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暴发户

    待太平洋舰队和海军陆战队离开之后，北港湾内的一堆漂泊着的碎木板下，一个人头露了出来。

    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郭怀一仿佛重生了一般。

    是的！他重生了！

    他知道，如果他被“潮帮”人带走的话，铁定被当猪仔卖到南洋，甚至更远的非洲，那将比死还惨，他是知道的。

    于是他便找了个机会，借口上厕所，然后尿遁。

    实际上，这也是刘虎等人的故意安排，否则如何将“潮帮袭击北港”的消息传递出去？而令郑一官相信是潮帮干的，传话的人就必须是有分量的人，这几点组合到一起，只有郭怀一可以胜任。

    郭怀一胆子小，此次损失无法承担责任，因此他必定会死死的咬住潮帮不放，否则郑一官第一个便宰了他。

    首先入目的港口码头已是一片废墟，繁荣了一年多的北港，至此尽数被毁。岸边几堆无法带走的货物，此时已经化作了火海。郭怀一呆在水里，已然能够感觉到烈火的热气扑面而来，烫的他满脸火红。烟尘滚滚冒出，成为一根根长长的黑色柱子，直冲云霄。

    再望向西面，偌大的一个龙门港水寨，此时被熊熊烈火吞噬，仿佛一座火焰山。烈火炎炎焦天，浓烟茫茫蔽海。方圆几十里的天空黑漆漆一片，遮蔽了阳光。空气中到处飘散着烟灰，血腥味中夹杂着恶臭，海面上到处是战船被焚毁击碎后的碎片，波涛起伏，一具具水寨喽啰兵们的尸体上下翻动，若隐若现。

    一具尸体飘来，正巧被郭怀一碰到，顿时吓了一跳。

    尸体已经烧焦，发出阵阵恶臭，上面一处碗大的创伤，明显是被弹丸击穿造成的。

    郑一官走后，水寨还剩下七千多人，看起来业已尽遭屠戮，对方明显不给郑一官收拢残兵败将的机会。

    “完了！全完了！”

    郭怀一长长的叹息，当初同意被郑一官兼并，无非是看着郑一官的殷实家底。

    北港商帮，一个价值几千万的宝藏，如今一大半被人抢走，剩下的又全数被焚毁。

    更加可恶的是，他们将所有北港的工人全部抓走了，这种损失是很难挽回的。

    郭怀一摇摇头，北港呆不下去了，郑一官即便不杀他，想必短时间内也无法东山再起。

    还是另谋出路吧！

    艰难的游到几里外的岸边，爬上去时，已经累的虚脱了。

    这时，荷兰要塞内出来了一队荷兰士兵，一路搜索过来，发现郭怀一后，便将其抬回热兰遮要塞。

    这样，在公元1626年1月12日这天，历史NPC郭怀一依然按照历史的轨迹，投降了荷兰，成为德维特总督戕害台湾同胞的急先锋。唯一不同的是，郑一官的北港财富没有按历史事件落到荷兰人手里，而是落入了邓浩楠的钱包里而已。

    北港被毁，郑一官无法再牵制荷兰人，这样一来，东番岛上的三大势力，荷兰、西班牙、郑一官，无法再维持三足鼎立的局面。没有郑一官的牵制荷兰人作用，西班牙人无法独自抗衡荷兰人，很快，荷兰人将会把西班牙人驱逐出台湾，独自殖民台湾。

    邓浩楠不知道的是，他的这次奇袭北港行动，恰恰正好促成了这个历史事件的准时发生。

    到底是邓浩楠要改变历史，还是历史正在悄悄地改变他呢？

    ※※※※

    太平洋舰队这次从北港商帮抢掠了巨额财富，郑一官这几年积攒下来的家底加上李旦的遗产，三分之二落入了邓浩楠手中。

    这三分之二到底有多少呢？

    返回双子岛基地后，邓浩楠的大总管四狗，军需处钱顺、张弛、余明路、刘灏然等人急忙组织人力清点。

    刨除古玩字画、金银首饰、奇珍异宝等无法估价的东西之外，有黄金35万7000两，白银822万4500两。生丝、丝织品、绫绢、绸缎、棉布、麻织品、瓷器工艺品等21船贸易货物成本价值230万两，佛郎机火炮120门，炮弹7万发，火药8万斤。大小船只207艘，人口42287人，其中九成以上都是北港“工业基地”的工人，剩下的都是妇孺。

    双子岛基地一下子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这些人起初还以为要被卖到南洋当猪仔，结果却是来到了一座规模庞大的要塞内，经过黄祖培和四狗的接连安抚，失去家园的他们得到了妥善安置后，才知道他们依旧是做以前的工作，只不过是换了个老板而已。

    给谁工作他们不在乎，只在乎有钱赚，有生命保证，他们不怕打骂，但怕被虐待。

    好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只要他们老老实实的做本分工作，他们便可以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

    郑府的人被圈禁了起来，并派人严加看守。郑府的男丁和郑一官的手下们被发配到附近荒岛上采石，郑府的女仆们则经过筛选后，年龄小，少不更事的送到邓府当使唤丫鬟和女仆，年龄大些的则被送到服装厂、染布厂等女人工作场地，有些姿色的又没有亲人的，则连同赏金一起，以邓浩楠名义犒赏三军官兵。

    安排妥当之后，林风立即派出快船，前往金门岛密保邓浩楠。

    ※※※※

    此时的邓浩楠，还不知道他的太平洋舰队已经取得了丰硕的战果，更不知道他如今已经是个暴发户了。得到郑一官的三分之二的财富，邓浩楠在经济实力上已经可以跟潮帮和鲁帮平起平坐了。

    他率领二十艘护卫舰，浩浩荡荡的一路抵达金门岛。快到金门岛时，陆续遇到前来参加联盟大会的各大势力。如杨天生、杨六、杨七、钟斌、李魁奇、何斌等，尽皆是二十八兄弟联盟的拜把子头头。

    其中，邓浩楠只和杨天生最为相熟，其他人虽然都跟邓浩楠有贸易来往，但是并不相熟。于是，邓浩楠登上杨天生的船一路来到金门岛。期间，邓浩楠自然是要跟杨天生商量对策。邓浩楠知道杨天生也有争夺盟主之位的心思，因此跟杨天生交谈时，邓浩楠避免谈及其他，只是称自己跟郑一官已经势成水火，只反对郑一官当盟主。

    这就是在暗示杨天生，邓浩楠除了不支持郑一官之外，也不一定支持颜思齐，更不会自己当盟主，这令杨天生十分高兴，连连表示跟邓浩楠站成统一战线。

    其他人如杨六、杨七、钟斌、李魁奇、何斌等，他们心中虽然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但是他们实力不及郑一官和杨天生，甚至比不上张士诚没有叛逃之前的颜思齐，因此他们心中各有考量，或者支持郑一官，或者支持杨天生，就看他们谁能给他们好处了。

    所有来会盟的势力，都是尽起各自的家底，多则如杨天生的七十多艘战船，少如何斌的三十艘战船。大到杨天生的2000料座舰，也有不到一百料的蚊子炮快船。邓浩楠的二十艘护卫舰在数量上完全处于劣势，总吨位上也只处于中间水平。

    虽然邓浩楠最近出尽了风头，俨然成为了兄弟联盟的明星人物。可是，邓浩楠的低调行动，使得他躲开了各大势力角逐的风口浪尖，除了郑一官之外，没人会把精力放在邓浩楠身上。

    可以看出，各大势力都知道选举新盟主，势必会产生不和，甚至是不愉快。那么搞不好，各大势力就会大打出手，因此所有人都将自己的主力水军带来，一是增加气势，二是防患于未然。

    “听说浩南兄弟在南洋搞的不错！好像还俘虏了一艘荷兰战舰？”

    杨天生若无其事的提起，邓浩楠知道他们肯定捕捉到了一些消息，但是观杨天生表情，只有一分相信，三分怀疑，七分不信。

    邓浩楠知其是试探，于是笑道：“杨老莫要说笑了！在下只有几艘破船，如何跟去碰荷兰海军？倒是在下在马尼拉买了几艘西班牙淘汰下来的小型战船，不想到这里就以讹传讹成了这般天大的笑话！”

    杨天生一直盯着邓浩楠，见邓浩楠眼神波澜不惊，当下哈哈笑道：“就是！现在的人就喜欢以讹传讹，混淆是非，当不得真！”

    邓浩楠知道，他俘虏荷兰澎湖舰队旗舰呃佛仙号，以及司令官范伟特少将的事情早晚会公之于众。不过眼前还是能拖则拖，那呃佛仙号价值百万，各大势力不敢去抢荷兰人，但是他们却敢抢邓浩楠。就算邓浩楠比荷兰人强大，他们也敢抢，就是因为他们不怕国人，只怕洋人。

    这种劣根性，令邓浩楠不敢张扬。

    于是只好急忙转移话题，道：“在下从南洋得到消息，荷兰舰队已经返航欧洲，南海商路业已打通！”

    果然，杨天生一听这件事，顿时来了精神，问道：“荷兰舰队走了？”

    邓浩楠点点头，于是将欧洲爆发大规模战争的事情告诉杨天生，新教国家同天主教神圣罗马帝国开战，荷兰作为新教国家，同西班牙爆发第三次独立战争，因此荷兰海军回调本土。

    杨天生惊讶的看着邓浩楠，他也听说过欧洲不太平，但是却无法知道的如此详细，尤其是天主教国家和新教国家开战，更是闻所未闻。邓浩楠直接将这些他所不了解的东西说出来，自然令人咂舌。

    “浩南兄弟这次南洋之行当真长了见识了！可喜可贺啊！”

    邓浩楠连忙称不敢，说这些都是听洋人传教士说的。

    杨天生心道：你一个小角色都能知道如此详细，那他花巨资打造的情报网却是得不到这种消息，只能暗骂手下都是一群饭桶。

    “既然欧洲打起来了！荷兰海军也走了！那么咱们就可以下南洋贩货了！”

    杨天生想着每趟出南洋贩货都有上百万的收入，白花花的银子令其满脸的喜色。

    邓浩楠却是故意说道：“只叹荷兰海军虽然走了，但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舰队还在！不容小觑！更可恶的是，郑一官一直暗通荷兰人，即便杨老下南洋，还需小心呐！”

    一句话，戳到了杨天生的心窝子上，那叫一个疼！

    杨天生显得很气愤，说道：“以前郑一官就打着荷兰人的旗号，半路抢劫咱们大明的商船！后来李旦迫使其停止，不料没出两个月，李旦就死了，郑一官勾结荷兰人便无人能够阻止！那时候，咱们的实力不行，只好看着郑一官独揽倭国和南洋的贸易！”

    邓浩楠煽风点火，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吗？杨天生冷哼一声，看起来他不把郑一官放在眼里。

    说话间，船已经接近金门岛了，按照规矩，他们不得携带水军进港，因此各大势力的水军都泊在外海。

    不过邓浩楠不在其列，因为邓浩楠是颜思齐的嫡系手下，是金门岛的人，因此邓浩楠的舰队可以直接开进金门岛码头。

    这也正是杨天生刻意与邓浩楠交好的原因之一，因为到了岛上，安全问题全在颜思齐的一念之下，如果有邓浩楠在身边，无疑安全系数大增。

    二十艘广船开进码头，老远的就见水寨一艘快船驶出来，拦住邓浩楠的舰队不让进。

    邓浩楠走出来，朝那参官喝道：“怎么？我都不让进吗？”

    那参官见是邓浩楠，当即笑道：“原来是四头领回来了！小的见过四头领！”

    邓浩楠点点头，道：“这二十艘战船都是我的人！”

    参官笑道：“按照规矩其他联盟头领的战船是不允许进入总舵的，但是四头领是岛上人，不在规矩之内，小的怎敢拦您？这就给四头领带路！”

    水寨闸门和拦海锁打开，邓浩楠率领舰队开进港内。

    “四头领回来了！”

    “见过四头领！”

    沿途水道上，各个岗哨上的喽啰兵们见到邓浩楠回来，皆是欢喜的紧。

    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喊，令站在船头上的邓浩楠有种阅兵的感觉。

    没有想到，自己在金门岛喽啰们的心中却是已经有了地位。

    邓浩楠不由得心中自豪！

    张士诚所部嫡系人马被郑一官擒杀，使得金门岛水寨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而马成显然不足以震慑张士诚剩下的部下，而颜思齐心若死灰，都发出“辞职信”了，这些喽啰们今后何去何从，心中都没底。

    可是，看到他们的四头领邓浩楠突然回来了，还带着二十艘战舰，这令他们心中突然有了主心骨一般。他们可是看着邓浩楠短时间内的飞速崛起的，相信邓浩楠的能力。

    ※※※※

    接到手下飞报，颜思齐知道邓浩楠回来后，顿时大喜，急忙带着马成和颜思雨在内港码头迎接。

    内港很大，邓浩楠的舰队在东南角抛锚，并未靠岸，所有官兵接到的命令的时刻处于战备状态。

    而邓浩楠跟杨天生、杨六、杨七、钟斌、李魁奇、何斌等人乘小舟抵码头。

    邓浩楠再次看到颜思齐他们，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般感动和热情。颜思齐脸色有些颓丧，马成依旧是笑脸相迎，看不出他的深浅。而在颜思雨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钟，只可惜这女人永远都带着那应该发霉了的面纱，根本看不出她的任何表情。

    由于有杨天生等人在场，众人一番寒暄过后，尽皆是些台面上的话。

    只是颜思齐抽空问向邓浩楠，“老四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听说你在南洋做的不错！怎么样？带回多少战船来？”

    邓浩楠淡淡一笑，道：“多谢大哥关心！小弟有负期望，只带回这二十艘战船！”

    “什么？只有这二十艘？”

    颜思齐听到后，顿时从兴奋回落到了叹息，接着眼神失去了光彩，只道了声也好，便不再理会邓浩楠，径直同其他人说话。

    马成拍拍邓浩楠的肩膀，笑道：“老四莫怪大哥！失去了二哥，他的心神有些乱！”

    邓浩楠连忙道：“不敢！”

    马成突然问道：“杨老看来很待见你啊？”

    邓浩楠只是淡淡一笑，马成给了邓浩楠一个了解的眼神儿，然后转身跟其他人打招呼去了。

    邓浩楠心中一直猜想马成是杨天生的人，此时见马成的表情，似乎以为自己已经跟杨天生达成了某种协议，因此对自己明显亲近了许多。

    转身，看着颜思雨静静的看着自己，邓浩楠笑道：“怎么了？不认得我了？”

    颜思雨看了邓浩楠一眼，转身就走。

    邓浩楠一愣，旋即猜想她有话要单独跟自己说，苦笑着摇摇头。当下看了看左右，见没人注意自己，于是跟着颜思雨离开。

    一处偏僻的角落，颜思雨停了下来。

    邓浩楠跟过来，心中有种感觉，好像是跟她偷情似得，怪怪的。

    “你为何要回来？是来看我们兄妹的笑话的吗？”

    颜思雨当头质问，令邓浩楠有些措手不及。

    “这个——”邓浩楠摇摇头，道：“我只不过正好有批货物要运回来卖！顺道回来，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颜思雨跺跺脚，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道：“你总是自以为是！以为全天下就你最聪明！”

    邓浩楠抖了一下眉毛，这话貌似——好像——那个不是在恭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