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屹立不倒
贾连长牺牲了，身上一处枪伤，六处刀伤，最后因为流干了血而死。 阖上贾连长的眼睛，廖北风擦了一把湿润的脸颊，抄起地上的大刀就走。 “所有能动的，都他娘的跟老子上！”廖北风渐渐丧失了理智，带着身边精疲力竭的十几名弟兄，继续朝前方登城的鬼子直扑而去。 惨烈的厮杀，这一仗打的实在太惨了。 三个连的防线，前后打了还不到一个小时，伤亡已经达到四分之三。 廖北风事先做好的准备和预判，除了让卢乾布置的地雷及时派上微薄的用场，其他准备面对来势汹汹的鬼子，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太突然了，小鬼子的攻势让人猝不及防，同时兵力与火力上又远比廖北风这边占优势。 最关键的是，小鬼子今天一反常态，发动的冲锋完全就是自杀式的。 他们步兵和炮兵之间的配合，显然都是做好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准备。 不然那些步兵绝不会在炮兵开炮时冲锋，炮兵也不可能在步兵距离目标那么近的情况下开炮。 这绝不是什么默契，而是一种豁出命、不成功便成仁的共识。 他们赢了，成功的将马蹄峪防线打穿，并将守军三个连打成了残废。 但他们同时也输了，必输无疑！ 因为他们用这样的冲锋，终于触怒了二二四团全团将士。 人在城在，城破人亡！ 这不是一句口号，这是一个需要全团将士用生命去捍卫的信念。 无关左边罗文峪的侧翼安全，亦或是三屯营总指挥部的安全。 因为城破之时既是家毁之日！ 但凡有点血性的中国人，面对侵略都需抱着此等信念抗击。 军人，守的是疆土，为的是大家！ 战斗打到如此程度，防线上的弟兄们只能抱着必死的决心应对。 只要还有一个战士屹立不倒，小鬼子就不算真正赢过。 三个连的防线最先崩溃的当属贾连长的四连，那里面积小，缺口深，又处在鬼子进攻的正对面。 可以说从鬼子的进攻一开始，四连防线便已是鬼子的主要针对目标。 能在猛烈的炮火轰炸下坚持到现在才完全崩溃，四连弟兄们已经是极为不易了。 而十连防线此刻还在顽强坚守，残破的城防上，战士们以班级为单位，将战线尽可能拉开，以逐段防守的方式，尽可能将鬼子遏制在城下。 打持久战对防守一方绝对是更有利的选择，这从敌我双方此刻态势上便不难看出，鬼子的优势已经逐渐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总体上整条防线虽然被小鬼子打穿，但他们却绝不可能站的住脚。 小鬼子的势头已尽，不用等二二四团的增援赶到，他们后继无力的致命弱点就已经暴露无疑。 而且发动这种自杀式冲锋，他们损失的兵力同样巨大，能不能撑到他们的援军赶到尤未可知。 城防上，寥寥可数的战圈中，弟兄们还在战斗，虽然大多都已是强弩之末，但他们的顽强抵抗，足以扭转整个战局胜负的走向。 同时在十连防线的最边缘位置，医疗队也都已经投入到杀敌当中。 连救死扶伤的医生都不得不拿起武器杀敌，战斗惨烈到何等程度可想而知。 在她们面前，那残破不堪的缺口里，歪七竖八的尸体堆积如山。 原本那十几名伤员，此刻仅剩最后六人，且一个个都已经伤的没了人样。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依旧死战不退。 叭叭枪声响起，季千寻击毙一名鬼子，将失血过多，早已经无法站立的三枪从死人堆里拖了出来。 “嫂子，撤吧，再不撤就真来不及了。”三枪神色萎靡，为了执行老大交代的任务，他一个班的弟兄已经全部战死，剩下他一个也已经是苟延残喘，无力再战。 “好，我撤，我现在就撤。”季千寻拖着三枪，拼命要将他向后转移。 “不用管我，你带医疗队先走，我留下殿后。”三枪精神一震，坚持了这么久嫂子总算是松口了，这个时候就是拼尽最后一分力气他也要站起来。 “队长，鬼子又来了。”面容憔悴的小叶端着长枪，趴在临时构筑的掩体上急忙示警。 “撤，带你们队长先撤。”三枪拄着大刀站起身，急忙动员医疗队撤退。 “来不及了。”季千寻表情一僵，看着七八名鬼子从缺口下爬上来，抬手接连扣动了几下扳机，但子弹却都已经打光。 毫不犹豫的丢掉配枪，季千寻自然不会站在这里坐以待毙。 随手拔出旁边鬼子尸体上插着的长枪，冲上去便朝还未站稳脚跟的鬼子刺去。 其他几名医疗队员也在这时纷纷抄家伙帮忙，但几个女人怎么可能是鬼子的对手。 几轮交锋下来，很快颓势就显现了出来。 一旁那包括三枪在内的几名伤员见形势不妙，急忙冲上去帮忙。 哪怕是替医疗队员挡刀，他们也绝不能让这些女人有半点闪失。 “嫂子小心！”三枪目呲欲裂，惊叫一声就飞扑了过去。 可就在扑倒季千寻的同时，鬼子的刺刀也在这时狠狠地扎进他的后腰。 噗！ 一刀不够，鬼子拔出刺刀又狠狠的捅了下去，仿佛要将三枪捅成筛子。 “啊……”被鲜血溅了一脸的季千寻手中紧握刺刀，发了疯似得将那名鬼子刺翻在地，骑上去就像一头护犊的雌豹，疯狂的让人心颤。 而一旁三枪则趴在地上颤抖抽搐着，再也无力站起。 那张被刀划破的秀气面孔仍旧狰狞，透着一股灵性的双眼渐渐失去光彩，口中鲜血不断向外溢出，模样无比凄惨。 “你怎么这么傻啊……”季千寻抱起三枪，哽咽的话都说不清楚。 “撤，快撤。”三枪双唇微张，声音渐弱，到最后还不忘自己的任务。 “我撤，我马上就撤，马上……”季千寻话音未落，抽搐中的三枪便脑袋一歪，再无半点动静。 “呜呜呜……”季千寻泪如雨下，抱着三枪嚎啕大哭。 她目视前方，看着姗姗来迟的廖北风带队迅速靠近，心头上源源不断翻涌起来的委屈、心痛、疲惫、直欲将她整个人淹没。 有廖北风在，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只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将心里积压的各种情绪全都一股脑宣泄出来。 “杀！”廖北风顾不上询问情况，带着发了狂的十几名弟兄跳进缺口，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与那些准备爬上城的鬼子厮杀在一起。 很快，七八名鬼子伏诛，弟兄们迅速爬上缺口，竭尽最后所能构筑起防御。 “别哭了。”廖北风走到季千寻面前，看着战死的三枪，那张疲惫的脸颊表情无比阴沉。 “你怎么现在才来……”季千寻扑到廖北风怀里哽咽抽泣，满心的委屈与疲惫，似乎都在廖北风的怀里融化了。 “别哭了，抓紧时间撤退。”廖北风拍了拍季千寻后背，偏头对韩大炮吼道，“立即带医疗队撤退。” “你们不撤？”季千寻从廖北风怀里探出头来，一下子又强打起精神，“你们不撤我也不撤。” 廖北风没有理她，瞪了韩大炮一眼，怒吼道：“你他娘的还在磨蹭什么，带医疗队撤退。” “我不撤，我要留在前线……”季千寻站起身坚持，但却被廖北风那双大手牢牢拽住。 “你是医生，你的前线在手术台上，而不是这里。”廖北风尽量放缓语气道，“现在后方有更人需要你，马上回到你自己的岗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