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明知故犯
批斗大会过后日子依旧重复单调着，每天都机械般的复制着忙碌、紧张、还要对家和父母的思念。这期间母亲给我写了好几封信，信里多是鼓励和关心。我也回着母亲的信，我告诉他们，我在这里的点点滴滴，以及我每天的努力。我要让他们知道这个儿子正在努力的用自己的汗水去拉近回家的路程，我还要让他们知道这个儿子正在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从新做人的决心。 “师傅，你说我这个月照这么做下去的话能拿多少分？” “应该拿五六分没问题吧！” “怎么才能拿七分呢？和你一样做一类任务吗？” “一类任务拿七分肯定没问题，问题是你还达不到这水平。” “那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有到是有，但是会比较吃亏，因为那货特别费体力。我怕你吃不消。” “什么货？” “最近有一批粗针货，产值算起来比较高，但是很费体力，所以没人愿意做，一般都是给那些脑膜炎做的。” “我做的话，可以吗？” “我劝你不要做，因为那货做一天两天还可以，做久了人就吃不消了。这批货最起码要做半个月，你如果做的话我怕你撑不起。” 在师傅的反对下我还是坚持接下了这批别人不愿意做的货。刚开始两天还觉得没什么，一个星期后我明显感到自己体力不支了，又不能退货，没办法我加起了班，好少晚上出工的我竟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师傅在看到我加了两天班后退了自己的货做起了我的货。在师傅的帮助下我终于完成了这批极度消耗体力的货。辛苦是没有白费的，这个月的产值我破记录的拿到了二类任务的最高，甚至超过了一部分一类任务，最终我的产值排在了中队第七位，而师傅为了帮我，也让自己的产值再次排在了第一。李队长还拿我当起了中队的生产标兵，让全中队人向我学习，因为我打破了新犯历来产值的最好记录，当然那个月的考核分我理所当然的拿了最高分七分。以至于父母来接见时我还是兴奋的忍不住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们。 第一次接见时，我毫不知情，当管教警察把我带到接见室时我才知道是父母来了。父母是在收完晚稻后来的，在玻璃的后面我看到了父母那张因劳作过度而满是皱纹的脸，那张浸满沧桑的脸又岂是岁月的无情所能刻画得了的？我清楚的知道那纹丝里面全是对一个儿子的思念。拿起话筒我的眼泪就下来了，曾经无数次的告诉自己再看到父母时一定不再拿自己的眼泪待见，没想到在心里那么坚定的誓言在现实面前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母亲跟我一样泣不成声。后来在电话里母亲告诉我，此情此景让她觉得虽然亲人近在咫尺却感觉如隔千里。这种感觉就是因为彼此面前这面看得见却又摸不着的玻璃墙。母亲还告诉我，我又消瘦了，我在心里告诉自己，父母又何尝不是？走的时候母亲又给我放了五百块钱，还有一屋的牵念。 父母的到来更加的激发了我的斗志。以至于我以后的改造中越发的卖力。我从被抓到现在已经一年了，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我无数的反省了自己以前的轻浮行为，我对自己的过往感到羞愧，更为自己的罪恶感到痛心！我现在每天这么拼命的做事并不是如管教警察讲的那样要用劳动的汗水去洗刷心灵的污垢，我没有这般的高尚，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在我心里都是狗屁。我之所以这样我是单纯的为了自己，为了能早日脱离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还有更多的是为了父母的期盼。人之所以能够一夜成熟，并不是他一夜之间就真的长大了，而是这一夜过后给他今后人生带去的痛苦和折磨让他感到恐惧，甚至会让他今后的人生在很长的一段时期里都会悲痛欲绝。这一年来我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我从一个有着大好前途的青年落到了今日这般田地。这种天堂和地狱般的反差曾几何时让我一度的悲观绝望，那种挫折和打击是没经历过的人永远都不能体会的，那种痛苦和悲伤是无法用言语能表达出来的。我自认为我是一个比较坚强的人，但是在出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沉浸在那种悲观和绝望之中久久不能自拔，直到今天我都还没有走出这种悲痛。以前听《铁窗泪》的时候我还聊侃着说：“真有那么一天的时候我绝对要爷们般的面对，就权当是在里面旅行了。”在听到迟志强开头的说白：“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失去自由，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失去亲人和朋友”时，我觉得他是在无病**，那有那么大的痛苦和悲哀？事如今的我才真正的明白，用痛苦和悲哀来形容是对我们的厚爱，我们的感受和体会又何止痛苦和悲哀这两个词语能形容得了的！我们失去的东西又何止是自由和亲友，我们的理想，前程，青春，这些人生中最最重要的东西也随之一并埋葬了！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清苦，但总觉得很踏实，哪怕工作再累，生活再苦却也丝毫影响不了我对改造的热情。我的心里每天都有一个强大的梦想在支撑着我，那就是自由。每天出工，收工，无惊无险，无欲无求，工作中我全力以对，改造上我老老实实，就为一个目的，早日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接下来的一件事件将我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了。零五年阴历十一月初八，我迎来了我的二十岁生日，李队长还特意放了我半天假。上午去车间的时候从广仔那里用两包精品烟买了瓶酒，买酒的时候广仔还特意提醒了我，喝的时候注意点。我还从卖菜的那里刷了两个菜，下午的时候我一个人躲在厕所里独自喝了起来，为什么要躲厕所里？是因为在监狱里喝酒是明文规定不允许的，是属于违规行为。来了几个月了，我还从未喝过酒，一个是我不爱酒，更重要的是怕被警察发现而影响自己的改造。在青州监狱喝酒抓到了是要扣奖励分的，扣了奖励分就会影响减刑。虽然规定是不允许，而且抓到会受处罚，但是却总有人会不顾危险的去尝试。就像我，明明知道像喝酒这种行为是要付出代价的，而我却明知故犯。也许是我觉得二十岁生日这样的日子是需要酒和气氛的，或许是觉得别人平时总是在喝可从来没被抓过，再或者是种种的种种原因我需要酒来释放自己。 一个悲哀的人，一瓶散装米酒，两个五块钱一份的菜，在十一月初八下午，一个宿舍后面的卫生间地板上，点上一根烟，抿上一口酒，夹着一块rou，吐出的是苦闷，喝进的是苍凉，咽下的是悲哀，释放的是无奈。一瓶酒就这样左一口右一口全进了喉咙。完后还不忘自嘲：“酒rou穿肠过，悲哀心中留！”就在我准备收场的时候大队管教办的主任带人上楼来检修水管。 “在干什么，叫什么名字？” “我叫罗钦，没干什么。”看到管教办主任后我知道我要完蛋了。我蹲在地上老老实实的回答着。 “没干什么？你一个人在后面干嘛，这是什么？”他指着我还没来得及丢掉的酒瓶说。 “到我办公室来…” 我跟着他去到了他的办公室。 “为什么喝酒？” “报告警官，今天是我二十岁的生日。” “二十岁的生日就可以喝酒吗？这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行为规范第十三条是怎么规定的？” “行为规范第十三条，不饮酒，不违反规定吸烟。” “知道你还喝？” “对不起警官，我错了，我下回再也不喝了，希望警官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看你怎么把握了，你先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做，想通了来找我。” 我回到宿舍后后悔不已，马上找了笔和纸写了份深刻的检查。写好后我拿着写好的检查又来到了主任的办公室。 “报告” “进来” “报告主任，我刚刚回到宿舍写了份检查，你看看。” 主任随便翻看了一眼。然后丢了一句话：“没啦？” “没啦，希望主任看在我是初犯的份上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 “你回去吧！”主任明显加重了语气。 我回到宿舍后反复在想，检查也写了，而且我还跟他认过错了，应该没问题了吧。果然第二天一切风平浪静，由于抓我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看见，所以这件事我没给任何人说起过。就在我以为这件事没事的时候我接到了一张扣分单，当我拿到扣分单的时候我彻底懵了。师傅看到我拿到扣分单的时候跑来问我，我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全跟他说了。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这分扣得狗屁不通你知道吗？”师傅大声的吼着我。 后来师傅告诉我主任给过我机会是我自己没抓住而已，像这种情况检查是根本起不了作用的。如果当时或者过后给他送两条烟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他给了我那么久的时间，是我没去找他才领到了这张扣分单的。得知事情的原委后我悔得肠子都青了。一张扣分单宣告了我改造的失败，它意味着我之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因为被扣五分是一年之内不能减刑的，而且扣了分就会取消年终的所有奖励。本来还指望在年底拿点奖励分的，看来是泡汤了。接下来的改造我就没有以前那么积极了，虽然每天的任务还是能完成，但是人明显变得颓废了。人一旦xiele劲毛病就出来了，不单单是思想上，连身体也吃不消了。这段时间哮喘发的明显比以前更勤了，期间还去了好几次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