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初入长安】(第一卷终章)
长安城,与金陵、洛阳一样同是历朝历代择都的首选,地处蜀中与中原交汇路口,正应了古代“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地势,后世安史之乱后,唐玄宗李隆基便是经此处过马嵬坡逃亡蜀中。 时值正午,阵阵秋风吹散了骄阳散发的灼热气息,长安城主城门前人潮涌动,准备入城的百姓排出了长长的一条人龙。 这时,远处行来几匹骏马,一辆双驾马车紧随其后,最前沿的一名精装汉子一马当先奔了出去,这人便是吕筱,生平第一次来到长安,吕筱甚至比龚非还要急切,来到城门口,看着争相入城的百姓,吕筱眼中闪现出了一丝茫然。 龚非等人紧随其后,见吕筱焦躁地停马驻足,龚非也连忙挥手示意身后的马车停下,这时,车帘被几只玉指娓娓打开,自车舱中探出一张清秀的玉面,这便是换了一身女装的沈晴芳;昨夜这个小妮子粉装夜来,让龚非登时有些措手不及,一番交谈后,龚非才明白了这个小妮子的意图,同时也纳罕不已。 沈晴芳夤夜赶来并没有别的事,只是说要认龚非做义兄,龚非虽然对人家产生了一些好感,但并不代表就能一见如故,在后世经历过的一切让他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歪理邪说,是以龚非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在一番小谈之后便应允下来。 沈晴芳见车马停下,便好奇地探出头来好奇地问道:“兄长,长安到了么?”龚非回首应道:“嗯,吕头领就在前方,我上前去询问一下!” 吕筱头大如斗地看着眼前这些杂七杂八接受入城检查的百姓,一时间犯起难来,龚非打马来到吕筱面前问道:“吕头领,为何停了下来?” 吕筱抓了抓头发,急不可耐地道:“我吕筱这辈子还没来过长安,谁晓得这长安城这么严密,每个入城的人都要经受盘问检查,龚别将,你看,排在那里的百姓足足好几百号人呐,要是这么等下去,咱们猴年马月才进得了城?” 龚非一听险些笑得从马上跌下去,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原来是这个原因,没想到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虎将也不过如此,看着吕筱一副正儿八经讨论问题的样子,龚非拼命忍住笑意,也很认真地开导道:“吕头领,咱们又不用接受这些检查,你这不是看三国流眼泪,为古人担忧么?” 见吕筱还是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龚非自袖中取出了一纸檄文道:“虽然龚某官衔不大,但终归说起来是外籍官员回京赴任,这些百姓跟咱们不是一路,我们是有绿色通道的!” 说真的,龚非说的这些词吕筱没几个能听懂的,什么“看三国流眼泪”、“绿色通道”之类的在吕筱听来简直就像是对牛弹琴,但通过龚非的表情和他手中的那张檄文,吕大头领明白了,自己这是起了大早赶了个晚集,不但没第一个入城,反而有点杞人忧天了! 龚非见吕筱作恍然大悟状,这才转身对马车上的沈晴芳、陈绪等人道:“好了,小妹,陈书吏,咱们可以入城了!” 凭着那一张通关檄文,龚非等人毫无阻力地进了长安城,一俟走过北门街市,龚非便不禁对这里的景象叹为观止;不愧是一国之都,其建筑样式果然宏伟至极,此时还没有后世唐朝的朱雀大街,但街市两旁却已是亭台楼阁交相呼应了。 在武侠小说中幻想的那副乱世之中“潇潇落叶满长安”的景象被繁华喧闹所取代,还没到达最繁华的“古都商业街”,便已是一片富丽景象,这条中等街市上酒肆,客栈,药铺,衣坊,珠宝行琳琅满目,各大店铺出入的百姓人群熙熙攘攘,街市之间贩夫走卒,行商坐贾犹如鱼贯,简直让人应接不暇。 但龚非却无暇多做观赏,经过这些日子的奔波,他已经疲惫不堪,虽说昨夜已经梳洗歇息了一夜,但短歇哪里补得了长劳,现在的龚非只想快些到达馆驿,舒舒服服的洗上一个温水澡,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一行人一刻不停地趋马在大街上横冲而过,吕筱和王焕更是大马金刀一般在头前吆喝开路,龚非紧跟在马车旁边,陪着沈晴芳说话解闷,这位沈姑娘什么都好,就是这张嘴闲不下来,相比之下,还是黄莲安稳一些,不管什么时候,只要龚非向她望去,迎来的都是一双脉脉含情的美眸。 沈晴芳的心里却有了些疑问,刚刚的交谈之中自己一直在问一些关于龚非家室的事情,可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呢?就像老生常谈一样把那点东西翻来覆去,变了法的说来说去。 “难道他还不知道我们婚约的事情?”沈晴芳一阵纳罕,“不可能啊,我记得爹还说过,龚家大少爷曾许诺过,只要此次平安而归,就马上由三叔上门提亲,难不成他失忆了?这也不对,他若是真的失忆,又怎么会记得他的meimei,他的家世,而偏偏对这个未婚妻绝口不提!” 沈晴芳在心里嘀咕着,忽然总结出了一个理论:“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难不成是看上了自己美色?就把已有的婚约给忘到九霄云外了?”虽然小丫头怎么都不愿嫁给眼前这个家伙,但这么大明大白的被人家忽视,心里这口气哪里咽的下? 就在沈晴芳正要发泄一下心中怒气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一阵喧闹,龚非连忙转过头探看究竟,这一看登时吓了龚大别将史一跳。 不远处,正是吕筱和王焕的方向,围了一大群人,嬉笑怒骂什么都有,龚非生怕会出什么变故,急急跟沈晴芳告了声罪,便拨马迎了上去。 来到人群中,龚非翻身下马,穿过拥挤的人群挤了进去,果不其然,这两个大咧咧的汉子还真给自己找了点事儿! 人群之中,吕筱和王焕马前立着三个和尚,也不知这三人是怎么惹到这两位黑煞神了,就见王焕扯着破锣嗓子眼眶,都快裂开地叫嚷道:“你个死秃驴,走路不长眼睛,拦住了我们两人去路,不但不滚一边去,居然还来找爷爷麻烦!” 龚非一听连连苦笑:“这什么人呐?明明是你踩了人家,居然还理直气壮的!”就在这当口,自己的卫队长吕筱也怒不可谒地指着三个僧侣开了口,那声音,简直气壮山河:“三个秃驴,不好好的在庙里念你的歪经,居然光天化日的跑到这大街上寻不自在,老爷我就是骑快马啦,怎么样吧?” 龚非龇牙咧嘴地呆在那,看着这两位魁梧的汉子骂街,竟然不知怎么上前去调节,这么出口伤人,人家老师傅还不大吼一句“悟空,八戒,给,给我揍他!” 出乎龚非意料,三个和尚竟然没有恶语回敬,站在最前沿身着红袍袈裟的僧侣六十多岁的样子,胡须尽白,面对着眼前这两位太岁一般的粗犷汉子的怒骂竟然不以为忤,而是慢条斯理地阻止住了两个身后蠢蠢欲动的青年沙弥,然后合什双掌一揖,声音悠长地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此言差矣,贫僧弘远,本不是这长安城中僧众,游历至此只为宣扬佛法,劝人向善,并不想与施主针锋相对,佛祖有言,放下屠刀,去除杂念,则佛无处不在,做一名普渡使者又为什么一定要每日困在禅房捻珠念佛呢?” 吕筱一听这话顿时就萎了,被自己这么侮辱还能如此镇静,这位老和尚还真不是一般的能忍,若是此时自己再恶语相加,可就有点说不通情理了,再者江北自北魏以来便崇尚佛法,此时又是在天子脚下,万一被官府追究起来,自己这个外来人员说不准便要吃亏,自己还是见好就收吧!
吕筱不再言语了,但王焕却跟老和尚叫起了劲,听完弘远大师这番话,不禁又是一阵咆哮:“老秃驴,俺是个粗人,听不懂你那些狗屁言语,既然我们没有伤到你和那两个小秃驴,爷爷我只问一句,你是让不让路!” 弘远大师还是那副慈祥的有些让人抓狂的模样,再作一揖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性情刚烈,恐有伤脾胃,咱们为何不能心平气和的静下心来谈一谈呢?” 龚非都有些抓狂了,这场面不禁让他想起了大话西游中的桥段:面对王焕的吹胡子瞪眼,这位早玄奘几年的隋朝三藏一脸恳切地cao着娘娘腔劝道‘悟空,你又生气了,何必呢?这样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撞到小孩子怎么办啊?就算撞不到小孩子,撞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对的啊......’ 龚非想到这儿忍俊不禁地打了一个寒战,不行,自己一定要出面制止,要不然待会儿吕筱和王焕非得像那两只倒霉的牛精一样来个壮烈牺牲! 王焕被这位语气奇慢的说教秃驴真是忍无可忍了,正要抽出身后大刀来个一刀定乾坤,忽然一个声音自人群中传了出来:“吕头领,王将军,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退下!” 吕筱一听是自家主人出来解围了,像是遇到救星一般满怀感激地看了龚非一眼,急急转身便打马去了,王焕也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铜锣嗓子抬高了一倍地报道:“别将大人,这,这个老秃驴太过烦人,只要别将一声令下,王某定将这只大苍蝇一刀断了喙!” 龚非看了看周边百姓,又看了看那位让人心悸的弘远大师,回首朝着王焕厉声喝道:“王焕不得无礼,还不快快退下!” 王焕愕然地看向龚非,龚非迅速使了一个眼色,王焕连忙会意地拨马走开了。 龚非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来到弘远大师身边,一脸歉意地合掌道:“三位师傅,真是对不住了,小人属下如有冒犯,还望大师不要放在心上,龚某在这里待他们二人向大师赔不是了!” 弘远大师看着龚非不禁一怔,不过那种怪异的神色只在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收起了那副看着就欠揍的模样,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口吻福礼道:“阿弥陀佛,施主不必道歉,老衲和两个小徒也有不足之处,还望施主海涵!” 龚非在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这只大苍蝇没跟自己说教,既然说开了,就快些了事算了,想到这里,龚非行了一个佛礼道:“既然如此,那龚某就先走了!”说完又是一揖转身快步离开了。 望着龚非的背影,弘远大师诧然良久,他始终捉摸不透,眼前这人额无主骨,身缺三甲,按理说早就应该寿终正寝了,但却为何还会好端端的站在这儿,而且此人腰间好像还有一件宝物在守护着他? 见到师父惊异不定的样子,身后的一个瘦高沙弥好奇地问道:“师父怎么了?是不是被刚刚那两个汉子给吓到了?” “罢了,自己早已遁入空门,还管这些做什么?”弘远大师定了定神,叹息一声,转身对两个徒弟说道:“印空、印虚啊,咱们继续赶路吧!” 三个僧人离开了,但与他们一样注意到龚非的还有一个人,在街市不远的青楼春香阁亭栏上,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正带着一脸的邪笑,贼眉鼠眼地注视着两伙分散走开的人,看着三个和尚和龚非消失在视线中,这人面相狡黠地撇了撇嘴:“真是好事成双啊,看来今晚我要财色兼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