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两岸猿声啼不住
司马国用这么一块破石头来考验陈凡，当然有自己的道理，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考验别人。 在玉雕艺术中，玉石的脏、绺当中之大忌，所以雕刻最关键的便是剜脏去绺。 而且玉雕大件虽然不都像司马国这一块石头一样，只有中间包裹着一丝翡翠，品相差得惊天动地，但也很难以找到通体皆无一杂质的玉料，所以要尽其所能剜脏，余其形状，使玉更纯洁、明亮，再根据其特征设计作品，最大限度地用料。 至于所谓的绺，即玉中之自然裂纹，没有一定形状、方向和规律。绺的成因受自然力冲击、受冷变化等多种因素影响，形成的断裂纹、破碎纹、龟背纹、炸心纹、炸惊纹等。 这和“脏”一样，需设计和做工者苦思冥想，使其去绺改形，受到意外之效。 正是因为玉雕作品无定型，所以有时候剜脏去绺，虽去不利，却有“因祸得福”另有创意之效。 一般的玉雕师能做到这两层已经是实属不易，至于再往上面的境界，那就叫废料巧用和俏色巧用了。 玉是不可再生资源，所以废料巧用，和俏色巧用就显得尤其可贵。 比如故宫收藏的那一颗翡翠大白菜，菜叶上的黄色，原本只能算是玉石当中的“脏”，但是点缀在上面，倒还显得整颗白菜一下生动了起来。 白的根，绿的叶，黄的枯叶，相辅相成，精妙绝伦，就是刚好把废料巧用和俏色巧用发挥到了最高境界。 而司马国用这么一块原石只包裹了一线翡翠的疙瘩来考验陈凡，也正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化腐朽为神奇的灵性，毕竟，就是要让你只看到这么一点点绿色东西，才算是有难度，不然总不能拿一块晶莹剔透的和田籽料让你自由发挥想象吧？ 如果这小子说，把两边石头切掉，留下当中翡翠，可以做成玉牌，那也只能说芸芸大众而已，司马国还真会让冷齐山不要收这徒弟，以免坏了自己名声。 要是这小子灵性稍好，能看出来当中的翡翠玉线，可以做成一支玉如意，虽然也会浪费一些玉料，但那你冷老头收了也就收了，不过什么堪比丘处机，那绝对是吹牛，以后自己可有机会笑话这老头看走眼了。 再厉害一点点，这小子假如能根据石中翡翠，弯弯曲曲的线状，不浪费一点玉石面料的做成一堆鸳鸯玉簪子，说明这小子算得上是挺有天赋，起码做到了“废料巧用”这一步。 至于还有什么奇思妙想，司马国可就没去考虑了，起码他收到的学生里面，开始就能做到“废料巧用”，看出来这破石头当中的翡翠，可以做一对鸳鸯玉簪的，已经算是难容可贵了。 “呵呵，小伙子，不敢说？”看陈凡盯着那石头半天没说话，司马国呵呵一笑，心道，看来冷老头是忽悠自己的，不然看出来一对鸳鸯玉簪哪需要这么久的时间？ “凡子，大胆说呗。”赵从寒是在场唯一的姑娘，年纪又最小，所以说话也没这么多估计，嘿嘿笑道：“说得不好，我跟冷叔还有司马老爷子陪不是，叫他们收你就行了。” “你可别行贿！”司马国故意老脸一板道：“要是这小子说不出来，我肯定不让你冷叔收他为徒。” “哈哈，玉痴老儿，我看你是多虑了。”冷齐山倒是对陈凡很有信心，这小子现在看那石头的神态，可是和当天看自己玉扳指的样子，是一摸一样的。 “奇怪……” 此时的陈凡也无心听别人的打趣，眼睛盯着石头在看，但是心里已经出现了无数个问号。 他还清楚的记得，上次他在玉石市场，眼睛里的雾气是一丝一丝附着在玉石上，最后形成了一只猛虎的形状，现在想想，这不正是眼睛在告诉自己，那块玉石，雕刻成猛虎为最佳么？ 但是这一次，这些雾气连一丝都没有附着到石头中间的翡翠上，而是全部都在两边的石块上纠缠着，像是在打架一般，很久都没有稳定下来。 陈凡不笨，他知道司马国就是想试试自己，在玉雕这一块有没有天赋，所以专门拿这么一块破石头来考验自己，看看能不能画腐朽为神奇。 本来有了上一次在玉石市场雾气附石的经验，陈凡对自己信心满满，他已经吸收了那么多名家雾气，就不信搞不定这个玉痴老头儿，但是这些才气，如今完全不往那玉石上去，连边都不沾一下，还真让他有些纳闷了——这可是玉雕，雕的是玉啊，你们拼命往石头上面挤是要干嘛呢？难道是…… “怎么样？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司马国看陈凡迟迟不说话，夸张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还说不出来，我就先吃饭了。” “玉痴老儿，你就饿成这样？”冷齐山对司马国打断陈凡的思绪颇为不满，嘴里怪罪了一句，对边上的赵从毅道：“去，叫他们晚点上菜。” “嗨！是你自己说他是丘处机的，我可没说。” 司马国看冷齐山不让上菜，这小老头也不干了，故意挖苦道：“冷老头，你这徒弟捡漏的本事嘛，是不错。但是说白了，你这一身知识是个人都能学会，教会了就能捡漏，但是我这个可不一样，必须得有灵性才能成大家，你还别不服气。” “哟，你了不起了，不就是个雕工，我也会啊。” 这两小老头斗嘴还斗上瘾了，冷齐山不服气的拍了拍陈凡肩膀道：“徒儿，大胆说，吓一吓这老头子。” “哈哈，我看他没这本事。”一块石头就验出了这所谓的“丘处机”真伪，司马国嘴里得意的挖苦道：“冷老头，你这次估计是真走眼了。” “我能走眼？我……” “司马老爷子。” 陈凡打断了冷齐山的话，终于抬起了脑袋，看了一眼司马国，笑着道：“我师傅不会看走眼的。” “呵呵，那你说，你能说得我心服口服，我帮你雕个东西算是赔罪。”司马国缓缓喝了口茶，看着陈凡，老脸一脸的不服气，还嘴硬呢，明明就不知道这东西应该怎么玩。 “您这东西太有意境，所以我看得久了一点。” 司马国的性子，陈凡也早就看出来了，属于是刀子嘴豆腐心，所以对他的挖苦，也没放心上，不过心里还是忍不住嘀咕道，小老头不是专门拿这破石头来为难我？那我也给你卖给关子吧。 “意境？你说说什么意境？”司马国果然被陈凡撩拨起来兴趣了，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瞪大眼睛看着陈凡问道。 “徒儿，你大胆说的。”冷齐山听得觉得有些意思，对陈凡向来是信心满满，就是担心他怕抹了自己面子不好开口。 倒是一旁的赵家兄妹，没从这破石头上看出什么意境来，只好愣愣的看着陈凡，也没说话。 “诗仙李白的一句诗，刚好可以概括您的这个宝贝石头。” 看众人都盯着自己了，陈凡也不好再卖关子，举起了手里的石头，缓缓道：“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话音一落，司马国愕然。 好半天，才抬头看着陈凡，嘴巴立马张得可以放进去一只鸡蛋，狠狠的拍了拍大腿道：“妙！绝妙！大巧无工！大巧无工啊！天才，冷老头，你这徒弟是个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