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你要我亡，我便亡
刚下过雨的山间小道泥泞无比，一脚踩下去，不一会儿鞋底、裤腿上，就沾上一层极厚粘土，这样一来，众人只觉得每一步都走的异常吃力。 此时此刻，林泽比谁都要焦急，士兵们刚刚经过的一场苦战，此刻大都精疲力竭，整体战斗力缩减得不到三分之一。若是后面追兵一到，所有人只有被俘的份儿，可越是这样，偏偏还赶上这种山路，这让本来就不快的行军速度，被拖的更慢。 “大人，再翻过前面这片山丘，就到了螺湾口了。” 张三点燃了一根洋火，借着木棒上火光，细细参照地图上的标识。这一路逃往大多是在山林中，阴郁的树叶挡住了月光，这使得树林中伸手不见五指，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洋火刚一点燃，众人只觉眼前一亮，长时间在黑暗中的不适也随之消失。见状，林泽忙一把将其打落，“即便是萤烛之光，往往会暴露出所有人，从现在开始，直到出这片山林之前，所有人不得再用洋火。” “是！” 好不容易盼来的光亮被林泽泯灭了，众人的回答有些泄气，好在这一刻，众人已经翻过了大半个山坡，现在顺道下去，只是一盏茶功夫，就来到了一处山道口。 此处道路婉转曲折，像极了一圈圈的螺纹，所以被当地人称为螺湾口。 螺湾口本是瓦埠湖的一处下游河口，只要顺着这条河道逆流朝上，便可以到达凤台，然后再经由淮河进入湖南。 刚一靠近，众人便看到一支马队停驻在河道边，显然对方也发现了林泽等人，都纷纷上马拔出武器，做出备战姿态。 见状，林泽忙朝天鸣示三枪，这是他临行前给这骑兵队伍留下的暗号，由于一切都是在夜晚，所以谁也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人，贸然出去很有可能陷入敌军的圈套。 听到林泽鸣枪，这支马队遂也跟着鸣了三枪，看情形，这就是林泽安排下的骑兵队无疑。 待确认了相互身份，那一队骑兵这才策马走了过来，等到这些人刚一走近，林泽便闻道了一阵淡淡的血腥味。 皱了皱眉，林泽道：“怎么这么重的血腥味，你们遇到长毛了？” “启禀大帅，兄弟们刚才在来的路途中，刚巧遇到了两股长毛，就顺便将他们杀溃，只可惜叫他们跑了几个。” 为首的乃是这支骑兵营的副营长，名叫长乐，有一身精湛的马术功夫，之前是个走镖的镖师，后来投奔了南洋军。 “也难怪，那些长毛会发现我们的踪迹，原来是这个环节上出了岔子。”林泽点点头，他之前总觉得事有蹊跷，按理说他们的营救任务神不知鬼不觉，不应该这么轻易就被长毛发现。 多半是骑兵队在路上与长毛发生冲突，此事被当地守将知道了，这才想到自己会偷袭三河镇，营救曾国藩。 “事不宜迟，长毛军队随时可能追过来，大人还是赶快上马吧！” 长乐纵身一跃从马上跳下，把缰绳递给了林泽，刚才的一番对话，他已经听出自家大人此刻是精疲力竭，就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嗯！”想到自己跑了大半宿，终于能够休息一下，林泽便也不和对方客气，遂在长乐的搀扶下登上马背。与此同时，曾国藩也被后面的士兵搀扶着上了马。 “腿脚好的士兵都下来，让伤者上马！” 看了眼身后的军队中，林跃发现不少士兵都有伤在身，这些人都是自己花大价钱培养出来，要是在路上死了几个，林泽还真觉得rou疼。遂下令，让伤重的士兵们都上马休息，腿脚好的都老老实实的在下面跑路。 这一头，南洋军快速的逃遁出庐州，另一头，庐州大营的太平军援军，也已经全军出洞，直奔三河镇而来。 李秀成心中那个怒啊，这些个该死的清妖，实在是太狡猾了。自己十万大军围堵，竟然还让曾妖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尤其是当李秀成得知，三河镇的五千守将却奈何不了五百小妖，还让其杀得大败后。暴怒至极的李秀成，恨不得一把捏碎刘真的脑袋，他倒要看看这家伙脑子里面装究竟是什么，竟然连区区五百清妖都挡不住。 “传令三军，无论以多大代价，务必要抓住曾妖，还有那一干小妖！” 李秀成的怒吼声，在空旷的山道中久久不曾散去，先是自己手下大将投靠清妖，坑杀四千士卒。而后，自己围困了大半个月的曾妖，竟然堂而皇之从自己眼前溜走，五千大军的阻击，却被杀的片甲不留。 这些个倒霉事，是要将他活活气死吗！ 要知道自从天京事变以后，除了翼王以外，整个天国的兵权都被李秀成这些新锐掌握。再加上翼王遭受天王猜忌，也就是说整个太平天国，以后将是他们年轻一辈的天下。如此，李秀成非常珍惜这个机会，这次攻下庐州，他很有可能会被封王。 这是多么无上的荣耀啊，二十六岁的王，全凭功勋一步一步登上顶峰，如此年纪轻轻，就是在古代都不曾有过的事。可是这一切，却叫一窝清妖搅黄了，这种事若是传到了天京，就算是天王有封王的意思，天京朝廷里的一干元老也不会同意。 所以，为了自己的封王大业，李秀成说什么也要抓住那些清妖。 就在李秀成郁闷不堪的时候，突然前面哨兵来报，说是行军队伍被一人挡住了，士兵们无法前行。 听到这个，李秀成就更火了，“混账东西，你手中的刀是吃素的吗，谁敢当道，统统给我杀了！” “可是，那…那人，是林将军？”哨兵回答的勉为其难。 “哪个林将军，让他老老实实归队，都给我听好了，从现在谁也别想拦着本帅捉拿曾妖。” 这一刻，李秀成也算是气糊涂了，竟然没反应过来，对方口中林将军究竟是何人。倒是一旁的副官忍不住开了口，“大帅，是林元芳！” “林元芳？是林元芳！” 一连说了两个林元芳，李秀成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了起来，而他的脸也刷的一下胀成了红色，血液混着怒气冲到了头顶，让李秀成此刻看起来，更像是一只气急的红毛公鸡。 “来人，将他给我带上来，哼哼，我倒想看看，这个叛徒过来想干什么？” 看到李秀成怒极反笑的模样，左右众将只觉得大祸临头，都下意识的退离了两步，深怕对方将怒火波及到自己。 “快走，走快点！” 被一干士兵五花大绑的林元芳，穿过了万数太平军的包围，缓缓走到了李秀成的面前。 刚一见面，林元芳便开口问道：“大帅，我的家人呢？” 见这个叛徒上来就开门见山，连声最起码礼数都没有，李秀成不禁一阵冷笑，“果然是厉害了，投奔了清妖，见了本帅连跪都不知道跪下，怎么，你今天前来，莫不是也想擒拿了本帅，去清廷那儿邀功请赏啊？” “在下不知道大帅在说什么，我只想问大帅一句，我的家人呢？” 话到这儿，林元芳的声音有些沙哑，在场的人都听出了一丝不妙的味道。 李秀成的笑容变得更加冰冷，“哼，按照天国律法，叛军之将要株连九族，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么说，林大帅说的是真的，我的家人果然被害了，我…我已经没有家了！” 踉跄着倒退数步，林元芳的眼神中透着死灰，就连声音都渐渐的低了下去。看到这一幕，李秀成也懒得再和这个叛徒多费口舌，一挥手，数万大军齐齐包围林元芳，眼看着，他下一秒就要死在千万把利刃之下。 可就在这一瞬间，林元芳却像是被点燃的火把一样，居然轰的一下，整个人暴起飞身扑向马上的李秀成。 看到这一幕，刘秀陈显然早有预料，只见他抬手便是一支鸟铳。这种鸟铳与手枪类似，以铁砂伤人，威力虽然不及手枪，咱静距离被崩一枪，照样会没命。 “蓬！” 青烟爆出的瞬间，林元芳的身躯一震，随即像是一块从空中被击落的破布，整个人的攻势一顿，从李秀成的跟前摔落到地上。 “哼，就凭你，也想暗算本帅，简直是找死。既然你想找你的家人，那我就成全你！哈哈…” 眼看着这个叛徒被自己击毙，此刻的李秀成心中说不出的畅快，那感觉，就像自己被封王的时候一样，久久堵在心中郁闷，终于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咳咳，早在起义之初，林某就已立誓要与天国共存亡，如今天国要我亡，那我索性就死的轰轰烈烈些吧。” 喉咙中的鲜血止不住的涌出，感觉到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暗，林元芳终于摸向怀中，那儿绑得是一圈硬梆梆手榴弹。 原来，早在来三河镇之初，林元芳便已经料到这一去凶多吉少，索性便想在危急关头，给自己来个痛快。 没想到，自己这个打算真的派上用场了，数根拉栓同时拉出，接着边听到一阵哧哧细响。这期间，林元芳似乎看到了自己老父，自己的妻儿… “轰！！” 惊雷炸响，十多枚手榴弹同时爆炸，这一刻，整个太平军的队伍中，好像升腾起了一小片蘑菇云。 士兵们早已经被吓傻了，只见大军中央，以林元芳为中心，方圆五丈都被炸出了一个大坑，而方圆十丈的士兵们，同样没有幸免于难，都被飞射出的铁梭打成了筛子。顿时，整个太平军一阵混乱。 爆炸声之巨，在山峦起伏的丘林中久久回荡，一直传出了老远。甚至，就连距离此处有两三座山头的林泽军队，都听到了这声隐隐约约的爆炸声。 “终于爆炸了吗！” 听到了响声的林泽，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紧接着，嘴角边又扬起一抹诡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