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盛世京华 第七十二章 郁结消
李玹独自走出了丹凤门，王东早已等在外面，李玹登上马车，吩咐他回府。 一个人坐在车中，闭着眼睛，只觉得心中有些疲惫。 为了能名正言顺的将世家势力安排在河南道，他便故意拟了一份全是寒门官员的名单。李隆基定然会加以反对，这样一来，他便可以借皇帝之名，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这样做的话未免就有利用皇伯父之嫌，他总觉得心中有愧。 马车缓缓停住，李玹睁开眼睛，幽幽地叹了一声，便下车走进了府邸。 换上一身常服，李玹眉头一皱，便打开房门，径自走出了府邸。他现在需要有个人能陪他说说话，舒缓一下心情。 独自走到了杨府，没有任何人阻拦，便这样直接向着黛儿的住处走去。 刚刚走进小院，便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李玹便站在了房门前，静静地倾听着。 黛儿弹得是一首出自汉乐府的名曲，名叫《有所思》，向来以清幽婉转，悱恻缠绵著称。琴声如泣如诉，韵味无穷，李玹仿佛看到了一位风姿绰约的绝世女子，正凝着婉转的歌喉，轻轻吟唱着亘古不变的相思。 琴声戛然而止，里面传来黛儿的清冷嗓音：“既然来了，又为何在门外站着，不冷吗？” 听到她语气中的关心之意，李玹微微一笑，伸出手推开了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她乌黑如瀑的秀发，用一根发带束在身后，垂到了盈盈一握的纤腰间。佳人身穿着燕居常服，正回过头睁着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好奇。 李玹笑了笑，关上门，将冰冷的寒风遮挡在门外，然后便缓缓走到了她的面前，敛起袍裾跪坐下来。 黛儿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些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了？” 李玹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因为外面有点冷吧。” 虽然明知他是言不由衷，黛儿却没有追问。男人如果想要倾诉，他自己便会说出来，如果他不想说，那就千万不可以追问。 微微沉默了一会儿，黛儿站起身来准备为他倒杯人参饮，素手却被他抓在了手里。 “陪我出去走走。”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黛儿只觉得一阵心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李玹也站了起来，对着她嘿嘿一笑，示意她不要担心，然后便走了出去。 “你快换身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看着他的慢慢走出去，关上了房门，黛儿脸上的笑容慢慢消退，渐渐变得有些惆怅。 不知道为什么，眼见着自己快要出嫁了，看到这个即将和自己共度一生的男人，她却莫名的感觉到有些恐慌。这种感觉在她的心头久久回荡，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幽幽地叹了口气，便走进内室，换了身衣裳。 李玹负手站在一棵梅花树下，嗅着幽幽暗香，却忽然想起远在上阳宫中的梅妃。她便像是这梅花一般，傲雪迎寒，遗世而独立，自有一番高洁本色。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只见黛儿一身月白色的衣裳，上面绣着许多碎小的花瓣，看起来就如在大雪凌寒中独自盛开的梅花。 李玹眼前一亮，旋即便是沉着脸，佯怒道：“赶紧回去再多穿点，着凉了可怎么办？” 黛儿撇了撇嘴，向他做了一个鬼脸：“别想用板着脸来吓唬我，你认为我会吃你这套？” 无奈，李玹只好走过去，牵起她的小手，放在自己怀中，说道：“走吧，我可还没吃饭呢，先陪我去吃点东西。” 黛儿螓首微点，两人便携手走出院子，向府门外走去。 路上正巧碰到杨光程，这夯货瞪着眼睛看了两人许久，方才缓缓地说道：“记得晚上一定把我这赔本妹子送回来。” 黛儿大怒，伸出一只纤秀的小腿便踢了过去，杨光程灵活地一扭腰，便是躲了过去，然后便飞快地往里面跑去，还不忘嘱咐黛儿：“记住了啊，千万不要让这混账小子得逞！” 李玹无奈地看着这个不着调的大舅哥，再看看黛儿因为羞恼而变得通红的俏脸，连忙打了个哈哈，带着她走了出去。忽然灵机一动，坏笑道：“黛儿，你说，我是不是得徇一下私，把咱们大兄给弄到河南道去历练历练？” 黛儿也是眼睛一亮：“可以啊，你这个建议我觉得不错。” 然后却突然止住了声，一双黑宝石似的大眼睛来回打量着他，撇嘴道：“什么叫咱们大兄？” 李玹扬起了眉毛：“难道你不想嫁给我？我告诉你，我刚刚从皇宫里回来，皇伯父已经知道了，你这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黛儿撅着小嘴哼了一声道：“你李右丞真是好大的本事，难道要对我一个小女子逼婚不成？” 李玹转过头，目光有些轻佻的看着她，黛儿不甘示弱，也是瞪着一双桃花眼与他对视。却是不知道，她这样的眼睛即使是充满怒气地瞪着一个人，看起来也依旧是充满了诱惑，令人忍不住浮想联翩，更何况如今她是在挑衅自己的情郎，那眼神如水，秋波流动间，又怎能不令人色授魂销呢？ 李玹不是柳下惠，隐约的灯光下，一张绝美的娇靥，一双盈盈流动的秋水，看得他心中沉醉，忍不住伸出一只手勾起她的下巴，头一低便吻了下去。 黛儿忽然睁大了双眼，连忙伸出一双素手推开他，却被他伸手抓住，她只觉得一条柔软却霸道的舌头已经撬开她的贝齿，灵活地勾动着她的香舌。 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很美，很奇妙。黛儿不禁沉沦在他的攻势之下，盈盈秋水般的眸子渐渐变得有些迷蒙，魅惑天成。 许久，黛儿方才渐渐挣扎起来，“唔”的一声，素手挣脱了他的束缚，用力地将他推开。 李玹被强行推开，却是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得意。黛儿抚摸着自己的小嘴，俏脸变得通红，眼中的神色愈加羞恼起来。 见他一脸得意的模样，黛儿羞恼不堪，李玹见状连忙牵住了她的手，拥着她向外面走去。 马车在东市缓缓停下，李玹打开门，跳下了车，然后搀着黛儿下车，笑着对她说道：“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去给你买些首饰，我上次在这儿看见了一只金步摇，觉得特别好看，待会儿咱们去看看吧。” 黛儿应了一声，乖巧的点了点头。见她同意，李玹便带她走进了一家酒楼。 进了雅间，点了些菜，又要了一壶葡萄酒，伙计便应声退下，雅间中只剩他们两人。 李玹摘下幞头，放在一旁，看着黛儿的俏脸，询问道：“一路上见你好像都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怎么了？” 黛儿摇了摇头，蹙着秀眉说道：“没什么，就是临到出嫁，觉得有些忐忑罢了。” 李玹了然，原来是这样，于是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微笑道：“你放心，为夫不经过你的同意，是绝对不会随便纳妾的。” “啪！” 黛儿拍了他一巴掌，笑道：“瞧你这样儿，臭美！” 李玹嘿嘿一笑，黛儿却反问道：“我的心事都跟你说了，你也得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不开心吧。” 微微皱起眉头，李玹叹了口气，把他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黛儿很有耐心的听完，然后却是掩嘴一笑，说道：“也只有你这样初入官场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李玹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撇嘴道：“杨相公久居官场，深谙此道，不知可否为下官解释疑难？” 黛儿娇哼一声，说道：“你呀，真是傻，难道你不这样做，皇帝就不会任用世家子弟为官了吗？依旧会，既然这样，你又有什么好别扭的呢？虽然说你用了些手段，但是你的初衷却依旧是为了大唐着想，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可愧疚的呢？” 一席话说的李玹沉默了许久，半晌，方才缓缓说道：“是啊，你说得对，是我有些太过纠结了，你这样一说，我倒是轻松了许多。” 黛儿得意地扬起下巴，说道：“既然这么说，你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我才对。” 李玹认真地点了点头，旋即却又苦着脸说道：“可是在下穷困潦倒，家徒四壁，不知该如何报答娘子，不如这样吧，今晚就让在下为小娘子暖床侍寝，以表谢意，娘子觉得如何？” 黛儿红着脸啐了他一口：“混账人说混账话。” 李玹见她这副俏脸含羞的模样，不禁哈哈大笑，心中的一些郁结也缓缓解开，不觉心情大好。这时障子门被拉开，精致的菜肴与散发着甜香的葡萄酒已经送了上来。 将菜肴摆好，伙计躬身说了一句两位请慢用，便缓缓退下。李玹拿起筷子，十分体贴的为黛儿夹了些菜，又为她倒了杯葡萄酒，笑道：“都是你最喜欢吃的，快吃。” 黛儿对他甜甜一笑，吃了一口味道鲜美的鹿rou。李玹则是先喝了一口嫣红清澈的葡萄酒，看着面前佳人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许多温馨之意。 时间过得好快，不久之后自己竟然便要成婚了。眼前的这位美丽优雅的女子，将会成为与自己相伴一生的良人。 这样美丽贤淑的人儿，想必父母若是还在的话，想必也会十分满意吧。 想到自己的父母，李玹的眼眶不禁变得有些红，感觉鼻子酸酸的。即使从小没见过他们几面，但是这份血脉亲情却是永远无法阻断的。 微微睁着有些湿润的眼睛，李玹仰起脸将杯中美酒一饮而下，片刻间，便已经恢复了原本淡然从容的模样。 “父王，阿母，我会好好地活着！”