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8】 白衣朦胧
见再也没有其他收获,孤桐心头忽然泛起一股莫名沮丧起来,反身从楼上一跃而下,趁着夜色,在斑驳的阴影之中,埋首疾奔。 这股沮丧的情绪来的无迹可寻。 可是那沮丧之感越来越沉重,几乎使他力竭地仆下。 眼前一片瑜伽黑乎乎的,原来是范姜府一椟树立的高墙,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后院外围了,这个地方他以前也来过,那段在范姜府看管练武室的日子中,这里便是他独处的地方。 旧地重临,心情却没有感怀,只是慢慢的沮丧。 脑海中,白日泛起紫鸢的身影愈加清晰起来,甚至另一条身影也在暗中浮现起来,那是雨瞳的靓颖,两条美丽的身影,此刻在他心中逐渐拉近,慢慢融合的一起,面庞变得模糊起来,时而是记忆中紫鸢稚嫩的俏颜,时而是雨瞳清冷而俊俏的模样。 他对雨瞳是有爱慕的,不然两人也不会走的那么近。 至于紫鸢,他分不清是种怎么样的感觉,是好感?是依托?是亲情疑惑爱情这个记忆中对他有一饭之恩的女孩,是这一世第一个对他充满善意的女子,就像人生的初恋,单纯简单,却铭记深刻。 深深的刻在脑海的深处,感觉忘记了,有时又莫名泛起。 从听到司马星宇口中提起那位神秘的紫师妹后,孤桐脑海中紫鸢的身影便如浓烟一般,翻滚不朽,一时清晰,一时模糊,怎么驱赶也驱赶不去。 他深深吸一口气,然后长叹一声,想道:“三年了,她是否还记着我吗?她……唉,不如忘掉了她,可是,我怎能忘掉她呢?” 她是那样的美丽动人,玲珑靓丽,而自己却又走上了一条杀人的道路。虽然不是十恶不赦的邪派,却终究被她那样的名门大派所不齿的。 于是自卑感升起,带来浓郁的沮丧。 自卑感最能令人丧失判断力,此刻他头脑昏乱,在墙头痴痴仁立。 风中的树木味道也都变成不堪负荷的压力,使他觉得呼吸维艰起来。 在他两世的生命中,自以为已经看破了人生。 只有有些事情,一旦来临,抑或想起,总如决堤的海浪,扑面而来,强压奔袭,让他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剩下的只有被动承受后,所带来的崩溃。 他诚然自尊之下带有自傲,但那凌人的傲慢,不过是自卑的外衣,仅仅是自卑的掩饰物而已,对于人与人的关系,他早不可能建立任何信心。在离歌楼中与魅姬的接触中,也早已证实了他的失败。 自卑感便变得明显。 如今他这种反应,并没有丝毫越出常理。他惯于因自卑而压抑自己,从而欣赏悲剧中的美。他只可能制造悲剧,而且将是成功的角色。但决不是喜剧的材料,他虽然没有立刻毁灭自己,但那种沮丧自怨的程度,已足够用握剑的收青筋直漏来证明了。 他此刻站在墙头上,满鼻是树香味。 他犹疑一下,狂乱地想道:“司马星宇口中的紫师妹到底为何人,江湖之中,紫姓并不多见,甚至可以说是凤毛麟角,难道这神秘的紫师妹真的与jiejie紫鸢有关?” 孤桐怀疑地眨眨眼睛,随即摇了摇头,司马星宇是藏剑阁的真传弟子,而紫鸢当日是跟相思阁的人离开的,这两个宗门可没听说有什么交际。 希望升起的同时,便是失望来临的时刻。 他觉得这都是胡思乱想,当不得真,脑海中紫鸢的影子,竟然慢慢散了,心头轻松了许多,当然,他也不打算再乱想下去。当下拧腰一窜,已翻过后院的高墙。 夜色漆黑,一时间未能确定应走的方向,在树影中走了几步。 凉风习习,扑面生原,忽闻前面不远处,有流泉之声,想来应该是范姜府中的水池。便一径前走,顿觉脚下细草如茵,绵绵软软的,接着府中点点灯光,才发现还有柳丝拂面,榆树盆覆,景物甚是清幽。 走出四五丈,隐约中见一座假山挡住去路,还有小溪回绕,有些泉水从石上流下溪中,发出潺潺水声。 他猛然停步,又吸一口气,觉得空气中已有瑟瑟凉意。 四下一片寂静,使他攀然起了孤零之感。冥冥之中,似乎有种羁绊,让他停下脚步,依靠在栏杆上,低头去看流动的溪水,天色已经昏暮,看不清倒映的人影,却有无数星光,在水中晃漾。 但转瞬间,警觉之心又十分强烈,似乎有些事情要发生,真皱眉思索间,忽觉风声飒然,那是夜行人襟衣带起的风声。 他仓皇回顾,却没有瞧见人影。 孤桐心中暗惊道:“谁能有这么快的身法?连我的眼睛也不济事了?” 当下恰然跃过石墙,穿过假山,那边有个小亭,在一片池水之中兀立,只有一道石桥可以通过,眼光到处,只见那亭子四角各挂一个大红灯笼,将小亭四周映的犹如白昼,那里站着一人,白衣飘飘,秀发如云,正倚在石柱边。 孤桐差点失声叫起来,那条身影像极了范姜婉儿。 猛然身后一股大力推来,耳边更听得一个女性苍老的口音低低道:“去吧,她不是在那儿等着么?”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墓地玄劲流转,尽归丹田,打个千斤坠。 谁知身后那股力量大得出奇,一任他用尽全力,还是拿桩不住,身形飘飘而起,简直连头也不能回。 眼看要掉下池中,连忙重提玄劲,便飘过池水,落在亭边。 那白衣人背面向着他,似乎毫无所觉,孤桐双脚站地后,再也不肯移动,只听见她幽幽叹口气。 晚风掠过池水,小亭。 她那长长的秀发,轻轻飘飞。 她自个儿摇摇头,畏缩地用双手抱住肩头,生像高处不胜寒的那种娇慵模样。孤桐怀疑地瞪着她的举动,即使是显微细的动作,也逃不过他锐利的眼睛。从她那微微颤抖的身躯,可以忖测出她正在害怕,甚至在低泣。 回头四瞥,那个强送他过来的老女人,半点影迹也没出现。 此刻他最迷惑的,便是那女人究竟是用什么功夫,能将他硬生生逼得飞起来。 这一逼又是什么意思?这个白衣怯弱的女子,又是什么人?起先他以为是范姜婉儿,那不过是一时的错觉,此刻早已认出不是了。他难道有什么义务责任,要来看看这女子么?这些问题,即使他想穿了脑袋,也不能得到答案。 他呆了好一会儿,决然地踏前一步。 那白衣女子又叹口气,候地移开价往的身躯,向前一躬身,那意思是要往水池里跳。 孤桐讶骇交集,慕地疾冲到她身后,伸手扳住她的腰肢,轻声道:“你跳下去干么?这池水凉得很。”他的声音虽已极力放轻和使之温柔,但仍觉冷漠淡然。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 那白衣少女娇咛一声,身躯不由自主地随他的手往后一退,正好跃在他怀中。她也真怪,一跌之后,并不挣扎起立,反而软绵绵地躲向他怀中。 孤桐不由自主的双手一拢一转,已把她转过身躯,只见她双目闭住,一双眉毛斜飞人鬓,加上俏脸杏腮,竟是个艳丽美人。 温香软至抱个满怀,霎时间忘掉了一切。 伴着夜风,一阵阵美人香气直袭人鼻中,不禁心神摇动,神魂告醉。歇了片刻,他抬起头,一阵恐惧强烈地摇撼着他。因为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认识这女子,而且自己躲在暗处,是被人给硬逼出来的,非主动现身的。 这女子此时会在亭中,定是等候什么人,只要她张开眼睛,便会瞧见自己的尊容不是所等候的人儿。 孤桐不由的说道:“你且看看我是谁?” 那白衣少女听从地张开眼睛,凝视片刻,却没有他预期那种反应。 他忍不住又问道:“你瞧得见?” 她轻轻点头,一些散乱了青丝,随着夜风缓缓漂浮,磨擦着他的下额,使他觉得痒痒的。 白衣女子道:“我不管你长得怎样,但你是我唯一不讨厌的男人。”她的语气这么温柔,口音是带着一种自然气息,越发觉得好听和动人。 孤桐愣住了。 一场莫名其妙的遭遇,却是神话般结果。他竟然碰到一个美丽的女人,亲口温柔地说不讨厌他,*般发出声音,但不是说话,她的头又埋在他胸前。 一时间,他浑身如坠冰窟,这绝非偶然。 只是,这次相逢的个中缘由,他绝不清楚。又过了片刻,白衣女子不舒服地挣扎一下,仰头道:“你打算将我带到什么地方呀?” 孤桐木然回答道:“你想往哪儿去都成,你喜欢什么地方?” 白衣女子茫然地摇摇头,道:“我……我不知道。我往常老是幻想着有一天,会离开这儿,在外面自由地高飞远走,欢喜往那儿去便哪儿去。我要住在白云绦绕的深山,也要住在繁华的都市,我会有许多亲友往来,互相嘘问。也要安静地独自徘徊在苍翠的林下……可是,我没有确实的地方要去,而且我也不知道外面的地方和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