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打回原形
一个多月了,日思夜想的父母还是来了,看着频幕里面那两双怨恨的眼神,我的眼泪在瞬间肆虐的奔腾。我再也没能控制住我身体和心灵的本能反应,我的眼泪和父母的眼泪一起汇流成了这世间最悲惨的画面。一滴又一滴的眼泪打在了地板上,落在地板上的清脆声震耳欲聋。站在那里我生平第一次听到了眼泪的声音,那是真真切切的声音,发自灵魂的最深处。那guntang的腺液穿越了地板又钻回了心里,烫得我的心嗷嗷直叫。整整一十五分钟的探视时间里我和父母眼里的线珠就没有一秒中断过。那决堤的泪珠像是无情的海啸似乎要把整个看守所吞噬。由于我还没有判刑我的探视注定是个无声的悲剧。整个过程我和父母都没有张开过各自的嘴唇。也许是因为事先我们都被告知按规定不能通话;或许是父母早己把他们的责骂和哀怨放到了左边胸腔下面那个最柔软的器官里了;再或者是他们认为这个不肖子已经不值得他们的呼喊了甚至都不屑动一动嘴唇去做个嘴形。虽然我的视线一直被我的眼泪所遮掩但我却能清晰的从他们模糊的眼殓下看到那恨铁不成刚的哀怨。时间弹指如飞,十五分钟连父母的容颜都没来得及看清就瞬间跳过了。最后在母亲转身回头的那几秒钟里我读到了不舍、不离和不弃。当父母已经消失在视频的那头时我的眼泪依然没能止息,它就像一口永不枯竭的水井,源源不断的往外涌动着。我切实的感觉到我的的灵魂刚刚已经剥离我的躯壳,它已经随着我的眼泪逃出了我的世界,在没有灯塔的照耀下那一刻它变成了孤魂野鬼,再也找不到归程的路了。在黄管教的几次喝斥声中我的灵魂被现实给活生生的拉了回来。这时我才发现黄管教的旁边还站着军猛子,他就像一个无常一样把我从阳间又抓回了阴曹地府。他愤怒的面部下手上还拿着一个提示牌,上面书写着两个硕大的正楷字:“上钱”。我这才想起父母已经在奔腾的眼泪的掩饰下离开了看守所,而我也在这种境界里忘乎所矣。全然不知在我所站的这个狭小的过道里就是整个看守所里经济的命脉所在地。所有的欲望,所以的罪恶都从这里繁衍。这里就是整个看守所黑暗的源泉。而我却在十五分钟这么长的时间里忽略它的存在,甚至都没能让它走进我眼里一分一秒。我对它的轻藐必将引起整个看守所最疯狂的报复。当我意识到的时候为时已晚了。 “死过来,你他娘的,你没老子当回事是吧?我站你旁边你不知道吗?你怕是过好了是吧?从今天开始这杂你就不要打了,去刷马桶去。”刚回到号子里军猛子就咆哮着对我说。我被他的怒吼声拉回到了现实,虽然此刻我还沉浸在刚才的悲伤中,但我同时也清楚的知道我刚刚好起来的日子又要到头了。 “老大,对不起,我刚刚是忘记了,我也不知道我父母会来看我,所以我没做好准备,你也看到了我父母在那里哭得有多伤心,我又怎么好意思开口要钱呢!”我小心翼翼的蹲在地方对着军猛子解释着。希望他能看在我父母那伤心欲绝的样子的份上不跟我计较。 “你不好意思?看守所是讲好意思的地方吗?你那两滴马尿在这个地方一文不值,这是什么地方!我告诉你,这里需要的不是眼泪,而是“老毛”。你刚分过来的时候我就问过你有没有人管你,你他娘的不是说没人管吗?今天是谁来了?拿老子当宝耍是吧?那老子今天就让你变个宝。” “尤勇,把上回鸡腿子没开的“包子”给补回来。告诉下面的人哪个要是敢手软我会让他死得毛都没得一根。” “鸡腿子,这怪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你父母不该来,趴好吧。”尤勇在接到军猛子的命令后聊侃着对我说。 “在尤勇的监督下我强忍着吃了五十个“包子”。每个人都下了死手,有几个挨过我打的人这次更是找到了机会,那拳头好像是要打穿我的后背一样。在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里挨打又成了家常便饭,唯一值得安慰的地方就是最终没让我刷马桶,可能这是军猛子给阿信的最后一点面子吧!这次父母的到来虽然给我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但是却让我一直麻木的心灵看到了希望,父母没有真的舍弃我。虽然从父母的眼里看到了怨恨但同时也感受到了父母对我难义割舍的骨rou之情。接过管教送来的父母留下的被子时我的眼泪又一次奔驰而下,虽然在看守所里眼泪是最轻贱的东西,可我还是没能管住它的汹涌。父母知道我的身体不好,知道现在又是寒冷的冬天所以给我带来一床厚厚的棉被,只可惜在我的拼死相博下最终还是没能盖在自己的身上。虽然我为了这床被子的拥有权挨了一顿暴打但我却痛得无怨无悔。 日出又日落,痛苦加悲伤,在日月的交替里我继续苟活着。饥饿、挨打、侮辱、沉默、忍受、这些看守所最真实的写照又将伴随着我一起见证岁月的匆匆。 “听说马上又从组十一号监了,你看下我们这号子有哪些“马里古”,到时候踢几个出去。” “那要踢的就太多了,你看下现在号子里基本上是的‘马里古’,不可能全部踢出去吧。再说这十多个号子哪个号子不想踢人出去,我看能踢得一个出去就不错了。”我一边擦着墙壁一边听着军猛子和尤勇的商量。听到他们的对话我放慢了手上擦墙的动作,心里也在思索着。自从上次父母来过之后我就被打回了原形,每天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挨打挨饿不讲,除了回答着‘到’和‘是’这两个字之外我就再也没说过多余话。再加上心里的压力和现实的打击,我的悲观和绝望更加的明显了。这种打击直接导致了我的自卑感正在一步步的疯长。小时候说话本来就有点结巴,现在就更厉害了,有时候明明很简单的一句话在我嘴里出来却显得特别的费劲。如果再任由自己像现在这些下去的话估计要不了多久我可能就不会说话了。在看守所里有相当一部分人出去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讲话,因为他们在看守所里一天都说不了半句话。看着自己日渐消瘦的身体我在想这样的日子还能坚持得下去吗?如果不坚持的话又有什么办法?难道再揭竿?可是就凭我这样的个头能翻得了天吗?答案毫无争议,只有死路一条。想到这里我又无奈甩了甩脑袋。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早两天号子里又分来个新兵,是个老油条了,别看年级不大却是个三进宫。晚上值班跟我分一班岗。 他第一个班时就偷了上面的饼干吃,当时偷的时候我也没管他,害得第二天我也跟着吃了十个“包子”,晚上值班的时候他又去偷饼干吃,而且还分了我两块,我没敢要。 “不吃白不吃,你不吃的话明天这打也跑不了,除非你告我的状,不过看你小子也不是打小报告的主。所以也没必要好处没捞着还背了黑锅。”听到他的怂恿后我依然坚持着我自己的原则,虽然在这种地方偷吃几块饼干并不是什么希奇的事情,但我却始终没有接下他递过来的饼干。在看守所里没混到上面的人是永远也不会知道饱是啥感觉的,为了能填下肚皮明明知道在地上捡饭粒,在马桶里抓骨头会招来毒打可不怕死的人数不胜数。 新兵吃完后从铺板下面拿出了两把旧牙刷,坐在马桶边上小心把牙刷伸到了外面的风坪上轻轻的磨着。看到他的动作后我就知道他的用意了。在看守所里一切金属的东西是不可能带进号子里的,号子里所以的东西都是不能作为凶器伤到人的,连朔料水桶上面那根用来提水的铁勾子都被取掉了。看守所里装水的桶和马桶都是人用手捧着用的。唯一可以算做凶器的东西就是磨尖后的牙刷。看到他在轻轻的磨着牙刷我就在想如果他真的打算用牙刷来行凶或者反抗的时候我要不要参与?参与的后果是两种,一种还没实施的时候被人出卖,那样会遭到最惨的毒打和以后更为严厉的监控。还有一种就是成功用牙刷伤人后有可能会得到赏识被提拔到上铺去,当然这是微乎其微的幻想。也有第三种,就是伤人后可能会被调出去,不过调到任何号子都会惨到打击。 他磨完后果不其然的邀请着我一起反抗。 “兄弟,这日子反正也没有出头的时候,与其这样饭不饱打挨饱的低三下四的瞎混还不如来个痛快的。” 我没理会他,并不是我怕,而是我知道这根本就是以卵击石,所以我没应承他。不过就在他坐回马桶边上的时候我也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他的话。他说的没错,我们现在这样低三下四毫无尊严的日子是遥遥无期的。想到这我似乎知道了我内心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