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风雨之秋 第四十四章 灵武
当天晚上，李玹一身便袍，悄悄地去了一趟吏部侍郎韦见素的府邸，二人在书房中商谈了许久。直到夜上中天，李玹方才离开。 夜，李玹将头埋在黛儿的秀发中，怀中拥着的娇躯就像是一团温香软玉，散发着无穷的诱惑力。但是他却是丝毫没有异态，只是静静地躺在那儿，久久沉默不语。 半晌，他才抬起头，透过微微开着的窗户，望着外面皎洁的月光。 这是大唐的明月，长安的明月。只是，明天他便要离开这里，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回来。 皎然中天月，流光遍长安。北塞朔风冷，征人几时还？ …… 悠悠北塞，大漠孤烟，长歌万里，铁马金钩。 一路长途跋涉，李玹终于来到了他此行的目的地：朔方节度使府所在的灵州。 朔方，自大唐建立伊始便是极重要的军镇之一，在节度使制度还没有开始的时候便已经存在朔方军。开元十年，以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张说出任朔方节度使，自他开始，许多出将入相的英杰都曾遥领或出任过朔方节度使之位。 大唐建都于长安，北方一直面临着强大的突厥汗国的威胁，在这样的情形下，镇守京畿北方门户的朔方便成了重中之重。开元九年，大唐皇帝李隆基置朔方节度使，统领单于都护府、经略、丰安、定远三军以及东、中、西三座受降城，下辖夏、盐、绥、银、丰、胜六州，节度使府则是设在灵州，也就是现在的灵武郡，故而也有人称其为灵州节度使。 李玹受封单于副都护，本该直赴位于榆林郡北方的东受降城单于都护府，但由于李隆基又加他为关内道采访处置使并调查兵士哗变之事，故而他也和新任的朔方节度使安思顺一样，赶赴灵州的治所回乐县。 灵州是朔方节度使府所在，北部边疆的军事重镇之一，地理位置处于关内，所以从城外看起来倒也和一些普通的城池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是一进入城内，便可以瞬间感受到一股nongnong的边塞气息。在这里，四处都可以见到长着满脸大胡子的胡人，他们大多都是突厥汗国灭亡之后，内附到大唐内部的各部余民，因为有他们的存在，使得灵州这里看起来倒像是突厥的王庭一般。 李玹的车驾没有太大的阵仗，但是旗幡上绘着的单于副都护与关内道采访处置使的标志却是十分的显眼，故而一路上见到车驾的人皆是纷纷让开位置，不敢与其征道。 宽敞的车厢中，黛儿好奇地掀开轿帘，打量着外面的一景一色，对这里遍地胡人的景象感到十分的稀奇与惊讶。 李玹却是皱着眉头，手中捧着一卷《吴子兵法》，目光虽然是落在书卷上，但是他的注意力却明显不在书上，愣愣的盯着半天也没见他翻上一页。 过了许久，他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抬起头说道：“灵武离关内不远，气候环境也与关中相差不大，但是一旦向北渡过了黄河就要冷上许多，而且那里各族杂居，回纥人也常常侵犯边境，十分的危险。” 说到这儿，他的语气顿了顿，黛儿好奇地将目光从车外收回，带着些许疑惑的语气询问道：“啊，所以呢？” 李玹沉吟片刻，便说道：“我的考虑是，你先留在灵武，我在受降城不会待太久的时间，等将哗变的事情调查处理完毕再回来陪你，你觉得这样可好？” 黛儿秀眉一翘，斜睨着他，淡淡地说道：“不好！” “黛儿……” 李玹眉头一皱，语气有些不悦，但黛儿丝毫不买他的账，一转头又望向了车外。 见她这副模样，李玹也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这一路上，他为了说服黛儿回去，可谓是伤透了脑筋，可她却偏偏不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怎么说都不听。 李玹正头疼着，车子忽然停了下来，一直骑马跟随在车外的高耀凑到车旁，敲了敲车门，大声说道：“王爷，朔方节度使府到了。” 闻言，李玹打开车门，点头说道：“知道了。” 说完便理了理身上的衣袍，自己先慢慢走下车，然后伸出一只手，将黛儿搀扶下来。 高耀早已前去通报，节度使府前的守卫有些惊讶地望了一眼看起来颇为年轻的李玹，然后便匆匆跑了进去，向刚刚上任还没几天的朔方节度使安思顺禀报。 不一会儿，只听到一阵军靴与地板撞击的声音传来，一名穿着轻甲的壮硕大汉在几名将士的簇拥下大步走了出来。李玹望了他一眼，只觉得此人壮硕魁梧，十分的雄壮，脸上长着一蓬大胡子，看起来跟哥舒翰的有点像，他的眼窝也有些微微陷下，很明显不是汉人。 此人想必便是河西兼朔方节度使安思顺了，他是西域昭武安国的突厥人，与安禄山是堂兄弟关系。两人一人是范阳平卢节度使，一人如今也成为了两镇节度，可谓都是大唐边将中的佼佼者。 安思顺在几名亲卫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他的目光向着前方扫动了一番，最后定格在身穿一身靛蓝色窄袖圆领袍的李玹身上。面前的所有人之中，只有这位相貌俊秀的年轻人气质最为高贵淡然，这种特殊的气度只有常年久居高位的人才会拥有。 按照朝廷中传来的布告，皇帝任命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扶风王李玹为单于副都护并关内道采访处置使，既然是宰相，那么拥有这种气质便是很正常的事情了。只是安思顺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位身居宰相的宗室郡王竟然如此年轻，年轻的让他有些不敢确认。 目光又望了望李玹身旁穿着一身男袍，但是却很明显是个女子的黛儿时，安思顺的眉头翘了翘，但很快目光中的惊讶之色便被他收敛住了。 李玹与安思顺互相打量了一番，安思顺率先向前走去，对着李玹微笑拱手道：“河西兼朔方节度使安思顺，拜见王爷。” 尽管他身兼两镇节度使和御史大夫的官衔，但在李玹这个宗室王爵与当朝宰相面前显然还是有些不够看，故而仍然需要向李玹行见上官之礼。 李玹也没有自矜身份，也是客客气气的对他拱了拱手，笑着说道：“久闻河西安帅坐镇河陇，威震一方，今日一见，果然英雄也，李玹钦佩！” 安思顺爽朗地笑道：“王爷这可是折煞了安某人了，来来来，快里面请，请先入内休息，某稍后便召集城中将领官员为您接风洗尘。” 李玹谦逊地笑了笑，拱手道：“安帅实在是太客气了，不知郭子仪将军可在灵武城中？” 闻言，安思顺摇了摇头，说道：“自哗变之事发生后，郭将军便和董延光将军一起坐镇单于都护府，一直没有回来。” 李玹点了点头，拱手笑道：“多谢安帅告知。” 安思顺连连摆手道：“区区小事，王爷快里面请，某已经安排好了住处，您可一定要在灵武多住上几天才是。” 李玹笑了笑，点头说道：“那某便恭受安帅好意了。”说完，便牵起黛儿的手，在安思顺安排的亲卫的带领下，朝着节度使府内走去，高耀带着十几位亲卫还有黛儿的两个侍女紧跟在后面。至于安思顺，则是嘱咐身边的几位将士，让他们分别去通知城内官员。 待李玹众人皆是走进了节度使府中，安思顺才望向他的背影，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