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新兵过堂
“蹲好,现在给你过下堂,这是规矩,新兵来都必须要过的,本来是昨晚过的,你他娘的装死装得好。”雨脑膜炎边说边点了根烟,坐在风坪的台阶上,翘着二郎腿,好像古装戏里的县太爷一样,后面还站着两人,一个是王风,一个是熊六,毛矮站在我的后面,凌局长在坪中间活动筋骨,其他人全部站在厕所边上。 “在哪里混的?” “河边” “跟哪个的?” “老鳖” “哪个老鳖,是不是河边那个?” “是的”我小心翼翼的如实的回答着。 “原来跟鳖哥混的!难怪昨晚还敢还手,跟个这么大的大哥撒!”雨脑膜炎笑着聊侃着。我知道这肯定是他在聊口味,因为老鳖在我们县城混得并不咋的。 “晓得我是哪个不?认得我吗?”我心里嘀估着该怎么回答,说不认识嘛说明雨脑膜炎在我们县城没混好,说认识吧,我还真没听说过,正在我思考着该怎么回答时,王风直接飞过来一脚,指着我说:“你狗日的混根鸟毛,连雨老大都不认得,你还混社会?看来你也是个种田的!” “我告诉你,雨老大是跟华二混的,是华二身边的左右手。”说完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原来雨脑膜炎是跟华二的,难怪可以在看守所管号子,我边想边寻思着待会怎么跟他套近乎。华二虽然我没打什么交道,但华二的名气却如雷灌耳,只要是打流混社会的没人不知道,华二本人我也见过,今年老鳖还带着我跟他和他的小弟们吃过一次饭。那次好像是华二想垄断县城的二路公交车,叫了好几十过小混混堵在二路车的线路上,老鳖也带了十多个人去凑数,其中就有我。“原来是华总(顶级大哥一般都不叫哥,而在后面加个总)的左右手!雨老大,不好意思,昨晚我不该还手的,我向你道个歉。”我边说边站起来鞠了个恭。 “少跟老子套近乎,你还认得我老大撒?” “认得,认得,华总嘛!哪个不认得,不认得县委书记没关系,不认得华总那就不要在街上走路了。(我不失时机的拍下马屁恭维下)早几个月我还和华总吃过饭,那次搞二路车公交线路的时候。”我赶紧讨好的说着。 “少它妈的废话,别跟老子来这套,再怎么样规矩还是要的,既然你也是打流的,也就晓得这里面的规矩。不跟你啰嗦了,看在你见过我老大的份上,包子(就是人趴在墙上别人用拳头打)减半,其他的一样。” “站过来,趴好。”毛矮大声喊着我。我站起来面向墙用手撑着墙壁,以前在外面就正常听说过看守所里的“包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大,开几个?”毛矮小心的向雨脑膜炎寻问着。 “五个算了。”雨脑膜炎好像皇帝下圣旨一样的宣布着。 我也听说过,新兵进号子第一件事就是过堂,过堂就是管号的简单的问下新兵的情况,再给新兵一个下马威。“开包子”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一种手段,所以我也没多想什么,反正这打是挨定了,想到这我吸了口气双手用力的撑在墙上,等待着这所谓的规矩的执行。首先是雨脑膜炎,他从台阶上跳了下来,站在我身后,用尽全身力气一拳打了过来,打在了我背上,好在我刚刚吸着气,虽然很痛,但也能挺着,他一口气打了五拳。打完后他喊了声凌局长:“局长,你松下骨不?” 局长看了我一眼说:“算了,我上次打那老鬼触了手现在还没好,我的让这小子先欠着。” 说完他继续活动那雍肿的身躯,看都没再看我,好像这打的是条狗一样。然后是熊六,他个头比较高,不过手没多大劲,五拳到也没觉得什么。下一个是王风,他使了全身的力气完成了他的任务,虽然他年级小,人也瘦,但他出拳的时候把手拉开的幅度是最大的,所以还是觉得挺痛的。接下来是毛矮,毛矮虽然个子矮小,但是手脚却非常粗壮,而且他是做贼的,平时翻墙入室经常锻炼,手特别有劲,一拳打过来我再没挺住了,直接瘫了下去。 “起来,你他娘的混个鬼?一拳都受不了,你还在社会上混,就你这样趁早回去种田。” 王风一边嘲笑着,一边走了过来,一把抓住我想把我拖起来,只不过他力气比较小没拖动我。 “你俩过来,把他扶起来。”他没拖动我就喊了下面站着的俩人过来,那两人是下面做事的,听到王风喊他们,飞快的跑了过来。 他俩一个叫雄狗,二十来岁,也是小混混,故意伤害进来,和他老大一起进来的,他老大在我们县城名气也不大,他老大关在隔壁。另一个叫长毛,留着一头的长头发,三十多岁,长得五大三粗,三进宫了,这回犯盗窃进来的,还没判,好像这次的事挺大的,跟他一起犯案的是个团伙,专门盗窃文物,而且他团伙里面的人还有几个这回有血案。 他俩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架住我,毛矮又是两拳打了过来,打得我痛得快晕了,还没容我缓气剩下的两拳紧跟其后,毛矮刚打完他俩就松了手,我一下跌坐在了地上。“给他喝杯水…”雨脑膜炎威严的号令着。 雄狗从水池里装了杯自来水给我递了过来,我接过一口气喝了下去,冰凉的,特别舒畅,人立马精神了起来,这才想起来都两天没喝过水了。 “快点,自己站起来,早点开完早点算事。”毛矮催喊着。 反正是少不了的,这两天身体遭的罪都快让自己忘记这身体是自己的了。我放下水杯又站了起来,自觉的用手撑着墙壁,雄狗站到了我后面,一气呵成,连续五拳快速的落在了我背上,虽痛,但比起毛矮的拳头我真的要感谢雄狗的父母把他生的这般的没力道。接下来是长毛,他长得五大三粗的,估计他的五拳我会顶不住,但也没办法,随他了,还没想完长毛的拳头就落了下来,不过却没怎么感觉到疼痛,该不会是痛的麻木了吧!剩下的四拳我依然没感觉到痛,我就纳闷了,按理讲,这么多人当中就该数他最结实了,这力道应该不会少,怎么就没觉得痛呢?这个问题还没思考完剩下的两人开的“包子”在不觉中也吃完了。 “过来” 我忍住一身的疼痛又走到了雨脑膜炎的面前蹲下。 “包子是开完了,等下毛矮安排你做事,规矩记好了,多看多做,机灵点。” “是” “毛矮,安排新兵擦墙壁算了。” 雨脑膜炎指示着。接下来毛矮安排我擦墙壁,说擦墙壁其实是擦墙壁上面的瓷砖,还有床铺板,瓷砖不多,就监号里四面的墙壁上,从地到上也就两米高的地方贴了瓷砖,再高的地方刷的是白石灰,整个号子就三十来平方,床铺板是连着的,像北方人的炕,长十米左右,分六段,每段将近两米,每段用铁条隔连着,铺板宽两米,高五六十公分。擦墙壁是一块毛巾,擦铺板是三块毛巾,老大一个人睡一段铺板,上面其他三个睡两段,老大的头铺是块毛巾,另外三个睡上铺的用块毛巾,剩下三段一块毛巾,毛矮边说边把毛巾是哪块擦哪里的告诉了我,并帮我演示了一下,我就擦了起来。其实墙壁也好,铺板也好,都非常干净,平时每天都擦两遍,所以我很快就擦好了。 八点种的时候关风门,所有人都来了,老头把马桶也提了进来,打水的提了几桶水进来,接着全部上了铺板坐好。 过了几分钟穿黄马褂的人送来了米粉。黄马褂的人,是留在所里做事的罪犯,留下来的每人发件黄马褂。穿黄马褂的都是已经判刑了的,只有刑期剩下不超过一年的人才有资格,也有些刑期长的比如两年三年花点钱也能留下来。留下来的人负责做饭菜,包括值班管教和领导的饭菜,还有负责卫生和其他的杂七杂八的事。
上面的人早上都是吃米粉的,五块钱一碗,外面是一块钱一碗,不过这粉还没外面的好。局长只吃了几口,就喊毛矮:“毛矮,拿你盒子来,倒给你吃了。”毛矮飞快的跑下铺板,一个箭步窜到了局长面前接过局长剩下的米粉,并点头哈腰的说:“谢谢局长,谢谢局长…”那模样好像得到了什么金银珠宝一样。与此同时雄狗快步的走到局长身边递上一张折好的卫生纸。 毛矮接过局长的米粉后并没有马上吃,而是倒在自己的盒子里放在铺板下面的地板上,陆续上面另外三个人也吃完了,雄狗一一接过没吃完的米粉并递上纸,而毛矮则早就端着杯水站在雨脑膜炎的旁边,一看到雄狗的纸一递过去,水杯也立马跟了过去。等上面的四个人全吃好坐好后,毛矮才端起局长没吃完的米粉吃了起来,而雄狗则把剩下三个人没吃完的米粉全部倒在自己的盒子里,放在了一边。放好后就洗起了刚才装米粉的饭盒来,洗饭盒用的是俩块专门洗饭盒的毛巾,先把饭盒一个一个用开水冲一下,然后用一块毛巾擦洗,全部擦洗干净后,再用一块干毛巾反复的把饭盒擦干净,擦得不能用手摸起来有油滑的感觉。早餐饭盒洗干净后放到铺板的下面整整齐齐放好,弄完后,雄狗才端起刚刚倒剩的米粉吃了起来。 “啪…” 雨脑膜炎点了跟烟,吸了一口后,拿起打火机砸向了长毛,长毛这才反应过来,收回了死盯着雄狗吃米粉的眼睛,好像想到了什么。飞跑着从铺板下拿起一个烟灰缸(纸做的,基本上进过看守所的人都会做,用香烟外面的纸折成一个纸盒,里面再垫上香烟包装的锡纸,这种烟灰盒,做工精细,也很实用,好多从看守所出去的人在家里也会做这种纸烟灰缸自己用)跑到了雨脑膜炎身边并放在雨脑膜炎脚下。放好后站在那里低着头。 “自己看着办!”雨脑膜炎一边吐着烟圈一边对长毛说着。 “啪啪啪啪啪”五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长毛自己的脸上。 “还有下次就不是自己打了,死下去。” 雨脑膜炎说完继续吞云吐雾着。长毛刚一坐下,毛矮就转过头来跟他讲:“你这个狗杂种,都跟你讲八百遍了,打火机一响烟火缸就要到,你他娘的耳朵有毛病撒。”说完又对雨脑膜炎说:“老大,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我一定会把他们训练好的!” 八点四十多所有人全部盘腿坐好在铺板上,毛矮和长毛把所有折好的被子再整理了下,其实被子已经折得非常好了,虽然被子不是统一的,但每床折好的被子都折得有棱有角,比喻成豆腐块毫不夸张。做好这些后我们全部面对铁门的方向坐好,只有雨脑膜炎一个人面对我们坐在最前面。依次是局长和熊六坐一排,局长坐外面,王风和毛矮坐一排,雄狗和长毛坐一排,我和洗衣服的坐一排,擦地的,和倒马桶的坐一排,坐的时候腰杆挺得笔直,双腿盘在中间,双手放在两个脚的膝盖骨上。 九点钟,楼上的窗户口传来了一阵缓慢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