来复仇,已等了十八年!” 傅红雪的眼睛里已露出血丝:“我已来了!” 郭威道:“我杀了姓白的一家人,你若要复仇,就该把姓郭的一家人也全都杀尽杀绝!” 傅红雪的心也在抽紧。 杀郭威傅红雪绝不会手软,只是…… 傅红雪望着郭威身后的二十八人,其中还包括十岁的幼童,此时他们全都瞪大了眼睛,瞪着傅红雪,每个人的眼睛都已红了,有的甚至已因紧张而全身发抖。 可是就连他那个最小的孙子,都挺起了胸,丝毫也没有逃避退缩的意思,也许他只不过还是个孩子,还不懂得“死”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但又有谁能杀死这么样一个孩子呢? 傅红雪的身子也在发抖,除了他握刀的那只手外,他全身都在抖个不停。 郭威忽地厉喝一声:“现在我们全家都在这里等你,你若让我郭家存留一人,你就不配做白天羽的儿子。” 傅红雪仍然没有动手,就连他握刀的手也渐渐的松了几分,他已不知该如何拔刀! 风吹过,吹起落叶,滚落一地,傅红雪的脚仍是如被钉在地上,就连一寸都没有踏出。 这一步已很难迈出,他本就是为了复仇,但此时他绝不能过去,他绝非嗜杀之人,他的痛苦又岂能再加注在别人的身上,十八年来所承受的一切本就是一场噩梦,这样的梦魇他实在不想再让别人来承担。 突然之间,一声尖锐的大叫声,刺破了这可怕的寂静,那孩子突然提着刀冲过来。 “你要杀我爷爷,我也要杀你。”刀甚至比他的人还沉重,他提着刀狂奔,姿态本来是笨拙而可笑的,但却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这种事甚至令人连哭都哭不出来。 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妇,显然是这孩子的母亲,看见这孩子冲了出去,脸色已变得像是张白纸,忍不住也想跟着冲出来,但她身旁的一条大汉却拉住了她,这大汉自己也已热泪满眶。 郭威已扬天笑了起来,赞道:“好,好孩子,不愧是我郭家的种!” 扬天大笑声中,那孩子已提着那把比他还重的大刀奔到了傅红雪的身前,那孩子不过十岁,寻常孩子此时正值懵懂纯洁无暇的年龄,可是此时那孩子的脸上已布满了狰狞,就像一头地狱的恶鬼,要一口吞下傅红雪。 鬼头刀在太阳下闪着光,是挨他这一刀,还是杀了他?假如换了叶开亦或者欧阳凌,这根本就不成问题,他可以闪避,可以抓住这孩子抛出三丈外,甚至可以根本不管这些人,扬长而去。 可是傅红雪却不行,他的思想是偏激的,这种偏激是十八年来如地狱般的生存造就的,在这一瞬间,他甚至想索性挨了这一刀,索性死在这里,那么所有的仇恨,所有的矛盾,所有的痛苦,岂非立刻就能全都解决。 但就在这时,这孩子突然惨呼一声,仰天跌倒,手里的刀已飞出。 傅红雪已怔在那里,他看着那孩子咽喉不住流血的剑痕,忽地觉得很悲哀! 他的眼已变的血红,如一头暴怒的雄狮,霍地转过身望着不知何时来到他身侧的黑衣人,怒斥道:“你连孩子都下的了手,你……” 黑衣人的视线却没有丝毫停留在他的身上,他的目光始终盯着郭威一家,傅红雪的话还未说完,黑衣人的人已经飞了出去,他是朝着郭威一家冲过去的! 傅红雪又怔住,他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如此狠心的人…… 忽然傅红雪耳边传来一声轻喝:“剑舞!” 这声音,他已实在太过熟悉了,他目中悲呛、愤怒之色闪过,手中的刀已出鞘,飞身向黑衣人追了过去。 “啊……” 凄惨的悲鸣,不断响起,即使傅红雪极力追赶,却始终是晚了一步,那黑衣人的剑法太快,整个节妇坊到处都在闪现着剑的锋芒,如舞动轮回…… 傅红雪终于追到了黑衣人五步开外,他双目通红,怒道:“你为什么要杀了这些人!” 黑衣人却并不答话,手中利剑唰的收进了剑鞘,看也不看傅红雪一眼,就飞掠向远处,傅红雪还不及追赶,眼前已不见了黑衣人的身影。 傅红雪看着满地的尸骨,心中即悲且愤,望着远处消失的人影道:“欧阳凌,我一定会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