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光明与黑暗之间
周玄越往前行，龙象之力在他体内各大小周天的运转，便越迅疾，以及霸烈。 地藏龙象拳这一功法本是一柄双刃剑，在给予修炼者超越境界的力量的同时，对身体的毁伤，同样严重。 若不是周玄道海中的那颗皓珠存在，能够迅速修复龙象之力游走经脉肌体留下的累累伤痕，恐怕前者早就倒在了这条修行之道上。 可以想见，当年赵龙象，是以何等的魄力和狠厉，才将这套功法修炼到了极致。 如果赵龙象此时出现在周玄的面前，一定会极为敬佩甚至嫉妒他的继承者。 短短数月的修炼，此时的周玄，已经抵达第三重地藏龙象拳之巅峰！ 三重巅峰境下的周玄，肌体上盘布的蛛纹裂若发丝，渐渐地有血液如火焰般流淌、燃烧。 燃烧的鲜血化作更加强大的力量，推动周玄继续前进。 只是能够压制苍邪恶化力量的符阵威压太过强大，周玄站在石柱五步外，再难寸进。 对于境界不过仙师的周玄而言，此时能够站在这里，已经是不可能之事，若想再往前，凭借天师的身体，也绝不可能。 在所谓的不可能之中，身体几乎无法站直的周玄，却依旧看到了禁闭之门后的罅隙之光。 那不是希望，而是相信。 东鄱城天罚之夜，他这个周玄虽未亲历，而且随着另一个周玄消失，属于那个灵魂的记忆亦一起消失，但是，身体的记忆，仍然保留了下来。 周玄知道，即便此时的他已经站在了前所未有的地藏龙象拳三重巅峰之境，但依旧不是他的瓶颈所在。 只要他愿意，他就能够跨越这个境界。 周玄的神识之强，毋庸置疑。而这，也是他cao控力量的根本之一，在rou身条件允许之下，神识强大者往往能够发挥出超越道修境界的实力。 只不过，以他目前的神识力量，最极限的cao控，也只能到此为止。 如果，他真的想要进一步解放地藏龙象拳的威力，跨越第三重境界，他的神魂，势必控制不住。 不受控制的力量，就如洪水猛兽，饶你rou身再强，也终将被摧隳湮灭。 只是，有时候，压抑住力量，比起使用之要困难太多。 比如周玄这个时候。这个时候的他，即便不愿意，也无法压抑住狂暴的龙象之力将自己带入下一重境界。 小周天之内的龙象之力急转满溢，犹如困兽。 如果周玄无法疏导，后果不堪设想。 小周天内的龙象之力经由大小脉络，散布肌体，从而加持rou身力量。这是龙象之力的运行路线，应当是当年开创这套功法的赵龙象，模拟道海及天地元气流转而创造的规则。 既然如此，生死之间的周玄灵光一现，便想，为何不将部分龙象之力逆流引入天地元气汇入道海的溪流之中？ 龙象之力行走的虽然同是经脉，却与天地元气之间的孔窍不同，相互独立，唯有等到出了经脉，散入肌体时，才汇聚一起。 所以，即便周玄的这一想法理论之上可行，也必须先行连通两股力量之间的经脉！ 连通？或者说打通！ 只是，想要在这极短的时间内，而且在这样一个恶劣环境之下，将两道经脉原本互不干涉的连通，这……便是圣境强者，也一定做不到！ 然而，周玄虽不远非圣境强者，却也并不是普通的修行者。 其实，早在那一夜，当周玄站在东鄱城的那条大街上时，他便已经打通了这两系脉络。 此时的周玄并不知道其中缘故，虽然觉得奇怪，但当下已没有时间深究。他也是在那夜之后，内视身体时发现的这一异状。只不过一直没有时机探查。 浓重的血腥味在周玄的鼻腔内游转，他的银牙，几乎要被自己咬碎。 只听得他沉喝一声，身上的丝状裂纹，彻底绽放开来！ 破碎的衣服底下，裂纹蜿蜒如图腾，比起这窟内石壁上的符箓，更显诡异。 魔变！ 这是周玄第一次意识状态之下的魔变，他感受到那不知从自己体内何处涌出的蛮荒气息，立刻遥想起了在东临城的大街上，那个白衣飘飘的俊逸离人。 殊不知，他之所以成功魔变，与当日的颜清尘，有着莫大关系。 魔变带来的强大气息，终于在威压之下撑开了一条直通石柱的狭道。 周玄不再抑制胸中升腾的火焰，怒骂一声之后，并指朝着石柱上那张将眸子闭阖起来的斑驳脸庞直冲过去。 他这声“闭嘴”，是想让絮叨的苍邪重新聚集心神。 在周玄将指尖点在苍邪的残角上时，前者身上赤炎，迅速被白光吞没。 白光瞬间吞没了一人一柱，然后是整个符阵。 当苍邪的目光重新适应了光线之后，发现符阵和洞窟已经全然消失，他的身后，是无尽的白辉，而他的面前，却是无穷的黑暗。 光明与黑暗以它为界，他若前行一步，光明便笼罩这个世界多一分。 不过他没有动，而是扭头去看身边那个褴褛且伤痕累累的少年。 少年对他歉然一笑，像是为此前的粗口致歉。 虬髯大汉翻了翻白眼，对此不再做任何表示。 周玄猛烈地咳嗽几声，将瘀滞胸口的黑血咳了出来，原本煞白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些许血气。 苍邪刚朝周玄伸过手去，为他治疗，却被后者阻止。 “不碍，先将它解决再说。”周玄隔开苍邪的手，盯着两人身前的黑暗，缓缓说道。 苍邪点了点头，收回手，也将目光投入了黑暗。 苍邪点了点头，一脸郑重地将目光投入黑暗之中。 与恶化之力缠斗近千年，他从未占过上风。若非那人出手，恐怕，他与这个世界，早已灰飞烟灭。 可笑的事，近千年来，他第一次出现在这里，直面此黑暗。 不是他不屑，更非不想，而是，他从未成功。 相较于一脸平静的周玄，苍邪反而像一个晚辈，仿佛从未见过大场面一般，面对着黑暗，喉头战颤，额间和手心都沁出了汗。 直到这个时候，周玄的脸色依旧不好看，血气微弱，一副伤势不轻的模样。这也让一旁有些失神的苍邪，未能准确地判断出他的神情。 借助皓珠的力量，他的神识深入黑暗，却未能抵达尽头，甚至，没有搜寻到任何存在。 这样就意味着，那恶化力量，比周玄预估的还要强大。 能够让苍邪这样的一界主宰如此狼狈的力量，当然强大。只不过，此时的周玄是站在上位者的角度，给出了这样的判断。 由于皓珠的加持，周玄拥有克制恶化之力的力量，所以即便他本身的实力低微，却能够在这个世界里与后者平分光暗。 也就是上位者。 在苍邪面前，恶化力量是上位者。 因而，在很大程度上，苍邪的能力，都被恶化之力死死压制。他能够坚持这么久，足够证明他真正的实力，是多么强大。 两人面前的黑暗愈发浓郁，仿佛连光都能吞噬。 他们互望一眼，知道是对方开始动了。 黑暗每前进一寸，光明便坍塌一分。 在黑暗的侵袭中，两人直直急退。一度退到了光明之始源。 见到再无可退，苍邪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再给我十息时间！”这个时候，周玄终于开口，他的面色愈发妖异，身上的光辉如风口的烈焰，剧烈起伏。 苍邪咬了咬牙，往前迈出了一步，再度站在了光明的尽头，黑暗的面前。 千年来，这片黑暗一直笼罩在他头上，侵噬他的身魂。今天，他终于要直面这片黑暗，将它击碎。 伴随着一声长啸，苍邪回归本尊，一道蜿蜒不知几百千里的巨大身影，将周玄重重围住，那独角依旧残缺的龙首，则咆哮着朝黑暗扑了过去。 黑暗凝聚出两道黑龙，迎了上来。 苍邪一道龙语，化作两道雷霆，朝两条黑龙当头劈去。 雷霆将黑龙直接震碎。但是黑暗又立刻凝聚出四条黑龙。 苍邪攻势刚去，这四条黑龙已经扑了上来，缠住它的身躯，黑暗凝聚出的尺爪，在前者身上开辟出无数沟壑。 苍邪吃痛不已，眸中血色更显狠厉，只见它龙首一摆，硬生生将两条黑龙撞开，它的身躯，顿时血流成河。但它没有丝毫停滞，一爪过去，将两条黑龙撕成碎片。 两道黑龙立刻烟消云散，回归黑暗。剩下的两条黑龙，一条被苍邪咬碎，另一条，直接被龙雷震碎。 四龙刚逝，八龙又至。无数黑暗化生的黑龙如横雨般涌来，便是苍邪看着，也头皮发麻。 不仅如此，黑龙背上，竟皆站着手持屠龙戟的黑暗骑士！ 苍邪愤怒而不甘地朝着黑暗咆哮，黑暗回应它的，则是密麻如毛的飞戟！ 这些飞戟不仅射向苍邪的龙首，同时射向它守护的周玄。 如果周玄为黑暗侵袭得逞，光明之源也将就此熄灭。而他们，将永远被困在这吞噬了光明的黑暗世界之中，永远不见天日。 然而，就在苍邪蜷卷全躯，死死守护周玄于躯中，心忿不甘地等待死神召唤的时候，周玄的声音，却传了出来。 他将右手放在苍邪巨大的身躯之上，轻声说道：“可以了。” 与此同时，他闭阖的双眸，缓缓睁了开来。 于是，被黑暗席卷的光明，便再度盛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