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风雨之秋 第六十九章 得势
烽烟弥漫的战场，此刻正如李玹先前所料，双方已经呈现出了胶着之势。 唐军的步兵战术十分有效地阻挡了回纥人一往无前的攻势，但在左右两翼，唐军的骑兵却因为人数的不足而渐渐落入下风。 在这个时候，唐军拥有的远超回纥人弓箭射程的劲弩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在强大的远程弓弩压制下，正面的回纥人很难从唐军的步兵方阵中找到突破口。于是一时间，正面的战场出现了短暂地平衡场面，回纥人冲不破唐军的阵线，而唐军的步兵也很难对强大的回纥骑兵发动反攻。 诺真水东畔，仆固怀恩与刘怛两人率领着横塞、经略军共一万三千人等候在这里，时刻观察着战场的形势，等待着李玹吩咐他们的最佳出动时机。 此时双方已经正处胶着之态，得到派出去的斥候的禀报之后，刘怛转头望向仆固怀恩，询问道：“将军，咱们是出击的时候了！” 仆固怀恩微皱着眉头眺望着远方，片刻后，他猛地一拍大腿，咬着牙高声说道：“下令全军，全速前进，从回纥大军的中间杀过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刘怛闻言大喜，抱拳大声喊道：“遵命！” 正面战场，双方正处胶着，李玹坐镇中军，却是依旧稳如泰山，丝毫没有半点担忧之色，仿佛战场中的种种状况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身旁，一名朔方的将军转过身，对李玹拱手道：“大帅，前军与回纥人相持不下，是不是应该让阿布思将军的同罗部出动，打破僵局？” 李玹瞥了他一眼，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同罗部的精锐骑兵是我们克敌制胜的利器，绝不可轻易出动，回纥人的骑兵第一波冲锋已经被挡住，如今虽与我军相较不下，但其实他们已经快要成为强弩之末，该着急的反而应该是回纥人才对。” 话音刚落，便见到前军与回纥人相持之处一片尘土飞扬，显然是大股部队出动的迹象。这时，一个前方的传信兵骑着战马飞快地跑了过来，到达李玹面前，滚鞍下马，单膝跪地高声禀报道：“启禀大帅，回纥人发动了第二波攻势，请大帅指示！” 李玹眺望了一眼前方尘土漫天的场面，思虑了片刻，便说道：“让前军再坚持一会儿，仆固将军率领的左翼军应该也是发动攻势的时候了，只要他们趁着这个机会直击回纥中军，便可引起敌军sao乱，届时便是我们反击之刻。” 传信兵闻言，便应了一声，然后又翻身上马，朝着前线疾奔而去。 前军，回纥人发动了第二波攻势，又一批足有万余人的骑兵不对朝着唐军的步兵方阵猛冲了过去。一时间唐军方阵竟险些有被冲散之势，幸好前军的主将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边镇宿将，多年指挥战斗的经验使得他很快便将军心稳定住，并组织大军重新围拢并对回纥人发动反攻。 骑兵的强大便是强在他们借助着战马的飞速奔跑而得到的强大冲击力，其战斗力正如春秋时代的曹刿所说的那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果第一波的强大攻势没能冲破唐军步兵方阵的阵型，那接下来的战斗便只能是对骑兵越来越不利。 不过这第二波的攻势倒也并非没有取得丝毫作用，前军方阵的秩序显然受到了他们强大的冲击力的影响，一些唐军被切割成数个部分，这第二波士气正猛的回纥骑兵借着这个突破口，在方阵被冲散的士兵中间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正在此时，忽然回纥人后方可汗所在的中军一阵大乱，漫天的尘土席卷着回纥人的后方。这时，前线的传信兵又飞快地跑到了中军，向李玹禀报道：“启禀大帅，回纥人的后方忽然尘土漫天，似是仆固将军率领的左翼军已经发动了攻势。” 李玹抬头眺望着远方，片刻之后，他转过身子，对着身旁穿着一身明光铠，作亲兵打扮的高耀沉声道：“传令阿布思将军，他们来打破僵局的时候到了！” 高耀对李玹一拱手，应了一声，然后便跳下临时搭建的高台，骑上一匹马便朝着后军的方向疾驰而去。 回纥中军，葛勒可汗以及诸部酋长正时刻关注着前方激烈的战况，却对已经近在咫尺的唐军丝毫未有察觉。 他们刚刚派出了第二波前军攻势，此时在中军只有万余将士护卫，正是防御最为薄弱的时候，而仆固怀恩则正是寻找到了这个大好时机，与刘怛一起率领经略、横塞二军朝着回纥人的中军冲杀了进去。 葛勒可汗正关注着前线局势，忽然听到一阵人马喧腾之声，刚要派人前去查看是个什么情况，一名回纥士兵便匆忙跑了过来，大声喊道：“可汗，右翼有唐军杀来，看那阵势，足有上万人！” 诸部酋长闻言大惊，一人忽然惊疑地说道：“莫非是我军右翼被攻破了？” 此话刚出，便立马有人出声斥责道：“不可能，我们的左右两翼一直都是压着唐军在打，怎么可能一声不吭地便被他们攻破？” 这时又有几名酋长出言反驳，双方顿时便吵了起来。葛勒可汗皱着眉头，对下面乱成了一团的酋长们怒斥道：“够了！都给我安静！” 他的话显然还是很有作用，下面正吵得不可开交的酋长们听到他的话，便都各自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一声不吭，只等着可汗的吩咐。 葛勒可汗转头看向自己的次子移地健，嘱咐道：“你速去集结中军，让他们抵挡住敌军的进攻，再派人去后军，命令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支援过来。” 移地健点了点头，对葛勒可汗抚胸施了一礼，什么也没说，便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自己的战马边上，带领着几个亲卫，上马朝着西方全速奔去。 仆固怀恩带领着一万三千余名唐军对回纥的中军发动了一波极其迅猛的突袭，使得一时间回纥人阵脚大乱。唐军在回纥中军左冲右杀，所向披靡。 移地健很快便赶到了战场，他下令所有人集结起来，向唐军发动反攻。中军的这一万余名士兵都是移地健所辖部落中的勇士，他指挥起来自然是如臂指使。很快，方才显现出些许慌乱之态的士兵们便都重新恢复了秩序，并开始组织起来向唐军发动反攻。 虽说统帅的到来使得他们重新恢复了阵型，但是毕竟方才已经被唐军冲散了一波，而且他们的人数与唐军相比也是处于劣势。故而双方看起来虽是处于暂时的僵持之势，但是实际上，回纥人已经是在节节后退，唐军不断地向前推进。 移地健心中焦急，但他却只能命令士兵们坚持住，等待着后军前来支援。 而反观仆固怀恩一方，则是不急不缓地对回纥人发动一波波的进攻，不断压制着敌军的防线。他们的任务并不是冲破回纥人的中军防线，他们只需要在左翼牵制，给从后方绕到右翼的同罗部制造机会。 唐军的右翼，由于人数的问题，回纥人一直紧紧地压制着唐军，逼迫的他们几乎连口气都喘不过来。正当回纥人准备集中力量，一句冲破唐军的防线之时，唐军的后方却忽然传来阵阵如雨点般密集而又有序的马蹄声。 唐军右翼主将单永转过头一看，不禁大声笑道：“哈哈哈，我们成功了，将士们，阿布思将军已经赶来支援，他们要完了！” 得到主将的鼓励，右翼的唐军将士再度向回纥人发动了殊死攻势。正在此时，阿布思率领的同罗部骑兵也已经赶到了战场。回纥在此地的主将正是他们的万夫长乌克孜，身为回纥部落的高层之一，他自然是认识阿布思的，同样的，他自然也深知同罗骑兵的彪悍。 但是战场的形势却容不得他思考，阿布思已经率领着七千精锐同罗骑兵杀进了战场，所到之处，竟是如同秋风扫落叶，方才还处于胜势的回纥人被杀的措手不及，一时间兵败如山倒，竟是纷纷四散而逃，溃不成军！就连乌克孜本人，也被他的亲卫带着向后撤退离去。 冲破回纥左翼，阿布思转头对单永打了个手势，便带领着麾下将士向着回纥人前军的方向急速奔去。单永也整合了一下手下的部队，跟在阿布思的后面，杀向了正面战场。 回纥人的骑兵面对如同刺猬一般的大唐步兵方阵，本来就只能保持着僵持，此时忽然见到左侧杀来了一大队唐军骑兵，震骇之下，为了防止被唐军从后方包抄，回纥主将下令全军向后撤退。 这一退，便也是等于退到了无尽的深渊之中：回纥人的阵型出现了些许散乱，唐军前军此时也看见了阿布思以及单永支援过来的部队，于是便趁着回纥人后撤的机会发动了反攻。而此时阿布思率领的同罗骑兵正如下山之虎一般冲进了回纥人的大军里面，左右冲杀之下，竟是无人能挡！ 面对如此彪悍强大的骑兵，回纥人不禁无比的惊骇，一种恐惧与失望的情绪从他们的心底慢慢滋生出来。在坚持了一阵子之后，回纥的前军部队便呈现出了败退之势。 而反观唐军，阿布思的支援使得唐军士气大振，此消彼长之下，回纥人已经无法抵挡唐军那强大的攻势，无奈之下，他们的主将只能下令全军后撤。 这一下犹如敲响了他们的丧钟，回纥人没有丝毫组织性地疲命奔逃，这个号称草原之狼的民族，此时在面对唐军的进攻之时，却反而变成了绵羊。 大唐中军，李玹得到传信兵传来的前方战况后，便对身边的亲卫朗声吩咐道：“举赤色龙旗！” 亲卫应命，带领着数位士兵，将一面巨大的、赤红色背景，上绣明黄色巨龙的大纛旗举向了天空，并来回摇动，以向埋伏起来的赤水军发号施令。 李光弼与李晟率领着赤水军埋伏在回纥中军东面不远处，时刻观察着战场的动向。此时一见中军赤色大旗升起，早便按捺不住、想要杀敌立功的李晟便兴奋地对李光弼说道：“将军，中军已经升起大旗了，快下令吧！” 李光弼抬头注视着远方来回摇动着的那面十分显眼的龙旗，片刻后，沉声道：“传我号令，全军集结，向回纥人中军所在之处，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