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百鬼夜行（完）

    “难道子觉是慧清的转生寄宿体，所以在慧清死后也会遭到牵连？”

    这是杜尘能够想到的原因。

    随着洪水的消失，人皮船也渐渐回落到了大地上。画皮鬼将人皮船收起来，环顾四周。

    此时的大小慈悲寺已经面目全非，所有的房屋都被冲的乱七八糟。不过后院中的镇妖台却是丝毫无损，依旧高高地矗立着。刚才的黄泉河已经将大部分鬼怪都吸收进去，现在的镇妖台外面也只剩下一些零散的鬼怪，慌乱地围绕着镇妖台飞舞。

    “镇妖台每隔五年就会有一次大劫，每一次的劫难都让寺庙中的和尚死亡殆尽。只有这一次，还存活2个小和尚。但最终也只能活下来一人，因为必须有一个人成为镇妖台的守护鬼灵，生生世世以鬼灵的形式和镇妖台融合一体。”

    画皮鬼空洞的双眼看着镇妖台上斑驳的痕迹，随后又走到凌可欣身前，抚摸着身体正在渐渐透明的子觉。

    “守护鬼灵？”杜尘疑惑问道。

    “对。镇妖台的鬼怪出现大量厉鬼有两种原因，一种是约束鬼怪的鬼王衰弱了，另外一种就是守护镇妖台的鬼灵死了。如今还没有鬼怪能够成为鬼王，镇妖台就自动搜寻适合成为守护鬼灵的灵体。”画皮鬼的声音虽然空洞，但众人也都听得出话音中的不舍，“子觉的身体被慧清改造过，以适合成为鬼王的灵体，所以也是最适合成为镇妖台守护鬼灵的灵体。”

    此时已经换到沈娟抱着的子悟，在最初的寒冷消失之后，渐渐苏醒过来。可当清醒过来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凌可欣的手已经能够穿透子觉的身体。

    “师兄，师兄。”

    子悟挣扎着从沈娟怀中下来，往子觉这边走来。原本想将昏睡中的子觉摇醒，却发现自己的双手也没有丝毫阻拦地穿过了子觉的身体。

    “媼婆婆，我师兄怎么了？”

    子悟惊恐地看向画皮鬼，可是这一抬头就发现了四周的残状，整个大小慈悲寺一片狼藉。

    嗡！

    可是不等众人回答子悟的问题，镇妖台就响起了一阵巨大的翁鸣声，随后整个镇妖台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那些在四周游荡的鬼怪瞬间都被吸收进了镇妖台。

    “慈悲寺的和尚就是为了守护常四台的百姓，子觉若是知道自己能够成为守护鬼灵，即便再不舍，也会毅然进去的。”

    强大的吸力对杜尘这些活人并没有什么作用，不过却将画皮鬼一点点往镇妖台内吸去。而且天空中也出现了不少的黑影，都是之前混战时逃跑去了其他地方的鬼怪，也都被镇妖台吸收了进来。

    “镇妖台是守护常四台的根本，它会自动寻觅合适的灵体，这也是人阴界的自我平衡。”

    当画皮鬼的声音落下时，画皮鬼的身体也被吸收进了镇妖台。四周天空中黑麻麻的一片，无数大小鬼怪也都被吸收了进去。

    轰隆一声，仅仅只是几个呼吸间，镇妖台就将常四台的鬼怪吸收进去，随后洞开的大门砰然关上。

    “咳咳……”

    躺在地上的彭博，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大口的鲜血从嘴里吐出，鲜血染红了彭博的上衣，眼神也更加迷离起来。

    “杜兄弟，彭博快不行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赫连成急忙喊道，现在唯一能救彭博的办法就是用积分救活彭博。

    虽然彭博在人阴界的表现抵不上杜尘，但也是有杀过厉鬼，而且当时如果不是彭博接下了蛇骨婆的攻击，换做是其他人，恐怕早就死了。之前也有过舍弃自己，救其他人的表现。

    即便从综合各方面来看，彭博的积分即使不算高，但也不会太低。

    “我去把子觉送去镇妖台吧。”

    看着身体越渐透明的子觉，杜尘也只能做出这么一个决定，走到凌可欣身前，抱起还剩下一点实体的子觉。自己这边已经死了一个肌rou男，不管怎么说，不能再死人了。

    “不，不要，不要把我的师兄带走。”

    子悟挣扎着挡在杜尘身前，怎么也不肯让开。

    “就算我们不带他过去，你师兄一旦彻底成为灵体之后，也会被镇妖台吸收进去的。”刚才镇妖台吸收鬼怪的能力，杜尘相信这是一种自我修复、调整的能力，即便杜尘不送子觉过去，镇妖台也会自己吸收过去。

    只是杜尘现在赶时间，需要快点救活彭博，没办法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

    “可，可是……”

    子悟看着杜尘，还有昏睡的子觉，想起了之前去山上被猴子抓住，还有子觉背着自己，下山之后两人吃着馒头高兴地走路，心里就是一阵发酸。

    更别说这几年来，过往的一幕幕都出现在脑海中回放，想起来的都是师兄对自己的好。

    “子悟，乖啊，师兄只是成为守护灵体，一直都在镇妖台里面的。”

    就在子悟泪水大颗大颗滴落，怎么也不肯让步的时候，杜尘怀里的子觉苏醒了过来。看着在哭泣的子悟，已经虚弱无比的子觉嘴角微微牵动。

    “师兄，可是我舍不得你。”

    子悟小手摸着自己的眼角，将泪水渐渐擦拭掉，却发现擦的越多，泪水流的就越快。

    “子悟，我们是出家人，守护常四台的百姓是我们的职责。”子觉声音虚弱，却依旧强硬地装出兄长的语气。

    “那我们不做和尚不就可以了吗？”子悟喊道。

    “子悟，你怎么可以忘记师傅对我们的教导？如今慈悲寺只剩下你跟我，难道你要师兄眼睁睁看着常四台数百万百姓的安危于不顾吗？”

    子觉挣扎着要从杜尘怀里下来，但最终身体已经虚脱之极，根本就无法下地。

    “我……”子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因为他看见自己的师兄生气了。

    “施主，麻烦你送我去镇妖台吧。”子觉最终无力挣扎，只能希望杜尘将自己送去镇妖台。他怕自己呆的越久，就越舍不得。

    子悟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仍由杜尘将子觉抱到了镇妖台面前。随着杜尘将镇妖台大门推开，被杜尘抱在怀里的子觉再也没有忍住，眼角一酸就哭了出来。

    但，子觉再也哭不出眼泪，无论心里有多么的哀伤，泪水却始终也流淌不出来。

    好黑啊。

    子觉发现自己进了一个黑暗的地方，明明还能听到杜尘的呼吸声，可是为什么自己却看不见呢？

    还有，自己的心跳，为什么也没有了？

    为什么身体正在被撕裂一样，明明很痛，却喊不出声？

    ……

    阳光明媚的下午，在小慈悲寺中，只有四岁的子觉坐在屋檐下，看着在做早艹的一群师兄，歪着脑袋询问主持：“师傅。为什么那些小孩都有父母，我却没有呢？”

    “因为啊，你是师傅从后院捡来的。”智空笑道。

    “捡来的？”子觉抓着光溜溜的脑袋，“那其他孩子也是捡来的吗？”

    “当然不是了，他们有父母的。”智空答道。

    “那我为什么没父母呢？”子觉疑惑。

    “师傅给你讲一个小猴子的故事好不好？”智空转过身，面带微笑看着困惑的子觉。

    “好啊，好啊。”子觉听到讲故事，立马来了精神。

    “这个小猴子也没有父母，他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出生在东胜神州傲来国花果山……”

    自从听了那个故事之后，子觉每天都会想起那个叫孙悟空的猴子，觉得特别厉害。但这终究只是一个念头，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有那个孙悟空厉害。可是那个心结却始终没能解开，直到后来捡到了同样被父母抛弃的子悟。

    “师傅这一生啊，做了很多不对的事。”夕阳下，智空坐在蒲团上，将身前的一个油灯点亮，看着正在配药的子觉，声音和蔼，“但想来，你们两个应该是上天给师傅改过自新的一次机会。所以啊，子觉，如果哪一天师傅不在了，这个世界上就剩下你们师兄弟相依为命了，记得好好照顾子悟。”

    “嗯，师傅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子悟的。”不过子觉还是抬起头，疑惑万分，“可是师傅，为什么你不在了，就只剩下我和子悟师弟了？智静和智能师叔他们不也还在的吗？”

    “都有离开的那一天。”智空伸出干枯的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子觉的小脑袋，“但也会一直保护着你，让你们健健康康地长大。”

    “那我也要保护子悟，让他健健康康长大。”子觉笑道。

    无尽的黑暗中，子觉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已经扩散开来，整个镇妖台里面所有的情况都被自己感受的一清二楚。那些过往的记忆，也一幕幕出现在意识中，成为了最后的思绪。

    最终，消散不见。

    但，总有那么一缕意识，在不经意间飘出了镇妖台，漫无目的地飞在了常四台的天空中，却时常会出现在子悟面前。

    就如同那年，智空为了保护被厉鬼追杀的子觉，一只眼睛被厉鬼抓瞎。

    也如同那年，慧清从荷花塘上捡到智空时，被一缕冤魂缠身，最终被侵蚀的神魂俱灭。

    但，却从未后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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