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风雨之秋 第十五章 兰陵萧
扬州，烟鹤楼。 这里是扬州最著名的酒楼之一，因为它的牌匾乃是著名的大诗人孟浩然亲笔所题。 据传开元十八年三月，名动天下的大诗人孟浩然乘船下扬州，他的好友李白到黄鹤楼相送，写下了一首脍炙人口的千古名篇，其中一二两句是这样写的：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孟浩然满怀着友人的祝福来到了扬州，恰逢此家酒楼开业，东家的一个朋友又与孟浩然相识，便邀请孟浩然一同前来捧场。 酒楼的东家也是一位爱好风雅之人，得知天下闻名的大诗人孟浩然前来捧场，欣喜不已，连忙请孟浩然为他的酒楼题个名字。孟浩然没有拒绝，便在李白诗中的一二两句各取一个字，为他题名为“烟鹤楼”。 自此以后，烟鹤楼便成了扬州最著名的地方之一，来自各地的游客商贾，只要是听说了此楼名字来历的，皆会来此一游。 此刻正值晌午，五个年轻人并肩前行，一路上打量着周围，缓缓走到了烟鹤楼门口。 五人四男一女，其中站在最中间的那位男子和他右手边的女子最为引人注目。 男子穿着一件白底绣金边敞怀兰草纹大氅，内里穿着一件薄薄的雪白的中衣，身材削瘦而不失形表，面色白皙而不显阴柔，颔下无须，头发梳成一丝不苟的四方髻，上面束着一顶耀眼的金冠，反射着灿烂的阳光。 他身旁的那位女子穿着一袭男儿装束，手中拿着一把不怎么常见的折扇轻轻摇动着，头上戴着一顶软脚幞头，虽是一身男人的装扮，但看到那俏丽柔美的小脸、丰满的酥胸和窈窕纤细的腰肢，任谁也不可能看不出这是个扮成男子模样的绝代佳人。 男子英武，女儿娇柔，能有如此相貌气质者，除了微服前来扬州的李玹与黛儿夫妻两人外，还能有谁？ 杨光程站在黛儿右边，申屠星野站在李玹左边，高耀则是站在左侧最外边。 申屠星野是李玹的师弟，性情虽然有些柔弱，但却是文武双全，一身的好本事。李玹此次带上他，也是想要找机会磨练一下这位师弟。 本来忠伯也是要跟来的，但是因为他年纪大了，李玹担心他不适应江淮之地的环境，便好生劝慰了一番，将他留在了长安。 至于杨光程，这货完全就是死皮赖脸要跟过来的。一路上不知道破坏了李玹多少次好事，每次看着他那副嘿嘿憨笑的模样，李玹都想揪着他狠狠地揍上一顿。 五人并肩走到烟鹤楼中，要了一处上好的雅间，点了些极富当地特色的菜肴点心，又要了几壶上好的冰镇葡萄酒。 这个时代早已经发展出了十分发达的制冰流程，虽然不至于家家户户都能用的上冰来消暑，但是正常的大户人家宅子里都会有专门的冰窖。长安的王公贵族在夏天更是用冰不断，像李玹和黛儿在夏天的时候，他们的卧室里便有一扇厚厚的中间掏空的木制屏风，以冰雪装满其中，使得卧室之中丝毫不觉有炎热之处，其制冷效果比起现代的空调都是不遑多让。 像这种酒楼一般也都是藏着冰窖，每到夏天，便将上好的美酒冷藏在窖中，饮来不仅消暑，而且像西域葡萄酒这样的美酒经过冰镇以后味道会更加的香甜可口，十分的讨人喜欢。 酒菜上齐，李玹便先给黛儿夹了一些青葱碧绿的新鲜蔬菜，还体贴地为她倒了一小杯葡萄酒。放下酒壶，斜睨着不断瞄向这边的杨光程，悠悠地说道：“舅兄，我可是听闻这扬州多产美人儿。” 杨光程翻了翻白眼，怒道：“怎么，这才成婚多久，你这混账东西就想着纳妾？” 黛儿喝了一口冰镇过的更加美味的葡萄酒，品味了一番，刚要咽下，听到他的话却是忍不住扑哧一笑，酒呛到了喉咙里，小声地咳嗽了起来。 李玹见状连忙伸出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替她缓缓气儿。杨光程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旋即便怒道：“你个傻丫头，都是你给惯的，这混账东西都想着纳妾了，你还笑？” 轻轻地拍着黛儿的玉背，李玹忍不住抬起头来怒喝道：“住口，你这蠢货，我的意思是你赶紧去给黛儿找个嫂子，什么纳妾不纳妾的，真是岂有此理！” “咳咳……” 这一下，申屠星野和高耀都是一下子没忍住，被口中美酒呛到了，两人一边咳嗽着一边指着杨光程，脸涨得通红，偏偏就是说不出话来。 杨光程一愣，旋即便是讪讪地笑了笑：“没事，我不急，这还年轻着呢。” 黛儿咳了许久，小脸都是涨的有些红，终于缓过气来，抬起头看着杨光程，笑着说道：“大兄，玉郎说得对，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是赶紧成家立业要紧！” 说着又乜了李玹一眼，有些揶揄地笑道：“再说了，就算玉郎真的要纳妾，我也不会反对的。” 杨光程闻言不禁翻了翻白眼，李玹看着她巧笑嫣然的样子，却是只觉得背后有些凉凉的，连忙正色道：“这可不能乱说，我此生有黛儿足以，怎么可能再去想纳妾的事情？” “是吗？” 黛儿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充满了笑意。 李玹连连点头，还适时地为她夹了些菜，满脸堆笑。 黛儿忍着笑，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点头说道：“好吧，那就信你一次，我的小誓奴……” 听到“誓奴”两字，李玹的笑容顿时一僵，嘴角抽了抽，瞥了一眼另外的三人，连忙轻轻咳了一声。喝了一口杯中嫣红的葡萄酒，伏在黛儿耳边轻声道：“能不能别这样叫我？” 黛儿转过头，瞥了他一眼，端起银杯，优雅地啜了一小口美酒。 “再议……” 几人说笑着吃吃喝喝，雅间外面一直慢慢弹奏着的琵琶声却是陡然停住，然后便传来了一声充满戾气的暴喝：“好你个小贱人，本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老老实实跟我走，否则今儿本公子玩死你！” 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李玹的眉头一皱，望向了外面，高耀却是直接离开座位，打开雅间的门便大步走了出去。 李玹收回目光，继续若无其事地用着美食，黛儿却是有些担心地说道：“要不要出去看看？” 摇了摇头，李玹微笑道：“高耀能解决的。” 黛儿却是蹙着眉头，小声地说道：“还是去看看吧。” 看着她黛眉微蹙的样子，李玹想了想，只好点头道：“好吧，走，咱们出去看看。”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几声惨叫，方才出声的那人又怒吼道：“哪来的穷措大？给本公子打死他！” 与方才相比，声音之中已经隐隐带着些许急促。 李玹带着黛儿、杨光程和申屠星野走了出去，雅间之外的走道此刻已经是一片狼藉。 高耀背对着李玹等人，身后还躲着一个惊慌失措的俏丽女子。旁边还扔着一把断了弦的琵琶。高耀面前站着一群打手模样的人，在他们后面，一个身穿绸衣，脸上还敷着白.粉的年轻人正站在一边，冷笑着看着高耀。 李玹慢慢地走到高耀身边，翘着眉头问道：“阿耀，怎么回事？” 高耀转过身子，对李玹拱了拱手，尚未说话，那个年轻人忽然眼睛一亮，斜睨了一眼李玹，冷笑着说道：“哎哟，竟然还有个更漂亮的小娘子，多管闲事的小子，把你身后那个小娘子老老实实给本公子送上来，某便考虑考虑放过你一次。” 听到他的话，李玹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他转过身缓缓走到前面，沉声喝道：“不知死活的混账东西，现在滚出烟鹤楼，某便饶你一条狗命！” 谁料话刚出口，周围的那些打手便纷纷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那年轻人更是笑着摇了摇头，声音却是冷了下来：“敢在我兰陵萧润的面前这样说话的，这整个广陵郡还真没几个，小白脸，报上你的名字，让本公子听听！” 周围的打手闻言又是一阵嘲讽般的大笑，而在李玹身后，杨光程和申屠星野的面色却是陡然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