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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传一

    在云之峡谷有一座家族学堂,凡是卫家新丁都经历过这座学堂的洗礼。

    学堂的老师乃是云之卫家学富五车的长者卫贫,卫贫三十岁从教,而今已年过七旬,是卫白丁乃至卫左的启蒙老师。

    家族学堂每五年收一次学生,学期也是五年,必须通过卫贫的终考才能得到毕业的资格。其实在云之峡谷毕业与不毕业也几乎没有什么差别,云之峡谷人靠着流云溪中的鱼虾蟹以及住户后的五亩良田维持全族的繁衍。

    流云溪下的流动洞壁内盛产晶刚矿脉,这种东西是安宁之地最昂贵的金属。随便拿出去几块足够维持全族人数年的粮食供给,明火尺的材质便是流云洞内唯一的一块淬火玉晶刚。

    云之卫家人四十岁以下的男丁负责农田的耕耘以及日常打点工作。

    卫白丁五岁成为了卫贫的学生,是云之卫家在文字之上难得的高材生,但一提起最为重要的云梦之源他却始终难以触及。如今让卫白丁回忆那段时光,他只会感觉到不真实,因为追寻云梦之源是一种极其痛苦的臆想过程。只有通过各种不切合实际的幻想才能刺激自己追寻到云梦之源,毕竟云梦秘术从一开始就是来自于凡人对美好世界的憧憬。

    相对于这段沉溺于虚幻世界中的追寻时光,在学堂中遭受的各种欺凌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在这里,我们要讲述的便是卫白丁十岁时的一个小故事。

    记得那好像是云之峡谷一年一度的雨季,没去过云之峡谷的人可能永远没见过雾和雨共存的特殊天气,这种气候似乎也仅存在云之峡谷这样的特殊地界。

    这一天的清晨不光雾很浓,雨也特别大。

    旁人或许没注意到,在云之峡谷流云溪边的小石屋中刚刚做完早课的卫白丁就发现了流云溪的水位明显上涨了五厘米左右,他已经在溪边在雨中坐了一个时辰了。

    和昨日、前日、往日相同的是他并没有在这个清晨抓住云梦之源,肩头和膝盖上被他那些兄长们打下的疼痛感时不时就会出现冲击着他当时还不够强大的意志力。那时的卫白丁的迷茫无助眼眶中总是含着泪花,淌着鼻涕,穿着一件象征着倒霉的白色长衫,头发被一些聪明的jiejie们编制了一根便于抓住的麻花辫子。他的头总是耷拉着,视线总是定格在地面上,他怕看到人,惧怕看见族人,更惧怕看到亲人,流云溪是他唯一能够直视的东西。

    卫白丁就这样凝视着湍急的溪流出神,水面上不时有一些不知死活的鱼儿翻飞雀跃着,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像溪水一般自由自在地流动,可他身上却背负着父亲的荣光。

    每当回头看见家族的房舍的时候,叔叔伯伯口中听到诸如天才之子必定是庸才,庸才之子必是天才、虎父必得犬子,犬父可得虎子之类的声音便总会在他耳畔响起,这足以让一个孩子永远也抬不起头来。

    卫白丁就这样凝视着溪流,任由雨水拍湿全身。每当遇到这种天气,卫白丁那卑微的内心才能得到些许的慰籍。

    爷爷曾经告诉过他,天之所以会下雨是因为就算是苍天、云、梦都会受到委屈,也有落泪的时候。云之峡谷每个人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甚至连云之峡谷中云雾都是开心的代表,唯有天空和他卫白丁是不幸的。

    每每在苍天啼哭的时候,卫白丁总会对着天空说着一些抚慰的话语,安慰天空不要哭泣。可天空似乎非常矫情,越是安慰它哭的越是猛烈。天空越悲伤,卫白丁的内心也会跟着变的更加低落。

    这一天卫白丁并没有去安慰天空,因为今天是揭示终考成绩的日子。昨夜卫左曾告诉卫白丁,如果他连这终考都过不了便要将卫白丁逐出云之峡谷;白杏也告诉卫白丁如果没过考的话,一定会把他先打个半死再驱逐;爷爷卫青草则是像个没事人一般,对此事根本毫不在乎。

    这时间正是早饭时间,卫白丁不敢回家,他相信自己的堂姐卫轻衣以及还没来得及入学的堂弟轻草必然已经做好了嘲讽的嘴脸在家里等着他,甚至要亲眼看着他没能通过终考会得到什么下场。

    正如老师卫贫和卫左说的那般,你儿子叫白丁,注定是个目不识丁一无是处的白丁。对此卫白丁在心里不敢苟同,他卫贫的名字也不怎么样,难道就注定要贫贱一生吗?可是,他只敢在心里反驳卫贫,却从来不敢说出口。

    对于终考试题的作答,卫白丁自认为做的是滴水不漏。云之卫家历来毕业终考的试题只有一个:假如你成为云之卫家的下一任族长,你会为家族带来哪些改变?负责批改试题的人乃是历代的族长。

    出这道试题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族长了解这一代青年人的志向,初步确立下一任族长的人选。可就是这道亘古不变的试题却极少有族人能够在第一个五年便让当时的族长打勾,卫千年作为族长对于云之卫家下一代族长的要求非常之高,想让他老人家的朱笔画出一个对号势比登天还难。

    由于试题不变,考生的家长肯定会教自己的孩子自己通过终考的经验。卫千年自担任族长以来已经审阅了十次考卷,每一个族人的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他都会清清楚楚地陈列在册。老人家作为族长对每一个族人的上亲下顾都了如指掌,考生们的答复多为千篇一律的父传子。每当看到小辈与父辈做出大同小异的答案时,卫千年总会愤恨地在这张试卷上打出一个大叉子,诸如庸才、蠢才、费才之类的话语总会回荡在流云洞口处。

    今天清晨卫白丁还隐隐约约听到这种声音,每当听到这上述三种才子的时候,卫白丁总会认为其中一个就是卫千年给予自己的评价。

    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住了,一道暖阳出现驱散了谷中的云雾,也使得卫白丁能够看清云之峡谷的每一个角落。

    当他正在抬头仰望天空时,一只强有力的手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卫白丁的身体立刻就是一哆嗦,下意识前行两步转过身将脑袋又一次耷拉下去。

    “哎!”一生沉闷的叹息在卫白丁面前响起。

    拍打卫白丁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卫千年,在云之峡谷中对卫白丁最为器重的人便是这位老族长,其次便是发现卫白丁并极力为卫千年推荐的卫贫。

    卫千年对于卫贫看人的眼光只有过两次怀疑,而且两次都出现在卫白丁父子身上。

    第一次是卫贫说卫左是云之卫家族千年一遇的天才,对于卫左卫千年总感觉此人身上生着反骨而且头脑过于精明,难免会欺压族人。第二次则是卫白丁,卫贫称卫白丁是个大器晚成的天之骄子,成就必然要高于其父卫左。这让卫千年就更加疑惑了,卫白丁的废物是出了名的,甚至连他举荐卫白丁的卫贫都经常当众骂这孩子是个废物。卫贫乃至所有族人的辱骂也就算了,就连卫左夫妇都经常骂自己儿子是个废物,你让他卫千年如何接受卫贫的见解呢?

    为此卫千年曾多次单独请教卫贫,问卫贫为何一边辱骂卫白丁是个废物一边向他举荐为下一任族长的人选?对此卫贫总是笑而不语,只说相信老夫绝不会错。

    当卫千年看到卫白丁在终考试卷上的答案的时候,卫千年似乎明白过来卫贫乃至卫左对这孩子的一番良苦用心,卫白丁的答复是这样的:老师在上,学生白丁羞言,在我看来云之卫家就算只剩下两个人也轮不到我这个家族之耻成为族长。我只求云之峡谷所有人平安、快乐,不要在出现像我这样的耻辱之徒。

    卫白丁的答复虽短且透着自卑,可在卫千年这样充斥这智慧的眼睛中却看到了其他族人没有的绝对归属感和责任感。一个经常被人欺凌的人居然不仇恨整个家族,甚至将一切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这人的意志又是何等的坚毅呢?卫白丁的努力卫千年总是看在眼中,一个内心极其自卑的人每天清晨总是坐在流云溪边一个人默默地做着家族的早课,那些抓住了云梦之源的孩子对这早课是嗤之以鼻只是走走形式,卫白丁对这早课却是极其认真,每当卫白丁闭目打坐的时候卫千年总是在流云洞的洞口处与卫白丁隔河相对,每每在这种时候卫千年总能才能看到卫白丁身上不一样的一面。

    由于卫白丁的眼睛无法穿过云雾,他从来没注意到族长卫千年几乎每个清晨都坐在他的对面。因此这一次是卫白丁印象中的他与卫千年的第一次会面。

    卫千年叹息完,则是来到溪边面对溪水盘腿坐下并示意卫白丁坐在他身边。

    在云之卫家难得有人肯和善的和卫白丁交谈,这让卫白丁有些不太习惯,卫千年的身影让他有些陌生,别看当时的卫白丁只有十岁,他也知道在云之峡谷如果能见到一个陌生人,那么这个人必然是他从未见过的族长卫千年。

    猜出对方身份后,卫白丁忙跪倒在卫千年身后磕头行礼。

    卫千年并没有回头,印象中自己从未出现在卫白丁的视野中过,对方显然是猜出了他的身份,一丝欣慰的笑意在嘴角泛起,心说:好你个眼贼的卫贫,嘴上却说道:“站起身,我的重孙儿。云之卫家人眼中或许有高低贵贱之分,可云之峡谷对云之卫家人却始终一视同仁。云之卫家的每一个后人都是先祖的恩赐,在云梦之眸的视界中没有任何区别。”

    卫白丁听着,眼睛眨巴着,一行鼻涕渐渐从右鼻孔淌下,他还听不懂卫千年在说些什么。

    卫千年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借助云隐术直奔卫贫家,将自己亲笔批阅的考卷交付给卫贫。

    当卫贫看见只有卫白丁的试卷上打着一个对勾的时候,不满道:“族长,这个对勾钩的太早了些。”

    卫千年冷眼看着卫白丁的试卷,寻思着卫贫话中含义,片刻后笑道:“取朱笔来。”

    卫贫取来朱笔,卫千年将对勾拉去,恶狠狠地在对勾上画了一个大叉子,画完带着一种暗示的笑意看向卫贫。

    卫贫能够读懂卫千年的意图,遂笑出了声音,笑罢多时将卫白丁的试卷塞进袖口道:“我这就将试卷交给卫左。”

    当卫左送走卫贫后满心欢喜地打开试卷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

    考卷上的朱笔墨迹新旧分明,这怎么可能逃过卫左的眼睛?族长显然是通过了卫白丁的终考,随后又不知道什么原因临时决定改为未通过。

    就在这时,白杏拿着一根一米多长的戒尺来到卫左身边探头一看,当她看见了试卷上的叉子的时候,差点没笑出声,佯装愤恨地问卫左:“那个废物何在?”

    卫左回头瞪了白杏一眼,手一用力将试卷化为白雾,而后甩袖离开。

    看到这一幕,白杏的表情僵住了,拿着戒尺的手在居然在颤抖。原地思量着卫左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惜的是她最终也没能想明白。

    卫青草在院中棋盘边研究着一局残局,余光将儿子和儿媳之间的短暂的表情交流看在眼中,见儿媳妇一脸茫然的样子,开口道:“白云回眸,乌云悚散;白云一怒,乌云十恨;九九归一,乾坤交错。”

    卫青草的话中白云乌云在白杏看来无非是在说棋盘上的黑白子,至于后边的话无非是在感叹棋盘虽小内中却包罗乾坤万象,心说这老不死的真没一点正形早晚累死在这棋盘前,遂摔了手中戒尺直奔卧房而去。

    正午时分,当卫白丁拖着高烧的身躯回到家的时候正好与卫左撞了个对头,当下便被吓的一哆嗦,原本刺痛的脑壳立刻便是一阵晕眩。

    “你的终考没有通过,看在所有考生都没有通过的份上就不惩罚你了。从明日开始,继续回到学堂补修。”卫左板着脸说道,“真是个废物!”说完,夺门而出。

    白杏和卫青草正在正堂用餐,见卫白丁回来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拍下碗筷来到院中拧住卫白丁的耳朵便往正堂拽去:“你这孽种真越来越不像话了,饭时不归,吃完饭再收拾你。”

    卫白丁就这样被拽进了屋,后被白杏按在卫青草对面。白杏二话不说将桌上早已加好rou菜的米饭端起扣在卫白丁脸面之上并示意卫白丁端好。

    对于这种形式的端饭卫白丁早已习以为常了,心中对白杏的恨也在一重重地叠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