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山巅吹雪
周玄盘腿坐于东临山瀑布正下方，全身只穿一条亵裤的周玄接受自三百丈之高度落下的巨大水柱的冲击。他默念着法门，以一个古怪的方式调动天地元气于体内游走，但青辉并不显露于外，而让身体直接接受瀑布的洗礼。 天地元气不仅游走于筋脉脏腑，亦渗入双臂皮肤肌体，这是以往的周玄想都不敢想的。 他王大叔有言，天地元气若渗于肌体，将如蚁入长堤，一溃千里。 此时周玄尚未爆体而亡的原因，是有外力之压迫，将穿行于双臂的天地元气抑制在内，冲刷打散，避免其过度凝聚。 天地元气于体内周天按照特定的方式流转，同时又在双臂上筑出小周天，三周天以不同的途径运转，在经历了最开始撕裂一般的痛苦后，终于走上了正轨。 周玄之所以真敢按照赵龙象所却两甲子未曾有人修炼过的半部《地藏龙象拳》修炼，一半是从武空明口中得知了修撰者的大半生传奇，另一半则是形势所逼。 赵龙象正如他自己于书中所写，以武道登顶东临城，其风头半甲子无两。一百多年前，他更是凭借一身龙象之力，孤身镇守东临山北百里山脉，以一人拒万敌于圣域东北边境外，令山那边的人三个月不敢入邙山一步，并于最后全身而退。 此番英武，让他如何不向往。 只可惜，忽然有一日，赵龙象留下半部拳法不告而别，自此不知去向。 先人或许故去，传奇依旧不死。 这半部《地藏龙象拳》共有五重，每上升一重便获得双倍力量，五龙五象为极致，拳法从这里停止，让周玄直觉，在此之上，并不单纯只是力量的叠加。而且从赵龙象书中的留言猜测，力量，不仅仅是此拳与离族魔变的唯一共通之处。 这一点，从颜清尘口中，或许能够得到答案。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便过去两日两夜的光景。 瀑布下的周玄睁开愈发深邃的双眸，轰击在皮肤上的瀑布水流顿时震荡成雾，萦绕在他周身一寸。 他如蛟龙一般于瀑布中疾速掠出，脚下三次点水都炸开一个巨大漩涡，飘潭而过，轻轻落在潭边。 周玄并未在潭边就此站定，脚下倏地一拧，人已再度化作流光窜向三丈外的树林。他凌空一拳轰在一棵腰粗的大树上，大树上下各三尺树干从拳下炸裂成末，断成两截不说，皲裂痕迹更是爬满一树。 兴许是这一拳太过用力，就连施拳者都被余劲所带，一头栽进了树林里。 摔了个狗啃泥的周玄并未立刻起身，而是仰面朝天粗粗地喘了几口大气。 仅仅一拳，便耗尽了他一小半的神元力量用于调动天地元气。 在出拳的那一刻，天地元气于三个小周天内疾速流转，刺激着血脉如同被火点燃。而这一拳，并没有天地元气迸发出来，真正是以肌肤直面大树。 若以这样的力道，周玄一次最多击出三拳。而且仅仅是单拳。 “这就是地藏龙象拳第一重的力量！只是必须想办法控制好力道才行，大王叔说过，杀人，当用小力，杀百人，方有百力。而不是像刚才那样，一拳就耗掉了三分之一的力量，浪费，太浪费！”周玄边自言自语，边起身，从旁边的草丛中摸出包袱，以及一长一短两把刀。 长刀自是符刀耀月。而短刀，名曰青霜，刀长一尺六，通体清寒，周玄凭借新的圣宫身份，取之于城主府藏兵阁三楼。此刀虽非魂器符兵，但取材于东海，乃海底千年寒铁所炼，出刀自寒，亦是难得一见的名刀。 周玄调动天地元气蒸干身体，然后从包袱中取出一件干净衣裳穿上，并将包袱中的随身物品一一塞回腰间。 最后将两把刀悬于左侧腰间时，符刀中气息须臾便盈满周玄道海，但他并未因此而有丝毫的喜意，反而面色沉重。 那日城主府花园中，余舟交给周玄的黑色五鸾圣袍中藏着一封短信。若非前者临走前刻意拍了拍装着圣袍的包裹，周玄也不能第一时间发现。 短信中的内容，回答了周玄前一日于花园中未问出的问题。只是，对方言而未尽。 他系起包袱，步履沉重地入了树林。 此行，他要越过雪线，登顶这座山峰。 …… 东临山顶百丈常年积雪，任是来自深部东海的狂风暴雨，都不能撼动它几何。 遥观这里十年的周玄，第一次踏足，便被它的雄奇壮观所震撼！ 白色巨峰耸入云霄，寒风延绵不绝，仿佛是这座大山的绵长呼吸，亦许是它在宣告：闲人免入。 万物有灵。天道修行者对天地间万物之气息极为敏感，故而周玄立于此间，其感受非常人能比。 修行如黑夜点灯而行，灯火愈明，照得愈远，你仍在此地，却看得更远。 这便是修心。 修行亦修心，有感即有悟。 心之所至，其悟亦然，修行，不过是为看清天地罢了。这也是何以有人“朝闻道，夕入道”。 周玄深深呼吸几口，只觉心中一片清明。连日来的压抑，就此放下不少。 修行，不应只为了活着。这样的“道”，行不了多远。 心清绪朗，与今日的天空一致。周玄缓缓走在雪地里，积雪没过了他的脚踝。 山风虽寒而不疾，今天应是不会下雪的样子。 然而，周玄方才走了一里路，风雪便刮了起来，瞬间笼罩了半个山顶。 周玄伫地而立，体内气息尚未运转流畅，头顶上空便有巨大阴影疾速坠落。 周玄面色一沉，在脚下炸开一个浅坑，身体极掠后退。 阴影砸落在雪地里，带动整个山顶剧烈颤动，积雪如涛，从砸落的中心四散涌出，夹杂着泥土碎石扑向周玄。 周玄眉毛一挑，面色沉着地拔出腰间青霜，划出一刀寒弧，轻易便破开雪潮。 风雪依旧不止，那庞大身影站在被其砸出的十丈大坑中央，一双眸子寒光激射，穿透风雪的阻碍，轰在周玄身上。 后者早知对方会有后手，身上气势冲天而起，顷刻便化解了后者的莽莽威压。 然而，后手有一便有再。 看似极为庞大的身影动起来竟如这风雪一般迅疾，它将脚下地面在地踏沉一分，碾压着地面朝着周玄奔来。 首先破开周玄面前风雪的是一只黑色巨拳，拳上皮质粗皱如甲，给周玄的第一感觉便是无坚不摧，无坚可摧。 可摧与否，当然要真正试过才知道。 庞大身影的这一拳至时，早早收刀蕴力的周玄，手上地藏龙象拳亦已酝酿到了极致。 两拳方触，拳上那两股浓烈的天地元气便往相反方向轰退，天地间爆起一声巨响，山巅颤栗，风雪瞬间被冲散，化作晶莹齑粉，于烈阳下闪烁。 一拳过后，周玄原本便白皙的的小脸再度白了一分，而对方那张脸盆般大小、皮肤褶皱如沟壑的巨脸，依旧浓黑如碳。 风雪散去，视线重新明亮，两双眸子干瞪了三个呼吸的时间以后，周玄率先反应过来，怪叫一声疾疾退出三丈。 那个丈高的巨大身影也怪叫一声，如前者一般后跃退去，落地时又砸得地面一震。 “雪、雪怪？”周玄瞪大了漂亮的眸子，望着七丈开外的那个一身雪色长毛、黑脸黑手黑脚的人形庞然大物，惊声说道。 这与他前世印象中的天山雪怪何其相似。 歪了歪脖子的雪怪像是在回应周玄的疑问，先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周玄更加糊涂它的种族，却坚信了一点，那就是，这是一头妖兽。 雪怪这个时候全然没有刚才攻击时的桀骜姿态，面向周玄的表情憨厚了不少。显然在与周玄的交手中，它察觉到前者实力并不比自己弱，不过它面上没有敬畏的神色，那又表明，周玄的实力也不比它强。 与一肚子心计坏水的小白相处了一段时间，周玄揣摩妖兽的能力有了长足提升。 果然，雪怪在转身往雪线深处走时，还不忘停下脚步，回头来看周玄。 那眼神明明就是在邀请后者。 周玄也是个好奇的主，受到妖兽的邀请，他怎能不动心。据说妖兽都有收集天材地宝的习性，此番跟去，说不定别有一番收获。 当然，周玄也不是小白一只，妖兽素以阴狠狡诈闻名，哪怕这个雪怪模样的妖兽面相憨厚，其心机如何，可不是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