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风雨之秋 第九章 惨战
石堡城的战事已经持续了五天之久，在赤岭背后，阿布思部成功地将达扎路恭率领的吐蕃援军牢牢地牵制住。但是在正面战场，却依旧是一片焦灼的态势。 夜晚的高原极其的寒冷，高秀岩却依旧是全身穿着甲胄，走在营中慰问着伤兵。 很多士兵其实都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因为受了伤以后，战场救援不及时导致的伤势恶化、感染，方才会导致大规模的伤亡。 高原之上的气候多变，中午异常的炎热，受伤士兵的伤口十分容易感染。而到了晚上，温度又会急速下降，如果没有很好的御寒手段，伤兵们恐怕又会出现大规模的伤亡。 一个一个大营巡视完毕，伤兵的状况都还算好，高秀岩松了口气，返回了自己的营帐。 明天的战斗恐怕还会更加艰苦，高秀岩作为哥舒翰的心腹，自然知道这次战事对他的重要程度，如果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拿下石堡城。一旦拖到吐蕃的援军到来，恐怕这次大张旗鼓的石堡城之战就会宣告失败，到时候高秀岩和张守瑜两人作为先锋，丢官罢职不说，很有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 毕竟这一战关系到的不仅仅是陇右，更牵扯着大唐与吐蕃对阵的整个大局面，石堡城之战，只可嬴，不能输！ 在家中好生歇息了两天，李玹的身体渐渐好转，此时正坐在花厅中，悠闲地品着茶。 陇右的消息不断传来，使得他对石堡城之战的消息了如指掌，但是双方僵持的局面却让李玹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如果这一战失败了，那么大唐在数年内都不可能再次对河湟用兵，这是李隆基所不能接受的。他已经做了三十多年的皇帝，如今已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谁又能知道他还能不能坚持到下一次对石堡城发动攻势的时候？ 北方的回纥已经取代了突厥，成为这片广阔无垠的漠北草原的新主人，虽然如今还是向大唐称臣，但谁敢保证他们将来不会和昔日的匈奴还有突厥一样，成为新的北方劲敌？ 还有北庭，原来与大唐作对的突骑施部落渐渐衰落，新兴的葛逻禄渐渐强盛起来，在金山一带十分的活跃，渐渐地有不服从大唐的管理，擅自对周围的小部落用兵之事发生。 安西的高仙芝在天宝六载打平了小勃律，彻底阻断吐蕃的北上之路，但是没有人知道，在安西的西面，还有一个比吐蕃更加强大的强敌——大食。 大唐的大多数人对大食的认知十分浅薄，甚至连很多在朝高官都以为它和昭武的粟特九国一样，只是个在遥远西方的小国而已。他们对大食唯一的映像可能也就是大食马了。 但是李玹却是个例外，各世家或多或少都会有商队穿过苍茫的沙漠，沿着丝绸之路到达遥远的西方，故而他们对大食的了解比寻常人要多得多。 通过各世家的记载，大食坐落在遥远的天方之国，无论是在国力还是在疆域上都丝毫不逊色于大唐。其实力之强，就算是昔日名震西方的拂菻国都要退避三舍。 早在高宗大帝在位的时候，大食便灭掉了与大唐相邻的波斯国，隐隐有继续东进之意，但碍于大唐的军事实力正处于顶峰状态，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今大食国力正盛，河中地区的粟特诸国虽然在名义上仍然臣服于大唐，实则大部分都已经投靠了大食人。只不过李隆基这些年来的心思都放在和吐蕃的战事上，没有空闲去管这些小国的事情。 唯一好点的地方就是南诏。但是如果错过了这次拿下石堡城的机会，待到下次对河湟发动战争的时候就没那么幸运，恰好碰到南诏内乱了。 如果这一战失败，那几乎便宣告了李隆基有生之年都无法拿下河湟，取得对吐蕃的大优势地位。这对雄心勃勃、一心想要比肩太宗和高宗功绩的李隆基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李玹静心思虑半晌，忽的站起了身子，大步走出花厅，到了自己的书房里，轻轻关上门。 他的书房中一张巨大几乎占满了整片墙壁的大唐全图，就连许多的山脉、水流和关卡都标记的清清楚楚。 李玹举着蜡烛，趴在地图前，认真地观察着陇右到大非川一带的地势，脑海中思虑着这一战哥舒翰究竟能否打赢它。 忽然“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窈窕的身子缓缓走了进来。 李玹转头一看，只见外面黛儿蹑手蹑脚、偷偷摸摸地走了进来，不由得失笑道：“哟，哪来的小贼？竟然还是个长得挺标致的女贼！” 被他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黛儿拍了拍胸口，赏了他一记娇媚的飞白，埋怨道：“上次你一个人躲进书房里，结果把自己弄成那样，现在刚刚好了些，又偷偷摸摸的一个人跑进来，你让人家怎么能放心？” 李玹嘿嘿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灯烛，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微笑道：“那只是个意外，你看，我可是在忙着国家公务呢。” 黛儿的目光也渐渐转移到那副巨大的地图上，不禁翘了翘秀眉，调笑道：“哎呀，没想到李侍郎天天不去上朝，躲在家中都是在担忧着国家大事啊！” 李玹的脸皮显然有所长进，顺着她的意思，十分严肃地说道：“这是当然，为夫身居庙堂之高，当然要一心为国家着想才是。” 黛儿白了他一眼，显然对他这副厚脸皮无话可说。 李玹笑呵呵的搀着她的手，柔声道：“陪我出去走走。” “好。” 黛儿点了点头，两人十指相扣，走出书房，朝着宅后的花园里走去。 石堡城下，一名唐军士兵马上就要登上城头，却被一个吐蕃十夫长狞笑着用一支长矛刺穿了他的胸膛，guntang的热血喷涌而出，将城头上的砖石都染红了一片。 士兵大睁着双眼，眼中充满了不甘之色，但是身体却渐渐变得无力，慢慢地向下衰落，消失在了万丈悬崖之中。 “队长！” 他身后的几名士兵愤怒地大吼道，声音中充满了痛苦。 但是瞬息万变的战场使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去哀悼，因为下一刻，吐蕃人的尖刀和长矛已经刺向了他们的胸膛，顿时又是几名汉子被刺中，无力地跌落下去。 先锋高秀岩紧皱着眉头，焦急万分地观察着战场上的态势。士兵们仍然和前几天一样，不断杀向城头，又不断地跌落，焦灼的态势，看的高秀岩不禁紧紧地捏住了拳头。 终于，他大声喝道：“守瑜，你在这里指挥战斗，我上去！” 说着便拿起放在一旁的马槊，大步走向战场，却被另一名先锋张守瑜一把拉住。 张守瑜费尽全身力气，好不容易才把他拉回来，皱着眉毛怒喝道：“你冷静点！现在你最大的作用是在这里指挥全军战斗，而不是上去送死！” 高秀岩紧紧地捏着马槊，由于太过用力，骨节都开始变得发白。过了半晌，他才无力地松开手，任自己的武器跌落在地上，大声吼道：“传令下去，撤兵！” 张守瑜大惊，刚要说话，高秀岩的声音便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他解释道：“一连六天的攻坚战，将士们都已经精疲力竭了，这样下去是不可能打得下石堡城的，我想让大家都歇息数日，然后再一鼓作气，一举拿下石堡城，大帅那边有任何责罚，都有我一人承担便是。” 听了他的话，张守瑜沉默半晌，然后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倒也是，到时候哥舒大帅责怪下来，我和你一同受过便是。” 高秀岩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慢慢地转向沐浴在斜阳中的石堡城。唐军士兵们正在慢慢地撤退，吐蕃人也不追击，任他们徐徐地撤下去。 看着精疲力竭的士兵们，高秀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再看山头上那座小小的城堡之时，他仿佛看到了漫天的血光在闪烁，那是他麾下将士的血，是大唐男儿为了帝国的江山而流的热血！ 斜阳与血相映，仿佛漫天都变成了红色。将士们回到驻地，皆是无力地仰躺在地上，放松着因为一天激战而变得酸疼的肩膀、胳膊，享受着这难得的休息时刻。 没有人知道明天自己还能不能活着下山，在参加这一战之前，许多人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成为这赤岭之下的一具无名骸骨，用自己的血再度染红这座山头。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原谅我战争场面写的不多，因为实在是写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