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8】 剃头的人
夕阳已逝，暮色苍茫，在黑夜将临未临的这一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片灰蒙，青山、碧水、绿叶、红花，都变得一片灰蒙，就像是一幅淡淡的水墨画。 郭老太爷坐在屋子里的一张大椅中，灯火昏黄，他看起来很安静，可一只手总在不停的扣着桌面。 “哚，哚，哚……” 他的脸隐藏在暗影中，屋里的灯火随着夜风鼓荡，让他的连飘忽不定，谁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屋子里还有三个人半，两坐一站一趟。 古煞和郭家二爷同郭老太爷般坐在大椅上，屋里当中有一劲装汉子拱手而立，身侧一人躺在一条白布上，一动不动。 躺在地上的人，已死，腰眼一道伤口，翻着血rou，鲜血已经结痂。但这不是致命的一道，在他的胸口有一道极细极浅的剑痕，淡的犹如一道伤疤一样，甚至连一丝鲜血也没有流出，可这到剑痕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死人的胸腔中已全是鲜血。 郭老太爷的心情，比孤桐更加复杂。 郭老太爷道：“剃头！在哪儿发现猛儿的尸体？”白布上的死人，正是郭猛，被孤桐抛尸荒野的郭猛。 剃头不是一个外号，而是一个名字。 他是一个影子，是郭老太爷的影子，只要的职责便如他的名字一般，剃头，为郭老太爷的敌人剃头。其他人剃头，是剃掉头发，改变发型，而他剃头却独树一帜，从来是一刀下去，连头颅都剃掉，改变生死！ 剃头，是郭老太爷最信任的属下，甚至比信任自己两个儿子都信任。 每一个成功的，都是双面的，有面子和里子。面子请人喝一盏茶，里子就要杀一个人！而郭老太爷便是面子，剃头就是里子，这些年以来，他坚决执行着郭老太爷的安排，任劳任怨。 所以，这样的情况下，能够与郭老太爷独处的，除了郭家二爷，以及古煞这位郭老太爷的老朋友外，便只有剃头了。 被称作剃头的劲装汉子，回声道：“二公子意外去世后，我便派人去请大爷，可被牢庭的人告知大爷一早就出去了，本来我以为大爷就是出去闲逛一番，可等到太阳下山，都不见大爷回来，心中焦急下，便广撒手下四处去找，没想到在郊外的林子里发现了大爷，可那时候大爷已经……” 郭老太爷冷哼道：“相比已经死了多时了！” 剃头低下头，说道：“是的。” 郭老太爷阴沉着脸，孙子刚死，后脚大儿子竟然也死了，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情况，如何让他不难受？孙子的事情算是刚刚揭过一页，可儿子的情况一定要弄清楚，这个愁，必须要报！ 昏沉的灯光，让他脸上的阴沉显得愈加诡异恐怖，郭家二爷小心的喘着气，望着自己父亲可怖的面庞，大气不出。 郭老太爷忽然转过脸去，向古煞问道：“老古，你怎么看？” 古煞沉吟一番，慢慢说道：“郭老大的身上，看似致命伤在腰眼，实际上却在胸口，腰眼的伤后，像刀削剑划一般，不好判断凶手所用兵器，可胸口这一道痕迹，必然是剑道高手所留。” 郭家二爷吃惊叫到：“会不会是那个叫梧桐小子？” 古煞眉头一皱，朝雾城看似很大，可朝雾城的江湖并不大，在城中能够排上号的江湖好手，算来算去也就那么几个人，郭老太爷了若指掌，而古煞也是心知肚明。他看到郭猛尸体上的伤口后，也一度怀疑凶手是孤桐，可分析过死亡时间后，却否定了自己的判断。 此刻郭家二爷喊起，他便摇头道：“可能性不大，从郭老大的血迹上看来，已经死了三个时辰左右，而那个时候梧桐正在郭府中，与郭老交手呢，老二，你也在场的。” 郭家二爷豁然点头。 郭老太爷也轻轻点点头，他的看法跟古煞基本一致，说道：“如果是以前的朝雾城，凶手确实令人想不到，可现在因为范姜府的事情，朝雾城中风云变幻，除了范姜婉儿和范姜敬野邀请来的高手，在暗地里更不知道有多少人，这些人中精通剑道的也说不定。” 古煞点点头，说道：“这些人既然藏在暗处，绝不会轻易现身。” 郭老太爷眼眸中冷光一闪而过，他似乎看透了未来，胸有成竹的冷哼道：“藏头露尾的鼠辈，既然来到朝雾城，必然是有所图谋，他们不主动现身，我们便逼他门现身！” 古煞心头一颤，问道：“郭老的意思是？” 郭老太爷望着地上已经冰冷僵硬郭猛的尸体，眼睛中并没有悲伤，只有隐藏起来的杀意，凶悍的气息环绕在他身边，隐隐鼓荡，说话的声音犹如长刀砍刀砧板上一般，冷渗的可怕：“觊觎蛋糕的人，无论是为了守护蛋糕还是为了分一杯羹，当这个蛋糕面临被分切的时候，总会忍不住跳出来！” 古煞恍然大悟，赞道：“郭老好计谋，那时候这些耗子便不得不出来了！” 郭老太爷阴沉着脸冷笑道：“我倒要看看是那些人，手脚不干净，竟然敢要惹我郭府，难道以为我老郭久不在江湖，已经开始吃斋念佛了不成？” 古煞笑道：“郭老雄风不减当年，修为更是非往昔可比，此刻出山，必然会威震朝雾城。” 两人相视一眼，嘿嘿冷笑。 剃头忽地插入说道：“老太爷，那现在怎么办？” 郭老太爷收敛冷笑，沉吟一番，说道：“猛儿抛尸荒野，可能不是被人扔在那里，他身上并没有太多痕迹，似乎是主动去的。”眼光一闪，落在剃头身上，灼灼如烈火，问道：“可有人知道猛儿的行踪？” 剃头说道：“我安排人去调查了，不知……” 话音未落，屋子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剃头稍加听闻，眉头一挑，说道：“说曹cao，曹cao到！我安排的人回来了，想来是带了消息了，老太爷，您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郭老太爷微微颔首。 这是郭老太爷的房间，不是任何下人，能够随便进来的。偌大的郭府中，在众多属下之中，能够进入这件房子的人，也只有剃头一人而已，因为他是郭老太爷的影子。 剃头躬着身，倒退了走出屋里，走进屋子外面无尽的黑暗中。 开门的瞬间，冷风吹来，高台上的灯火摇曳飘荡，将屋子里四张脸映照的惨败无比，三张活着的脸，也如如同死了的郭猛脸上一般，没有表情，冷漠而残酷。 除了那眼神中偶尔闪过的冷光，可以知道这坐着的三个人，是活着的。 低声私语的声音在屋子外面瑟瑟响起，片刻便再次陷入沉寂中，然后脚步声响起，剃头已经回到屋子中。古煞忽然发现，无论是剃头出屋子还是回到屋子里，他听到的脚步声，都是一个人的，是那个给剃头传递消息的人，而剃头走路的声音，竟然妙无声息，此人必然轻功卓绝。 看来，郭老太爷身边的人，都不简单呢。 知道剃头走进屋里，郭老太爷也没有说话，他知道如果有消息，剃头一定会详细跟他说明的。 果然，剃头整理了一下语言，说道：“今日上午，有人发现郭大爷单身去了郊外丛林，并没有什么人陪伴，不过……。” 郭老太爷冷冷地道：“不过怎样？” 剃头皱起眉头，迟疑道：“不过，在郭大爷去了丛林之后，有人发现范姜府总管孟谦也往那个方向去了！” “孟谦？！” 郭老太爷怒声叫道：“那人没有看错，确定是范姜府总管孟谦？会不会他们看错了人？” 剃头摇摇头，道：“不会错的，孟谦总管是朝雾城的红人，连城中的百姓有认识他，那些公门中人的眼力劲更是敏锐，怎么会认错。” 郭老太爷忽然沉默了。 这一次，他沉寂了许久，整整有一盏茶的功夫，才缓缓说道：“安排人顶住孟谦，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归家，吃的什么，喝的什么，跟什么人见面，都弄清楚，但是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剃头皱眉说道：“老太爷，既然孟谦有嫌疑，直接剃了即可，何须这么麻烦？” 郭老太爷摆摆手，说道：“不可，此刻形式紧张，牵一而动全身，万事需要小心对待，因为我们暗处里，还有太多敌人。” 剃头点点头，便垂下头，站立不动，不语。 郭老太爷又思索了一番，便缓缓说道：“你去安排吧！” 剃头应声退出屋子，知道他身影完全隐没在黑夜中，他也没有抬头，也没有再问什么。因为他是郭老太爷的里子，对于老太爷的安排，只需要去执行即可。 “郭老，为何不把孟谦唤来，审问一下？”古煞忽然问道。 郭老太爷饮一口茶，吐掉划入嘴中的茶叶，说道：“虽然我郭府与范姜府不分上下，可毕竟是一城两门，相互之间还是平起平坐的，孟谦毕竟是范姜府的总管，怎么能因为这些些许有的证据，便把他唤来？” “范姜府，此刻气数已尽了！”古煞不以为然的说道。 郭老太爷摇头说道：“这话说的有些过早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不可大意。” 话音一落，窗外传来一阵浓郁的菜香，郭老太爷欣然从大椅上站起，对古煞说道：“老古，走我请你吃夜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