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高人总是很低调
女子闺怨悠扬荡于小院之上,但是宁采臣这会儿很好奇,这诗诗同学是哪里来的信心,能让这一国之君为她抛弃妻子。琴中知音难觅,说来也是一个“难”字罢了,要让一个权力顶峰的男人,为你抛开一切,此中难处不说也罢。 那曲琴音以闺怨为由,将他二人相识、相遇、相知、相恋再至此刻情形一一显诸于情,宁采臣虽然觉得古怪,但也觉着女子用情颇深。到了最后,琴中愁绪一扫而空,两相双宿双飞,逍遥天地之间,不再为那诸般俗事劳心,不再有那相思之苦…… 老石本就有情,自不可能像宁采臣那般只是听听,红了双眼,嘶哑着声音,道:“诗诗你待我至真,我必不负你!”转身而去,宁采臣听了大觉意外,难不成老石同学还真被感动得要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了? 诗诗面上微露一丝喜意,只是指端轻轻一捻,一曲幽怨顿生。这琴音一落宁采臣耳中,那叫一声惊雷,妹的,不带这么玩的吧,上次说没听过,居然这次就弹出来了? 瞧了宁采臣一脸的惊诧,那诗诗半掩其面,道:“诗诗近日访友,得此仙音。”瞧不见她面上神色,只是话锋一转,道,“你随国君同行,或有所得。”起身,往自己小屋行去。 宁采臣哪里肯让她走了,追上前去,就觉眼前一花,哪还有什么小屋,明明就是一片空地,退了一步,那小屋又在。这……宁采臣有点愣了,难道传说中青楼才是藏龙卧虎之地? 屋内诗诗劝道:“宁公子不必在此多做纠缠,去吧。”宁采臣再试一次,仍是无法进入,也熄了心思,追那老石去了。 乌鸡国国主老石同学走的明显不快,至少在宁采臣看来是这样的,问了那诗诗半天话,老石才将将到了宫门。宁采臣使了个障眼法儿,瞒过守卫,便入了宫门。殿阁巍峨不知其数,宁采臣也不细看,只随了老石前行。 等到老石入了御花园,宁采臣便想跟了进去,忽听天上一人“哈哈”笑道:“道友好兴致,一身仙法,却做了这等猥琐之事。”宁采臣抬眼一望,不是那青狮精还有谁?只是瞧这狮子气色颇好,估计那红孩儿招呼的不错,这狮子面上浑没将当日两人打死打活的事放在心上。 宁采臣闻言,回了一句,道:“你这修仙得道的,还不是装了个国师,和这国主同出同住?” 青狮精也不和宁采臣斗嘴,反而和宁采臣一般隐了身形,一同入了御花园。老石便在湖边走来走去,面上满是烦躁,来来回回走了约有半个时辰,宁采臣都看得有些眼晕了,老石忽将面色一定,唤了近侍去请皇后前来。 “朕欲退位,另立新君!”这是老石见了他家皇后的第一句话,这么凶残这么直接的表达,就连宁采臣都被他惊着了,更别说那满心欢喜听了国主传召的皇后娘娘。 “皇上莫要吓着妾身了。”听了这国主的一句话,皇后还不知怎么回事,只是话音中,都快哭了出来。 老石见了夫人哀婉,忙去扶她,皇后哪里肯依。 日上三竿,夏日的阳光渐渐浓烈了起来,照在老石和皇后身上,都渗出了一层细密汗珠。老石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执意拉了皇后的手,将她按在身旁,道:“朕年事已高,国务渐重,不负其荷,传位太子,岂不正是天意民心?”宁采臣听了额头一阵黑线,至于不,不就是泡个妞嘛,还“年事已高”,四十出头能高到那里去? 果不其然,皇后反拉了老石的手,道:“陛下春秋鼎盛,乃是万民所望之明主,连年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更何况……”老石同学今日天将亮就去醉云轩的事,哪瞒得过这后.宫之主,就这作息时间,还能说“不负其荷”? 老石温言道:“‘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非我之功,实是大哥之能,只要大哥坐镇这乌鸡国,自然是风调雨顺,内无烽火,外无强敌。”老石倒也不居功,这话听得青狮精十分满意,只是他这满意的表情,让宁采臣很是无语,这青狮精难道还有这偷窥的恶趣味,看他今天这怎么着都是个熟门熟路的? 呃,哥们这是偶一为之,不可同日而语…… “既如此,你又何必?”这皇后靠了老石肩头,却在他身上嗅了一股梅香,这夏日中御花园中哪有梅花绽香,心中不由一苦,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陛下,你如何要为那青楼女子,真个不要这大好江山?” 老石清咳一声,道:“夫人莫要乱猜,太子乃你我所出,江山自是要传于他的,哪来不要这大好江山。”面上稍稍有些尴尬,当面扯谎,被枕边人发现了。 “那女子有哪点好,将这三千宫娥都比了下去?个个都留不得你心么?”皇后也是个女子,眼见得夫君都要被人抢了去,自己还半点不知,哪还忍得住,泣声道,“我曾说过,我也不比往朝,你喜欢那女子,你便接了回来,三千姐妹,我可能给你添过半分怨气?你喜欢那青楼女子,你把她娶回来便是,为何……为何……” 宁采臣算是明白了,这老石风流之余,也是这皇后惯出毛病来了,一味温婉,也留不住这风流帝王的心啊。 老石伸手揽了皇后肩膀,道:“莫要哭了,待我退位之后,你我三人同行,游于天地之间,做个神仙夫妻,不必在这宫城之内苦度余生的好?”老石见瞒不过自己夫人,也就直接认了,开始晓之以情了。 “万乘之君,却要做个平头百姓……” “孩儿见过父皇、母后。”也不知是哪个不懂事的宫女太监唤了太子,还是皇后动身来这御花园之前有了安排,老石唯一的儿子,乌鸡国的太子从那月门而入,行到近前,在父母之前磕头问安。 皇后见了太子,更是悲从中来,将太子从地上拉起,抱在怀中,哭了起来。 太子不知所以,只是母后哭得伤心,也就跟着母后哭了起来,边哭还安慰道:“母后莫哭,哪个坏人惹你,我找大伯学了本事,给你报仇。”
老石听了一阵尴尬,道:“一国储君,学三岁孩童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老石在这太子面前还算威严,轻叱一声,便让他止了哭声。 皇后将太子抱在怀中,朝老石说道:“你便放心?”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太子自是不懂,老石也知道自家夫人给自己留着面子呢,没在太子面上直话直说。 瞧了太子面上稚气犹存,皇后又温良贤淑,几十年来,从不曾有几多怨言,夫妻之间也算得“举案齐眉”,老石在诗诗小院中的那股坚定自有些动摇。 “皇儿前年才满十岁,还望陛下言传身教,以策万全。”老石忽的一惊,自己四十余便弃大位而去,若是让这太子学了个样,日后也来个退位什么的,乌鸡国只怕国将不国了。 老石面上神色微变,皇后却是看了个真切,柔声道:“陛下恩重,妾身喜乐。” 摸摸太子脑袋,老石口中说道:“早间功课可曾习过?”太子应是。父子间一番答对,直到太子老师前来抓这逃课的学生方罢。 见太子离了御花园,此中又是夫妻二人相处,老石叹道:“险些因一时情思,负了贤妻,实是惭愧。” 皇后见这皇帝回心转意,也不他求,靠在他怀中,道:“只是诗诗姑娘那边……” “诗诗性子果决,只怕再难相见,就当情丝一缕,是我负了她啊。”老石想起诗诗早间说的话,若等不来自己,已经离了醉云轩吧, 听了老石的感慨,宁采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闲来觉得那诗诗行事颇为古怪了,让自己来这皇宫之内,看这一番对话,又有何用? 就在此时,青狮精朝宁采臣道:“他可负了诗诗?” 宁采臣顺口接道:“自然,诗诗姑娘对她一往情深,这国主总该有个交代才是。”突然心思一动,不对啊,这从来不去醉云轩的青狮精怎么知道诗诗呢?呃,难道这皇帝这么有爱,连逛楼子的事都不瞒这大哥,对一个太监来说,也太不人道了吧。 青狮精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原是如此。”歇了一歇,朝宁采臣道,“那琴音在火云洞中曾见。”说着,空中吟出几缕曲调,却与兰若寺中那曲相合。 宁采臣冷汗一滴,这事算怎么搞的,找不到就找不到,一来消息居然来了两条,总不会是这青狮精和红孩儿安排了什么大餐,在等着自己吧?只是,这青狮精不是不通音律的么? “此间与你无关,还不离去?”青狮精冷道,见了宁采臣还无动静,又道,“不要招惹我大哥。对了,今日离那火云洞时,那人也要准备走了,你信不信?” 信……信你妹啊!这话明知是假的,也要信啊,宁采臣也不管这乌鸡国了,往天上一跃,西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